虽说此番遇到了劫袭的贼人,但赵弘润心中并不慌。
莫以为他那两马拉乘的马车只是为了耍派头,事实上,肃王府的马车都是由冶造局打造的,看似实木打造,可实际上内安着铁板,一旦调动机关关上门窗,整个车厢活脱脱都是一个大铁箱,除非是碰到冶造局所研发的那些重型弩,否则一般的弓弩都无法射穿厚达近一个指节的内嵌铁板。
相比较而言,赵弘润更加担心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凶党成员——刑部秋审司郎官许朴。
而此时在马车内,宗卫吕牧与穆青二人则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
他俩在大理寺卿正徐荣与大梁府府正褚书礼两位老大人惊愕的目光中,从车厢内翻出一个箱子。
徐荣与褚书礼好奇地瞧了一眼,这才发现箱子里盛放着数支造型奇特的手弩。
可能是注意到了两位老大人的好奇之色,吕牧拍了拍手中的手弩,笑着说道:“冶造局的私货,明年大概就会成为我大魏的军制武器。”
徐荣与褚书礼愣了一下,随即便释然了,毕竟某位肃王殿下掌管着冶造局,有这种武器太正常不过了。
反而是温崎这位肃王府的门客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或许是因为以他原本的身份,没有机会接触到军制武器,因此心中更为好奇。
“卫骄,接着。”
吕牧迅速将那些手弩分发给了这辆马车上的宗卫们,其实也就是卫骄、穆青、周朴等几人而已,而对于身强力壮但脑子不太好使的褚亨来说,这种私货还不如他腰间的佩剑好使。
而除了手弩外,箱内还有一些袖箭,宗卫们迅速地将其佩戴在手臂上,毕竟在关键时候,这可是能够用来保命的。
“殿下。”
吕牧将一副袖箭递给了赵弘润。
赵弘润接过手,将其佩戴在右手手臂上,不过他的目光则依旧盯着窗外。
只见在车窗外的街道上,两拨看似平民打扮的人正厮杀地激烈,这让赵弘润有些犯糊涂。
“倘若说前一拨人是为了劫回他们的同伴许朴,那么后一拨人……他们又是何人?”
就在赵弘润暗自嘀咕的时候,除了褚亨以外,其余宗卫们皆下了马车,与旁边另一辆马车上的宗卫高括、种招、朱桂、何苗四人汇合,八名宗卫刀剑出鞘,迅速将两辆马车保护起来。
宗卫们并没有贸然介入前方的混战,因为前方那两拨人的厮杀,亦让宗卫们感觉有些惊诧,因此,他们只是被动地保护着马车,举着手弩,紧握着刀剑警戒着。
“这些家伙究竟是什么人?”穆青皱着眉头询问着宗卫长卫骄。
卫骄徐徐摇了摇头。
此刻呈现在宗卫们面前的厮杀,仿佛是前一拨人企图袭击马车,而后一波人则好似在保护马车。
前一拨人,那是清一色的平民打扮,但是看他们挥动兵刃的动作,却根本不像是平民百姓,至少这些人并不畏惧生死;而后一拨人,那则是什么打扮都有,都沿街兜售货物的货郎,在路边摆摊兜售野果的农夫,有挑着野味的猎户,有过往的行人,甚至是看似白白净净仿佛读书人一般的家伙。
后一拨人,看得出来他们稍微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并不像另外一帮那样悍不畏死,但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拼死保护着两辆马车,使得宗卫们暂时将他们视为自己人,遂用手弩远程射击另外那帮人作为掩护。
在这些人与宗卫们的联手下,前一拨人在冲了几次后,便丢下十几具尸体,果断地撤退了。
见此,后一拨人迅速追了上去,只有一人收起了手中的兵刃,朝着两辆马车这边徐缓缓走了过来。
“站住!”
宗卫长卫骄沉喝道,用手中的手弩对准了来人,眯着眼睛质问道:“你是何人?”
只见来人卸下武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他口中说道:“几位宗卫大人莫冲动,卑职并非贼人……我怀中有可以表明身份的令牌。”
“卑职?”
