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北方有韩军骑兵袭来!”
负责警戒的魏兵,将北方的动静火速禀告了肃王赵弘润,赵弘润转头远望,待看到北方尘土飞扬时,心中不由地顿时一凉。
他当然明白,远方那股异常的尘土意味着什么。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的他,心情着实尤为沮丧,因为据他估测,只要再半个时辰,不,只要再一刻辰的工夫,对面那支在苦苦挣扎的韩军就会崩溃。
到那时,此地近两万魏军奇袭部队,便能创造堪称百年罕见的胜事——在因为粮尽而被两倍以上魏军包围的情况下,诈走敌军骑兵、击溃敌军步兵,赢得这场战事的最终胜利。
赵弘润并不在意这场胜利所带来的荣誉,他在意的是他麾下的士卒:只要击溃了暴鸢、靳黈、冯颋三名韩将所率领的步兵,魏军就能携得胜之势,顺势攻取高狼,毕竟高狼的守将“马寅”从当地抽调了不少兵马前来围堵,在这种情况下,魏军是完完全全有可能攻陷高狼的。
而且这个可能性很大。
一旦赵弘润麾下这近两万魏军奇袭部队攻陷了高狼,那么,魏军就将脱离困境:首先,这支奇袭部队得以活命,其次,攻陷了长子城的八万魏军,也能凭借缴获的粮食坚守到明年开春。
然而,此地韩军的顽强,出乎了赵弘润的意料,而韩国骑兵赶来支援的速度,亦超乎了赵弘润的想象。
“就差了那么一点……”
眸光一黯,赵弘润只能下令全军收缩阵型,防止被来袭的韩国骑兵松散了阵势。
于是乎,魏军收缩阵型,从攻势转而守势,使得堪堪即将被击溃的暴鸢军、靳黈军、冯颋军三军步兵,总算是续了一线生机。
“唏律律——”
伴随着一阵马蹄之响,数千韩国骑兵从远方袭向这边,在临近魏军已收缩的兵阵时,拐了一个弯,绕着魏军的军势开始缓奔。
这即是为了震慑魏军、减轻此地韩军步军的压力,同时也是为了让骑兵们能歇口气,毕竟率领这支骑兵的韩将华灿,那可是马不停蹄从魏丘的东侧赶过来的,他们实际上也很疲倦,难以立即对魏军展开一波冲锋。
可即便疲倦,但韩军骑将华灿对魏军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因为在“泫氏城之战”中,暴鸢军在那场战事中战死了两位将军,一位叫做“彰武”,一位叫做“华昌”,皆战死于其各自率领韩国骑兵,针对游马重骑展开的对冲期间。
那是名副其实的死亡冲锋,因为在一波对冲后,游马重骑几乎没有什么损失,而彰武、华昌两员韩将所率领的轻骑,却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全军覆没,连带着彰武与华昌两位韩军将领,亦莫名其妙地就战死在那场冲锋中。
而华昌,即是华灿的兄长,如此,可想而知华灿对魏军的恨意。
因此,即便急行军赶来,人力与马力皆难以继续,但华灿出于对魏军的憎恨,还是勉强支撑着,在旁寻找时机,准备伺机冲散魏军的阵型。
由于等到了骑兵的支援,此地韩军步军的士气大振,一改方才被魏军打地节节败退的颓败之势,居然对魏军发动了反击。
似这种局面,让赵弘润感到异常的疲倦。
因为纵使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也几乎无力再挽回劣势。毕竟数千名韩国骑兵,这可是一股足以扭转整个战事胜败的强大力量。
似乎他麾下的魏兵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以至于当赵弘润下令紧缩防线的时候,仿佛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支魏军的士卒们,士气大跌。
“怎么会这样……”
“韩国的骑兵,何以赶来地这般迅速?”
“我军……我军还未击败这支韩军,还未攻陷高狼啊……”
此时此刻的魏兵们,不由有些绝望。
而就在这时,魏军老将翟璜及时发现了这一点,高呼道:“打起精神来!……别忘了,我军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
“必须要守护的人?”
“……肃王殿下?”
“对!还有肃王殿下!”
在听到了翟璜的呼声后,魏军士卒们再一次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振奋精神。
因为哪怕这场战事最终战败,他们仍然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位以身赴险、与他们同生共死的肃王殿下!
