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请尊使回国后回禀姬左相,我少康愿接受贵国的善意,诚意实意与贵国达成‘齐越之盟’。”
六月中旬,就在楚国内战打地如火如荼的时候,齐国名仕冯谖第二次作为齐国的使节出使吴越,在会稽与吴越领袖少康达成了协议,签订了针对楚国的齐越之盟。
这份齐越之盟,大抵是齐国承认少康“即古越的王族后裔”,认可其对吴越之地的统治,并且,愿意在少康重新创建越国后与其结盟。
虽说齐国并没有给予少康实际帮助,但不可否认却是少康目前最需要的——名分!
名不正、则言不顺,纵使少康的确是数百年前已亡国的越国王族后嗣,但倘若中原各国不认可少康的王族名分,哪怕少康日后重建了越国,楚国仍然可以拿这一点说项。
别看东越在“四国伐楚”战役中攻占了楚国偌大的领土,但事实上,东越并没有足够的实力与楚国正面交锋。
要知道想当初,是魏国的肃王姬润牵制了上将军项末、新阳君项培、寿陵君景舍;是齐国的田耽牵制了邸阳君熊商、溧阳君熊盛;同样也是齐国将领闾丘泰所率领的“羽山军”,牵制住了昭关的上将军项娈。
毫不夸张地说,在“四国伐楚”战役中,齐鲁魏三国的军队,牵制住了楚国至少八成的兵力,东越的“东瓯军”,不能说他们只是扮演了一个趁火打劫的角色,但不可否认,他们对楚国的威胁,远没有齐鲁魏三国军队来地强势。
哪怕是东瓯军的大将吴起,亦在西陵君屈平与镇守昭关的上将军项娈的打击下,在九江郡陷入了战争泥潭。
东越没有能力单独面对庞大的楚国,因此,当齐国的左相姬润派遣使节冯谖在投敌诚意时,少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与齐国结盟。
要知道,虽然说齐王吕僖已过世,但齐国暂时还是“齐鲁魏三国联盟”的盟主,这意味齐越结盟之后,越方就能迅速地加入“齐鲁魏三国联盟”,成为第四,不对,是第五个盟国——第四盟国应该是魏国的盟国卫国。
同理,在齐国承认了少康的王族名分后,鲁国、魏国、卫国都会相继送递国书,认可越国的存在,哪怕日后楚国拿这一点说项,也无法撼动名正言顺的越国。
而除了名分以外,齐国左相姬润也提出了愿意与东越展开贸易的提议,这让少康更为心动。
要知道据少康所知,鲁国正在兴修“梁鲁渠”,一旦这条河渠修成,魏卫鲁齐四国便可以不受韩国威胁地展开贸易合作,到时候,东越就能作为“五国同盟”的一员,从盟国手中交易到足够的资源,无论是粮食、还是武器。
至于齐国的兵力支援,这暂时就别想了,毕竟齐国也在打内战,齐国左相姬润所支持的“公子白”势力,正与齐王吕僖另外几个儿子的军队打地不可开交。
好在楚国也在打内战,暂时无暇顾及东越,否则,少康心底还真有些发怵。
“尊使,不知贵国国内何时能稳定下来?”
在签署盟约后,少康单独宴请了齐使冯谖,向他询问最近齐国的内战情况。
本来这种事,冯谖是不方便向少康透露的,不过后来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向少康透露了一些,毕竟东越与楚国乃世代的仇敌,少康根本不可能会背弃齐国而投向楚国一方。
“……国主莫虑,左相大人扶立公子白,乃是遵从先王的遗嘱,名正言顺,虽其余几位公子仍在抗拒,但终究是邪不压正。或许过不了多久,左相大人会亲自出使贵方,拜见少康殿下。”
“哈哈哈。”少康闻言喜悦地说道:“极好极好,那少康就早早准备美酒,静待佳音。”
不得不说,少康并没有见过如今齐国的左相姬昭,但他对此人耳闻已久,并且也愿意与姬昭取得彼此的友谊,毕竟姬昭的身份很特殊,他既是齐王吕僖的女婿、齐国的左相,也是魏国的皇子、肃王姬润的兄弟,这意味着“齐魏之盟”牢不可破,只要能搭上这条线,少康自然不用再担心他的越国会重蹈历史的覆辙,再次被楚国所攻灭。
话说回来,想起魏国的那位肃王姬润,少康就忍不住想与冯谖聊聊楚国最近的情况。
“对了,关于楚国国内最近传开的那则‘呼吁’,尊使怎么看?”