卫骄微微皱了皱眉,示意穆青道:“去搜他身。”
穆青点了点头,一脸警惕地缓缓靠近那人。
不过那名男子并没有丝毫异动,任凭穆青来到他身旁,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子。
“他身上并没有武器。”
一边开口对卫骄等人说了一句,穆青一边从这名男子身上搜出一块令牌,低头瞅了一眼。
然而这块令牌上的刻字,却让穆青震撼地睁大了眼睛——“垂拱殿御庭卫左指挥使燕顺”。
“垂……垂……你……”
指指手中的令牌,又指指面前那名男子,穆青被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虽说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御庭卫”,但由于前缀带着“垂拱殿”三个字,就足以让他不敢擅做主张。
可能是猜到了穆青的心思,那男子低声说道:“宗卫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卑职的身份亦不好大张旗鼓……肃王殿下就在前面的马车上吧,卑职希望能与殿下见一面。”
穆青深深看了男子一眼,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位大人,且在这里稍候,容我先禀报肃王殿下……”
话音未落,马车处就传来了赵弘润的声音:“穆青,让他过来。”
听到这话,穆青便再无犹豫,带着这名男子,将其带到了那辆肃王府的马车旁。
此时赵弘润已移坐到车门附近,上下打量着那名男子。
见此,那名男子毫无犹豫地叩地抱拳,低声说道:“御卫燕顺,拜见肃王殿下。”
而与此同时,穆青亦将此人的身份令牌递给了赵弘润。
与穆青一样,赵弘润在看到那块令牌上的刻字后,也是愣了片刻,因为他也没有听说过什么“御庭卫”,可当他仔细打量手中的那块木质令牌时,他却发现,这块令牌的质地与手工皆为上等,并且,雕纹的风格很像是出自内侍监所掌管的“宫造局”。
沉思了片刻,赵弘润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本王从未听说过‘垂拱殿御庭卫’……”
听闻此言,那燕顺也不在意,轻笑着说道:“肃王殿下不曾听说过,这不奇怪,事实上朝廷亦有九成人不清楚我等……终究我等建成未久,暂时……暂时还只能挂靠在内侍监辖下……”
一听到内侍监三个字,赵弘润心中便不由得微微一动。
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在他离开大梁率军出征楚国,再到今年五月底返回大梁,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内侍监对大梁的监控力度大为加强,以至于就连他赵弘润手底下的商水青鸦,都被他那位身在垂拱殿的老爹所得知,还被戏称为小乌鸦。
“……”
深深看了几眼燕顺,赵弘润心中已信了九分。
而此时,远处走回来一帮人,粗略一数大概五人,朝着赵弘润这边走来——正是方才与燕顺一同协助保护马车的人。
因此,赵弘润挥挥手示意宗卫们不必拦着,等着那些人来到跟前。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询问,燕顺先开口问了对方一句:“童信,可曾逮到?”
一名被叫做童信的男子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怨气说道:“我已调动了兵卫在前方堵截,可还是被那些鼠辈跳入水渠逃走了。”
“可曾抓到活口?”燕顺又问道。
童信摇了摇头,恨恨地说道:“但凡是自忖逃不走的家伙,全他娘的服毒自尽了。”
燕顺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之色,随即,他好似想起了什么,连忙提醒道:“且不说这个,先来拜见肃王殿下。”
“嗯!”童信点了点头,在宗卫们仍带有几丝警惕的目光下,走到赵弘润的马车前,从怀中亦取出一块令牌,双手献上,恭恭敬敬地递给赵弘润,口中低声说道:“御卫童信,拜见肃王殿下。”
赵弘润接过那块令牌瞅了两眼,只见令牌上亦刻着一行字:“垂拱殿御庭卫右指挥使童信”。
与方才燕顺的令牌相比较,两块令牌除了刻字稍有不同外,其花纹雕刻,几乎一模一样。
“做工精细到这种地步……除了我冶造局外,怕也就只有宫造局才有这个习惯了……”
将手中的两块令牌分别递给燕顺与童信,赵弘润沉吟了一下,问道:“两位大人为何会在此处?”
燕顺与童信对视一眼,随即,燕顺压低声音说道:“肃王殿下,恕卑职冒昧,事实上殿下您,还有大理寺卿正徐荣、大梁府府正褚书礼两位,您三位这两日的行踪,皆在我‘拱卫司’的保护下,我等也知道,您三位刚刚抓获了一名要犯……”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另外一辆马车,这才接着说完了后半句:“……原刑部赃罚库郎官,余谚。”
“……”
赵弘润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随即这才逐渐舒展开来。
“真是了不得啊,内侍监如今对大梁的监控力度……”
他不禁有些惊诧,毕竟他们抓住余谚也就是一个时辰左右前的事,没想到这什么拱卫司就已经掌握了这个情报。
“看来,刑部不止有凶党的奸细,亦有父皇的眼线……”
想到这里,赵弘润沉声问道:“父皇可是也已得知此事?”
听闻此言,燕顺抱了抱拳,低声说道:“据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已在前往大理寺的途中……”
“呃?”
赵弘润惊诧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