“……真是一支可怕的军队。”
看着战场的局势,韩军总帅暴鸢那疲惫的脸上,凝重之色始终未消。
他感觉,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军队:无论是粮尽被困魏丘时,还是此刻得知有数千韩骑赶来,仿佛再艰难的处境,都无法动摇这支魏军的意志。
曾几何时,暴鸢认为北方高原上的异族,才是他们韩国威胁最大的敌人,他们韩国迟迟无法称霸中原、问鼎天下,皆是因为北方高原那些异族的关系。
但是此时此刻,暴鸢却深信不疑地认为,眼前这支魏国军队,要远比北方高原的异族军队更加可怕。
“总算是赶上了……”
瞥了一眼正围绕着魏缓缓策马奔跑的华灿军骑兵,暴鸢绷紧的脸庞稍微放松了些,隐约露出几许笑容,他喃喃说道:“真可惜啊,魏公子润……最终,还是你败了。”
话虽如此,暴鸢仍非常佩服魏公子润这位年纪远远比他要小得多的强敌。
因为这位强敌,这位年轻的天纵之才,差一点就扭转了整个战局。
要知道,在围困魏丘时,暴鸢手中约有三万步兵、两万余骑兵,可居然被近两万粮尽困守的魏军步兵逼到悬崖边上,甚至于,若没有从远方全速赶来支援的那数千骑兵,韩军甚至无法保证此战的胜利。
暴鸢很清楚,倘若对面那位魏公子润手中亦有一支骑兵,这场战事,可能就会以另外一种结局告终。
而与此同时,在魏军方门阵的中央,魏将孙叔轲顾不得防守自己负责的区域,来到了赵弘润身边,抱拳恳请道:“请殿下撤退!……末将等人会为殿下断后,抵挡韩军。”
“退?退到哪里去?魏丘?还是太行山?”
赵弘润沉着脸看了一眼孙叔轲,他很清楚,有华灿军数千韩骑在旁,他根本没办法撤离,除非像孙叔轲所建议的那样,抛弃此地幸存的一万四千魏军,将其留下断后。
可是看着此时此刻仍在坚守阵地的魏兵们,赵弘润如何狠得下这个心?
“莫要说些令本王不快的话!”
可能是预感到似宗卫周朴这些人会出言劝说,赵弘润率先开口堵死了这个话题,随即,他沉着地注视着在旁虎视眈眈的华灿军骑兵,冷静地说道:“这支韩骑在接近我军时,并非立即发动冲锋,冲散我军阵型,这说明,对方是急行军而来,马疲人倦……换而言之,我军还有机会!”
可话是这么说,但赵弘润心里其实也没底——还有机会?撤回魏丘的机会么?
要知道此番在出兵前,魏军已吃完了所有的食物,就算能撤回魏丘又能怎样?
“要不然……全军压上,赌一把?”
可能是被那数千全军赶来支援韩国骑兵影响的心绪,以至于赵弘润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冷静地分析战局,心中犹豫不定。
而就在这个时候,韩将暴鸢身边的护卫,不经意间看到了高狼方向的隐约乍现的火光。
待这名护卫揉了揉眼睛仔细瞧了一眼,他看到西南方向的远处,隐约有几名骑兵正飞速赶来。
“将、将军……”这名护卫咽了咽唾沫提醒暴鸢道。
“唔?”暴鸢回头瞧了一眼,欣喜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显然他也是注意到了高狼那边的变故。
而此时,那几名骑兵亡命飞奔,火急火燎地闯入韩军当中,来到暴鸢面前,叩地急呼道:“将军,魏军偷袭了高狼,高狼失守!……眼下这支魏国援军,正直奔此地!”
“魏军?”暴鸢皱皱眉,皱眉问道:“哪支魏军?”
“是魏国的‘北一军’!”斥骑急声说道。
“北一军?”
暴鸢愣了愣,对斥骑所说的那支魏军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这也难怪,谁让“北一军”在上次北疆战役期间毫无作为,哪里值得暴鸢去牢记呢?他就算要记,也只会去记像“肃王军”、“北二军”、“第三军”、“魏武军”这样的魏国强军。
忽然,暴鸢身边的护卫惊呼一声:“将军!”
下意识地,暴鸢抬头望了一眼西南方向,随即他震惊地看到,在西南方向的远处,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军队。
隐约能看到那支军队中飘着两面旗帜,一面上书“北一军”,还有一面,则上书“魏、桓王宣”。
“糟了……”
反应过来的暴鸢心中暗道不妙。
而与此同时,在远处那支魏军的队伍中,肃王赵弘润的弟弟、桓王赵弘宣,正坐跨战马立于一处土坡之上,目视着前方远处的战场。
“赶上了……”
长吐一口气,赵弘宣抬起手指向前方,喝道:“目标正前方,全军突击!”
“喔喔——”
数以万计的北一军魏兵振臂高呼,迈开步伐冲向远方的韩军。
“哥,再坚持片刻……我来了。”
目视着麾下士卒急速冲向远方的战场,桓王赵弘宣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兄弟之情,血浓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