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赵弘宣目视着襄王弘璟,逼问道。
尽管襄王弘璟方才说得仿佛声泪俱下,但由于赵弘宣对前者印象很差,因此并未相信。
没想到的是,襄王弘璟在略一思忖后,居然点头说道:“好!我写!”
这让赵弘宣不禁有些吃惊。
“难道这家伙方才所说的话是真的?他果真已决定退出争位?”
看着襄王弘璟,赵弘宣心中惊疑不定地想道。
而就在这时,襄王弘璟又说道:“弘宣,我可以写下誓约,留作凭证,但是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赵弘宣皱着眉头问道。
只见襄王弘璟脸上露出几许狐疑之色,皱眉说道:“你们可有对付雍王的具体办法?……别嫌为兄多事,你要知道,我若写下了契约,就等于有了个把柄在你手上,万一日后你与长皇兄不能赢过雍王,到时候这份契约若是落到了雍王手中,或者被他得知有这么件事,那为兄这边可就麻烦了,或许到时候,我会被雍王封到更僻远的地方……”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纵使赵弘宣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可问题是,他们如今哪有什么对付雍王的法子啊——若是有办法,长皇子赵弘礼还会那般消沉?他赵弘宣还会如此心烦意乱?
想到这里,赵弘润皱着眉头问道:“你想怎么样?”
只见襄王弘誉轻笑着说道:“只要让我看到几分赢的希望……比如说,你说服你兄长站到你们这边。”
赵弘宣白了一眼赵弘璟,表情很是难看。
因为他兄长肃王赵弘润,一直以来都是看好雍王弘誉的,哪怕如今与长皇子赵弘礼化干戈为玉帛,还是如此,怎么可能说服?
想到这里,赵弘宣没好气地说道:“若我能说服我哥,还要与你联手做什么?”
“这倒也是。”襄王弘璟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王皇后呢?你们可说动了王皇后出面帮衬?”
“……”赵弘宣闻言面色一僵。
“果然,是王皇后那边出了变故。”
襄王弘璟心中暗道,脸上故作吃惊之色,故意惊声说道:“你们在想什么?难道你们真以为,没有王皇后帮衬,就能赢过雍王?”说到这里,他故作惊惧地说道:“那我还是去讨好雍王得了,阳翟差归差,好歹也是一个县城。”
“你!”赵弘宣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后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自会想办法说服王皇后……这誓约,你到底写不写?”
襄王弘璟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写一份契约来安赵弘宣的心。
见此,赵弘宣也颇为意外,当即命宗卫取来纸笔,没想到襄王弘璟也干脆,很利索地便写了一封契约,以“退出皇位争夺”作为代价,向长皇子赵弘礼换取了日后“挑选一块封邑”的权利。
当然,这份契约针对的仅仅只是“长皇子赵弘礼”。
写完后,襄王弘璟将这份契约交给了赵弘宣。
赵弘宣接过后扫两眼,冷笑道:“看来你并没有完全死心啊。”
被赵弘宣拆穿了自己的小计俩,襄王弘璟并无羞惭之色,坦诚地说道:“当然,谁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呢?……不过,只要长皇兄屹立不倒,这条添注,有或者无,也没有什么关系,对么?”
赵弘宣想了想,觉得襄王弘璟这话倒也没错。
反正只要能杜绝眼前这家伙日后背叛长皇兄,这就足够了。——说句难听的话,倘若这回他们并没有赢过雍王弘誉,就算襄王弘誉日后与雍王争起了那个位子,这与他们又有何干?
想到这里,赵弘宣也没有再冷嘲热讽,仔仔细细看完了通篇契约。
不得不说,襄王弘璟这份亲笔所写的契约还算是诚心十足的,简单地说,只要长皇子赵弘礼仍未被击垮,那么,襄王弘璟就不得改投其他人,更不能在私底下暗算前者。
总得来说,赵弘宣还算满意。
吩咐宗卫公良毅将这份契约小心收藏起来,赵弘宣看向襄王弘璟的表情和善了许多,毕竟立下这份誓约后,双方也称得上是同盟关系了——只要有这份契约在,赵弘宣就不怕襄王弘璟日后做出什么对长皇子赵弘礼有害的事来。
而襄王弘璟也注意到了赵弘宣改善的面色,笑着说道:“眼下,弘宣你应该可以信得过为兄了吧?”
“唔。”赵弘宣点了点头。
见此,襄王弘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说几句……弘宣,曲梁侯司马颂一门被杀之事,你听说了吧?”
