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数日后,大梁朝廷发下文书,主要是面对颍水郡与梁郡,借“迁都”之事,诱使两郡境内的百姓自发向三川郡迁移。

在短短半个月内,当这个消息随着颍水郡内各县张贴的榜文而传遍时,郡内的百姓近乎沸腾。

朝廷要迁都了?

咱们有机会成为京畿人士了?

正如内朝大臣介子鸱所判断的那样,当得知这个消息后,许许多多的百姓变卖了他们在当地所拥有的田屋,携带盘缠与家眷,踏上了前往三川郡的旅途。

别以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愚昧,事实上只要是明确表示有利可图,就算是这个时代的百姓,也是不会居于人后的。

但正所谓凡事都有两面性,有人支持,那么就肯定有人反对,而反对朝廷迁都的,无疑就是梁郡境内的魏人。

而这些魏人当中,又以贵族、世家等等为主。

莫以为朝廷迁都对当地这些贵族、世家的影响不大,事实上,这牵扯到许许多多的利益。

就说一件事:居住在王都京畿的魏人,永远是消息最灵通的,无论朝廷出台了什么新的政策,第一个得知的,永远是大梁人。

没办法,这就叫近水楼台先得月。

尤其是这些年,梁郡乃至国内的贵族都习惯了跟在朝廷后边捡便宜:朝廷开设博浪沙港市,贵族们就在博浪沙购置商铺;朝廷攻打河套,贵族们就凑资打造一支私军,跟在正规军身后抢掠河套的畜牧。

可如今,朝廷突然间准备迁都,这岂不是意味着这些贵族们失去了便当的消息来源?待日后,朝廷若有什么新政策出来,最先获悉的不是他们,而是居住在三川郡的川民,这让这些贵族、世家们如何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反对归反对,但要让这些人聚众抗议朝廷,这些人还真没有这个胆子。

倘若是先王赵偲在位时,这些人或许还敢联合起来,说动宗府对朝廷施压,因为先王赵偲当时已经老了,盛气不复,尽管这位先王也曾一手炮制了“南燕惨剧”。

就比如当年“三川贸易”一事,在当时肃王赵润与国内贵族势力的较量中,最终还是贵族势力取得了最终胜利,这其中未尝有先王赵偲对国内贵族妥协的因素在。

可如今的新王赵润,那可不是一个善与之辈,单单说这位新君曾横扫整个中原,力挫中原诸国的军队,就足以让国内的贵族不敢与其为敌。

更何况,这位新王一手创建了“天策府”,自封上将军,且将魏国几乎所有的、将近四十万正规军,皆划入了天策府辖下,将兵权牢牢捏在手中。

面对这样一位性格强势、横扫天下,且手握四十万兵权的年轻君王,谁敢冒这个大不韪,与这位新王作对?

新君赵润,这绝对魏国有史以来最具权势的君王,同时,也是承载着千千万万魏人希望的雄主。

因此,除非这位君王要逼死国内的贵族势力,否则,后者是绝不敢、也绝不会与这位新王作为的。

既然来硬的不行,那么就来软的。

一时间,梁郡的贵族、世家子弟纷纷奔走,拜访大梁的朝中大臣,以及新君赵润最亲近的兄弟,比如燕王赵疆与桓王赵宣。

此时的燕王赵疆,在参加过其父赵偲的丧礼后,已返回了山阳,并且将母亲“孙贵姬”也接到了山阳县赡养,让母亲每日能看看儿孙,减少几分思念先王的痛苦。

对于这些频繁来拜访自己、希望自己出面阻止朝廷迁都的国内贵族们,燕王赵疆不胜其烦,怒道:“迁都之事,自有陛下与朝廷自己的考量,本王乃是驻边之将,岂有干涉朝廷事务的道理?!”

再然后,燕王赵疆索性强势地对外表示拒不见客,一门心思地训练军队。

毕竟这会儿,他麾下山阳军有一部分便派到邯郸驻守,驻扎在山阳的军队并不多,因此,他也希望能将山阳军扩充成“五万编制”的军队——魏国目前的一线正规军,几乎都是五万人编制。

而与此同时,已返回安邑的桓王赵宣,亦遭到了这些人的骚扰。

不过相比较燕王赵疆,桓王赵宣的性格较为内向收敛,当然做不出似他四哥赵疆那般直接将前来拜访的宾客赶出府邸的事,于是他索性装病不出,对这件事不发表任何意见。

这两位驻边的王爷袖手旁边,这让梁郡的贵族与世族们又是气愤、又是泄气,虽然说新君赵润尚有赵弘礼、赵弘璟、赵弘殷等兄弟,可问题是那些位王爷与那位新君的关系并不亲近,插不上什么嘴啊。

想来想去,这些贵族世家子弟又去拜访了安陵的赵来峪,即赵润的三叔公。

毕竟这些年来,皆是赵来峪在从中调和赵润与国内贵族的矛盾。

而对于这些人的来意,赵来峪表示十分诧异,他笑着说道:“朝廷迁都,肯定是为了更好使我大魏得到发展,而只有我大魏变得更加强盛,诸位才能得到更大的利润,因此,老夫以为应该诸位应该支持才对……至于迁都一事对诸位的影响,老夫不明白,三川郡那边多的无人荒置的土地,只需买下一块地,将家业逐渐转移到三川郡即可,这有什么影响么?”

