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名狱卒后,杨愈将后者召到跟前,沉声说道:“童统领的话尔等也听到了,放下兵器吧。”
那几名狱卒面面相觑,其中或有一人疑惑问道:“大人,这是为何?”
听闻此言,杨愈清淡地说道:“听命即是!”
“是!”那几名狱卒低了低头,随即默默解下了腰间的佩刀。
见此,杨愈神色一松。
而就在这时,就见其中两名狱卒猛然抽出了兵刃,朝着杨愈劈了过来。
杨愈见此大骇,好在童信早就防备,当即拔剑替杨愈解了围。
“好贼子!……拿下!”
随着童信一声喝令,御卫们纷纷拔剑上前,见寡不敌众,那两名狱卒边打边退,退向牢内深处。
旁边还有两名狱卒,此时早已吓傻,缩在监牢牢门外,瑟瑟发抖,时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另外两名狱卒同僚——此二人,居然企图伤害少卿大人?!
大约数十息过后,御卫童虎拖着一具狱卒的尸体来到童信跟前,抱拳说道:“大兄,四名贼子,皆已击毙。”
“没有活口?”童信皱了皱眉。
童虎摇了摇头,憨憨说道:“皆是亡命之徒,兄弟们不敢留手。”
童信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那名囚徒说道:“兄弟怎么称呼?”
“小人孙叞。”那名囚徒抱了抱拳。
“原来是孙叞兄弟。”童信抱拳还了礼,随即询问道:“孙兄弟可知这些贼子的底细?”
孙叞闻言说道:“具体小的并不清楚,不过据小的这些日子的观察,这些狱卒,与狱丞金绪或有瓜葛。”
“金绪?”还没等童信说话,杨愈的面色先变了变,记得他当初就有些怀疑金绪,只不过因为没有证据,这才作罢。
“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之一,那举荐他的断丞沈归……”
大理寺少卿杨愈的面色变得很是难看,毕竟,倘若说大理寺少卿是大理寺卿正的佐官,那么断丞与狱丞,就是少卿手下两个非常重要的职位,倘若这两个职位被贼子占据,卿正与少卿几乎无法察觉到大理寺底层的变化。
似乎是猜到了杨愈的想法,童信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宁可抓错、不可放过!”
杨愈点了点头。
他明白童信的意思,毕竟倘若狱丞金绪果真是萧逆的人,并且金绪这些年来逐步在大理寺内安插萧逆成员,那么,这股反贼绝对不止已被击毙的那四名狱卒,因为大理寺监牢的巡卫是轮班制的。
“童虎,你留在这里,守着监牢内的狱卒,收缴他们的兵刃,倘有人反抗,格杀勿论!”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十几名御卫准备离开监牢,前往抓捕狱丞金绪。
而就在这时,监牢入口方向传来几声喝骂,随即,那里便响起一阵厮杀声。
“不好!”
童信暗道一声不妙,带着杨愈与御卫奔向监牢入口,他隐约看到,有十几名狱卒打扮的人杀退了他留守在监牢入口的两名御卫,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
“该死!”
童信暗骂一句,连忙带着人前去支援。
但遗憾的是,尽管他支援迅速,但仍有几名狱卒逃离了监牢。
见此,童信也顾不得查看御卫们的伤亡情况,带着杨愈与十几名御卫离开了监牢,前往大理寺司署班房,抓捕狱丞金绪。
然而,待等他在少卿杨愈的指引下来到金绪平时所在的班房,一脚将班房的门踹开时,却发现班房内已空无一人。
走入屋内,童信看到屋内桌上摆着一杯茶,他伸手一摸茶杯,发现茶水尚热,他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眼,就看到屋内有一扇窗户敞开着。
见此,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回过身来挥手下令道:“他跑不远,追!”
吩咐完毕,童信便带着杨愈直奔大理寺府门。
但遗憾的是,待等童信与杨愈赶到大理寺府门时,依旧没有瞧见狱丞金绪的踪影,反而碰到了大理寺的捕头王膺(ying),即前些日子与另外一名李姓捕头一起陪同杨愈翻查金绪、沈归等人官籍档案的那位王捕头。
此时,捕头王膺正站在府衙门口,转头瞧着街道方向。
见此杨愈急声唤道:“王捕头,可曾看到金绪?”
“金狱丞?”王膺一头雾水地指着街道的一头,说道:“方才刚刚看到金狱丞行色匆匆地离开,我与他打招呼,他也没回应我……”
听闻此言,杨愈几步来到王膺身旁,顺着手指所指的方向瞧见街道远处,只可惜已瞧不见金绪的身影,神色懊恼的他,恨恨地挥了一记空锤。
见杨愈这般表情,王膺疑惑问道:“杨少卿,怎么了?唔?这位是……童统领?”