“嗯。”赵弘宣点点头。
“你们错失良机了,知道么?”目视着赵弘宣,襄王弘璟沉声说道:“曲梁侯司马颂,这分明就是老二安插在老五身边的暗棋,你们完全可以借此事对雍王发难,在这件事上,老五的人,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现在好了,曲梁侯司马颂被人杀人灭口,扳倒老二的最佳机会,就这样被你们白白错过了。”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当时也没见你提出来啊。”赵弘宣福灵心至的一句话,再次戳中了襄王弘璟的软肋,让襄王弘璟的下文憋在胸口,好不难受。
想了想,襄王弘璟压低声音说道:“那么就说眼下,眼下不管怎么样,先将‘曲梁侯司马颂’的被害,扣在雍王身上。”
“没用的。”赵弘宣摇了摇头,说道:“骆瑸与周昪也好,我哥也罢,都认为曲梁侯司马颂并非雍王所害……”
“那又怎样?”襄王弘璟压低声音说道:“管他是不是老二干的,先扣上罪名再说。像你们这样规规矩矩跟老二斗,斗得过他?……别忘了,当初老二在‘北一军营啸那件事’中是怎么做的,前一阵子的金乡屠名之事,又是怎么唆使曲梁侯司马颂的。更何况,曲梁侯司马颂被杀之事,未见得与老二毫无干系。”
“这……”
听了襄王弘璟的话,赵弘宣不禁犹豫起来。
毕竟这位三王兄所提议的阴谋,与他们的理念不符——无论是赵弘礼、骆瑸、还是他赵弘宣,皆未曾想过耍弄阴谋诡计,只想着寻找雍王的罪证,堂堂正正地将其击败。
“比如说,伪造一封雍王的人与曲梁侯司马颂联络的罪证……”襄王弘璟意味深长地说道:“带着这份罪证去求见王皇后,说不定王皇后就会应允呢……”
“行不通的。”赵弘宣摇摇头,下意识说道。
“哦?”襄王弘璟双眉一挑,故意说道:“你是说,你们已经尝试过了?”
“我、哎,就当这么回事吧。”赵弘宣心烦意乱地说道。
襄王弘璟眼珠微转了几下,随便又与赵弘宣扯了几句,便借故离开了。
离开了桓王府,乘坐上来时的马车,宗卫长梁旭低声询问襄王弘璟道:“殿下,您果真决定与赵弘礼联手?”
襄王弘璟闻言晒笑道:“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选择么?老二对我太防范了,纵使我对他摇尾乞怜,他也不会放松对我的戒备……刘介的建议行不通。”
宗卫梁旭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殿下觉得,赵弘礼他们,能否成事?”
“与其被老二变相流放到阳翟,我当然选择赵弘礼那边,至少他们只是厌恶我以往朝三暮四的做法,但对我本身的戒备,远不如雍王……只不过,赵弘礼、赵弘宣、再加上一个骆瑸,三个迂腐的家伙凑在一块,纵使有个周昪,恐怕也难以成事。”襄王弘璟摇摇头说道。
听闻此言,梁旭不解问道:“既然殿下断定赵弘礼他们不能成事,为何还要写下那份契约?”
“好歹有一线机会嘛,反正老二那边,无论我写不写那份契约,他都不会放松对我的戒备……”说到这里,襄王弘璟深吸一口气,随即重重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道:“早知如此,我就该自己出面,将那封密信公布于众,不能指望赵弘礼他们……哎!失策!”
想到这里,襄王弘璟便万般后悔:早知赵弘礼这帮人这么不顶用,他就该自己出面,抓住“曲梁侯司马颂”这个点,对雍王穷追猛打,让后者疲于应付。
只要这个问题不解决,雍王弘誉就没办法将他支到阳翟去。
可现在好了,曲梁侯司马颂已死,那封密信已如同废纸,再想拿这件事针对雍王,就难上加难了。
“难道不能针对‘曲梁侯司马颂之死’,再想想办法么?”梁旭在旁问道。
“曲梁侯司马颂之死啊……”襄王弘璟眯了眯眼睛,喃喃说道:“或许还真不是老二下的手。”
“那会是谁?如此果决、狠辣,除了雍王还会有谁?”
“还会有谁?”襄王弘璟摇了摇头,晒笑道:“呵,恐怕不少哟。”
说话间,他眼中闪过几丝异色,压低声音说道:“曲梁侯司马颂,府上也有一两百家仆,然而只不过一两个时辰之间,就被满门杀尽,无人幸存。如此想来,那帮凶徒最起码也有两三百号人吧?可这两三百号人,居然能进悄无声息地混入封丘县,且当地县衙对此毫不知情……纵使是萧逆,恐怕也没有这般能耐吧?”
“殿下的意思是?”
“梁旭,你想办法查一查宫内的禁卫军,看看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禁卫被外调……”
“禁卫?”梁旭面色一惊,压低声音说道:“殿下怀疑是宫内有人授意?”
赵弘璟没有回答,只是闭着眼睛沉思着。
他回忆起了当初“北一军营啸”事件后,他派人向王皇后送递雍王的罪证,可结果,派出去的人就从此不见音讯。
“一次或许是因缘巧合,可两次……这其中多半就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