“‘肃王的呼吁’?”冯谖闻言脸上露出几许古怪的笑容,随即,他轻轻晃着手中的酒樽,似笑非笑地说道:“说白了,这无非是那位魏国肃王姬润殿下要恶心恶心楚国的王党,但事实上,王党的确被恶心到了……”
可不是嘛,本来若是没有那位魏国肃王的呼吁,在楚国,以楚王熊胥为首的王党派,差不多已经可以对以屈氏一族为首的反对派展开围剿,将其赶尽杀绝,可如今那则“呼吁”几乎快传遍了楚国的北部,使得王党派颇有些进退维谷的意思。
赶尽杀绝,则失了民心;不杀而将其流放,则后患无穷。
相信此时此刻,楚国王党派不知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痛骂那位魏国的肃王,可问题就在于,那位魏国的肃王并没有实际帮助屈氏一族,让王党拿捏不到什么把柄。
怎么说?
对方“好心好意”呼吁楚国的同胞彼此克制,摆出一副完完全全为楚国考虑的架势,何来的立场去指责?
纵使是冯谖与少康都认为,这招简直绝了!
“少康殿下若是有空闲的话,不妨也呼吁一下。”冯谖露出了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嘿。”少康舔了舔嘴唇。
从他本心出发,他当然不会希望楚国那么快就结束内战,恨不得直接派兵将水搅浑。
可问题在于,这场楚国的王权内战性质不同,他并不方便直接干涉,除非是他东越打算趁火打劫,那就另当别论。只不过,东越前一阵子刚刚从楚国那边攻占了不少土地,还未吸收消化,暂时也无力继续攻夺楚国的领土。
而眼下,有一招极其高明的妙策摆在眼前,少康又岂会视而不见?
于是乎,继魏国之后,东越的领袖少康亦派人传出消息,亦是一副为楚国考虑的架势,呼吁邻国(楚国)内部的对立派系“彼此克制”,莫要因为彼此的冲动,使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没过几日,无论是倾尽国力正在兴修梁鲁渠的鲁国,还是同样在打内战的齐国,亦相继发表了类似的呼吁声明,恨得楚王熊胥牙痒痒。
在权衡了一下利弊后,楚王熊胥最终做出决定:放弃对以屈氏为首的反对派势力赶尽杀绝,允许他们投降。
这个消息传到邸阳君熊商耳中,简直让这位楚国三天柱目瞪口呆。
“什么?改为流放?这……这简直太愚蠢了!这是放虎归山啊!”
邸阳君熊商又惊又怒,隐隐有些口无遮拦。
不可否认,以屈氏为首的反对派确实是必败无疑,待收缴了他们的军队,剥夺了他们的贵族地位,将他们流放到魏国刚刚交还给楚国的那几块空置的土地,这看上去,好似已注定屈氏一族不可能东山再起。
可问题是,屈氏一族仍然有着一样对楚国王党派而言威胁极大的武器,那就是他们的血统——屈氏一族,身上流着的亦是芈姓王族的血!
这在讲究血统出身的楚国而言,简直就是对芈姓熊氏一族最大的威胁。
“混账!”
邸阳君气得破口大骂,也不知骂的究竟是谁。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同为楚国三天柱之一的寿陵君景舍,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因为他知道,他的挚友——同为楚国三天柱之一的西陵君屈平,已不会再继续顽抗下去。
事实证明,景舍对屈平了解地很透彻,待楚王熊胥昭告整个楚国,允许反对派投降并将其改判为流放后,没过几日,西陵君屈平便解散了麾下数万军队,向寿陵君景舍投降。
西陵君屈平的投降,代表着屈氏一族取代熊氏执掌楚国王权的美梦就此破灭。
此后没过多久,失去了西陵君屈平的反对派节节败退,最终被项末、项培、景舍、熊商几人联手击败。
战败了的反对派贵族,被楚王熊胥剥夺了贵族的身份与地位,流放到原固陵君熊吾的封邑,而西陵君屈平本人,则被拘禁在楚王目前行宫——虎方。
看似楚国王党派是以微小的代价战胜了反对派,可实际上呢,王党派这场内战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因为他们没有达成预期的目标——彻底铲除那以屈氏为首的反对派贵族。
想想也知道,姑息养奸、后患无穷。
六月下旬,失去了一切的反对派贵族,被流放到了商水郡、宋郡、平舆县三者之间的土地,一片百里无人烟的空旷之地。
然而,屈氏一族的战败,并不意味着楚国的内战就此结束。相反,当屈氏一族战败之后,王党派内部则开始了分裂,迅速形成了以暘城君熊拓、固陵君熊吾、溧阳君熊盛等几位楚国公子为首的夺权势力。
而这时候,上将军项末、项娈,新阳君项培、寿陵君景舍、邸阳君熊商,鄣阳君熊整、彭蠡君熊益,这些曾经皆是王党派的邑君以及将军,他们的立场也发生了改变。
楚国国内的情况,因此变得更加紧张。
大魏洪德十九年,真可谓是多事之秋,齐、楚两国相继爆发内战,而魏国呢,也因为陇西魏氏的到来,使得国内局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