说话时,他也看到了带着人前往追击金绪的童信,面色更加困惑,他想不通,童信作为禁卫军的统领,为何会出现在他大理寺,又是为何原因要捉拿狱丞金绪。
于是,杨愈便将方才的事告诉了王膺。
王膺亦是清楚萧逆存在的人,在听到杨愈的讲述后大惊失色,当即建议对大理寺展开一番对内的搜查,毕竟据他所知,狱丞金绪与断丞沈归这些年可是招收了不少人,难保这些人不会是萧氏余孽的一员。
而在杨愈与王膺对大理寺内部展开调查的同时,童信带着那十几名御卫追了几条街,终究也没有发现金绪的下落。
无奈之下,童信唯有径直来到兵卫署,着兵卫封锁大梁各处城门,希望能将金绪困在城内。
之后半个月,童信利用拱卫司的超然地位,以内侍监的名义对大梁府、大理寺、刑部、兵部等负责治安的官署发下通缉令,通缉金绪、沈归二人。
但遗憾的是,想要在大梁搜查一两个人,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纵使孙叞也发动了他的游侠兄弟,征募大梁城内那些地痞、游侠一同参与搜查,也未能找到金绪的下落。
待等到五月二十日前后,大梁城内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则谣言,言魏天子在中阳行宫遭到阳武叛军的袭击,被害身亡。
这则谣言,令朝野震动、全城惊恐。
在听到这则谣言后,雍王弘誉当机立断,以垂拱殿的名义发下布告,希望肃清谣言,但奈何那则谣言传得有依有据,就仿佛事实一般,因此,即便朝廷出面辟谣,也未能安抚大梁臣民的惶恐。
见此,雍王弘誉紧急下令兵卫封锁全城,追查谣言的源头,同时又派人召浚水军进驻大梁。
同时,他还召见了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两位兄弟。
不可否认,因为原刑部左侍郎郗绛这件事,雍王赵弘誉、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闹得非常僵,但是在这则谣言的推动下,这三位皇子难得聚在一起,暂时放下怨隙,心平气和地讨论这件事。
随同的,还有他们三人的幕僚,长皇子赵弘礼的幕僚骆瑸,雍王弘誉的幕僚张启功,以及庆王赵弘信的幕僚,今科会试榜上有名的考生范应。
针对“魏天子在中阳行宫遇害”这件事,骆瑸、张启功、范应三人皆嗤之以鼻。
他们三人都认为,以魏天子习惯事事掌握在手中的性格来说,绝无可能给叛军机会,如若有,那么肯定是魏天子投下的诱饵,一国之君,岂有如此轻易就被叛军杀害的道理?
“相比之下,在下更为好奇叛党在大梁制造混乱的原因。”
张启功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莫不是想借此挑起三位殿下的内斗?”
听闻此言,雍王弘誉咳嗽一声,说道:“启功,莫要玩笑。”
“恕罪恕罪。”张启功笑着朝长皇子赵弘礼与庆王赵弘信拱了拱手。
他的确只是开了一个玩笑,毕竟在这里的三位皇子就算再热忱于皇位,也不可能会因为一个谣言就开始争夺那个位子,再怎么样也得等到中阳行宫的确切消息吧?
“除非萧逆愚不可及,否则,他们在大梁制造混乱的目的,多半并非是要挑唆三位殿下内斗,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说到这里,张启功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谣言只是诱因,方便萧逆浑水摸鱼……雍王殿下,请立即施行宵禁,我猜测萧逆十有八九会在城内滋事……”
听闻此言,骆瑸与范应亦点头附和:“请立即施行宵禁!”
见此,雍王弘誉当即以垂拱殿的名义下令全城宵禁,戌时以后严禁大梁百姓逗留于街上,同时他又下令兵卫严加防范。
果然,在他下令施行宵禁的当晚,萧氏余孽便在城内发动叛乱,到处杀人放火,致使全城风声鹤唳。
尽管大将军百里跋率领浚水军火速前来镇压,但那些萧氏余孽就跟发了疯似的,不顾一切地在城内杀人放火,以至于最终被浚水军士卒全部杀光。
而在萧氏于大梁城内叛乱的时候,在肃王府内,介子鸱与温崎在吩咐肃王卫守好王府后,面色凝重地坐在赵弘润的书房内。
“这场叛乱,毫无意义啊……”介子鸱喃喃说道。
诚然,大梁作为魏国的王都,光军队就有郎卫、禁卫、兵卫、浚水军、宗卫羽林郎五支,再加上诸王府的府卫与贵族世家的私兵,萧氏余孽若想通过制造混乱发动叛乱的方式来击垮大梁,这根本不可能。
除非萧逆在城内变出几万叛军,否则,大梁这座坚城根本不会被撼动。
而正因为这样,介子鸱与温崎均觉得这场叛乱有点蹊跷。
“不对劲……”介子鸱皱着眉头对温崎说道:“如温兄所言,萧逆花了十几年工夫,才在大梁安插了诸多奸细,可就为了今日在城内制造一场无意义的混乱,萧逆不惜将这些奸细全部暴露……这对萧逆有何好处?”
想了想,温崎说道:“莫不是萧逆在中阳行宫那边发动叛乱失败,因此自暴自弃,孤注一掷在大梁制造混乱,发动叛乱?”
然而待等他说完这个猜测后,他自己就将其否决了。
因为就像介子鸱所说的,萧逆以这种方式发动叛乱,是根本没有什么胜算的,因此,“孤注一掷”的说法就说不通了。
摸着下巴,介子鸱一边思忖一边喃喃说道:“先是传出天子遇害身亡的谣言,随即,又在大梁制造混乱……曾经不敢露头的萧逆,如今竟这般张扬,就仿佛唯恐天下不知……唯恐天下不知……”
说到这里,介子鸱面色微变。
“温兄,若在下所料不差的话,萧逆的两次叛乱,恐怕是为了让列国看到我大魏‘外强中干’的虚实……”
“你的意思是……”
听懂了介子鸱言下之意,温崎震撼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