听了赵来峪的话,梁郡的贵族世家们目瞪口呆。

对啊,咱们有钱啊,到三川郡买块地将家业搬过去不就完了?何必在这种事上跟朝廷交恶?

于是乎,幡然醒悟的梁郡贵族们,一窝蜂地涌到了三川郡,准备在三川郡购置土地。

这让户部尚书杨宜乐地合不拢嘴。

想想也是,三川郡的土地,很多都是人烟罕至的荒地,这种荒地如今居然能卖出去了,这对于户部而言,简直就是一笔飞来的横财。

想及此事,户部尚书杨宜也顾不上气恼兵部辖下的驾部抢走了本该属于他户部的“全国路网”的利润,美滋滋地与僚官商议,三川郡的哪些土地需留做牧场、哪些可以出售,且以什么价格出售。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买卖土地的利益实在太诱人,因此,户部尚书杨宜寻思着是否能将“伊川”、“川中”、“卢氏”一带的土地也卖了,毕竟这些目前的偏远地区,除了以放牧为生的部落川民还在那居住以外,几乎是百里不见人烟,荒凉地很,若能将这些荒地变作摸得着、看得见的金钱,这能大大地使户部官员心安。

谁让那位新君准备于全国筑建路网,而且还要配备轨道马车,前一阵子户部的官员们大致估算了一下所需的花费,就有几名官员面色苍白昏厥当场。

而如今,那些前一阵曾因为国库储金一事而惊慌失措的户部官员们,可谓是春风得意——只要国库内仍有充足的资金,这些官员就心中安稳;反之,他们可能茶饭不思,忧郁寡欢。

不得不说,就因为赵来峪的一句话,国内的贵族、世家们,再没有抗拒朝廷迁都的意思,顶多就是抱持着不满说两句:放着大梁这等传承百余年的繁华城池不要,居然要迁都到三川郡那种荒置落后的地方,真不知道朝廷与那位新君在想什么!

相比之下,反而是梁郡的寻常百姓抗议人更大。

莫以为同样在魏人之间,就没有所谓的轻视,事实上,一直以来居住在王都大梁的魏人,在看待其他地方同胞的时候,难免都拥有一种优越感,尽管这些百姓当中绝大多数连贵族都不是。

而如今,得知朝廷即将迁都雒阳,大梁日后将失去作为王都的殊荣,大梁附近的百姓坐不住了——其实带头的,主要是一位家境并不殷富的小贵族、小世家,以及一部分在博浪沙港市投入了大量金钱的豪绅。

这些人,当然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但考虑到舆论的问题,朝廷随后也明确地做出了回应:即使日后朝廷迁都雒阳,但大梁仍旧作为陪都存在,且像博浪沙港市、冶城这等大大增进大梁一带经济、工艺发展的重要司署建筑,朝廷并不打算搬移。

在这种情况下,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小。

毕竟,只要博浪沙港市不受影响,且冶造局所属的冶城也留在大梁一带,事实上,迁都一事对大梁当地的影响倒也不是很大,充其量就是大梁失去了作为王都的殊荣而已。

于是乎,在朝野各方的协调下,这场因为迁都之事引起的风浪,很快就平息了下来,时间一长,各方人士也就默认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也出现一些顽固的家伙,态度强硬地反对朝廷迁都。

不过这些人,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天策府右都尉张启功”属下的黑鸦众,半夜到这些人的家中走了一趟,将一些这户人家曾经做过的一些贪赃枉法的证据往主人的床头一丢,天亮之后,这些人立刻信誓旦旦地对外表态:朝廷决定是明智,我将全力支持朝廷的决定。

对付这种人,张启功表示他根本不需要动脑子。

相比较而言,对朝廷有意迁都之事最淡定的,恐怕就要属商水郡的魏人了,在魏国国内各郡百姓纷纷自发迁向三川郡的期间,唯独商水郡的魏人不为所动,仿佛魏国的都城无论是大梁也好、雒阳也罢,跟他们都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仔细想想,商水郡的魏人确实有这个底气,毕竟商水郡乃是新君赵润发迹的采邑,且注定日后封赏于新君赵润与秦国公主(秦少君)所生的儿子,连带着“商君”的爵位,总而言之,魏国是不可能忽略商水郡的发展的,因此,商水郡的魏人毫不担心。

更要紧的是,商水县目前乃是“魏楚贸易”的重要枢纽,虽然不及博浪沙港市那样面向整个中原的商贾,但论发展潜力,也注定是魏国数一数二的地方,根本不需要舍近求远。

此后,在迁都雒阳的争议逐渐平息之后,朝廷便开始了筑建都城的大行动。

数日后,大梁朝廷派出了“户部左侍郎崔璨”、“工部左侍郎谢弦”以及“兵部左侍郎王璨”这三位朝臣组成的队伍,前往雒城,与川雒联盟的首领们商议筹建新都的事宜。

其中,户部负责统算开支、运输建造新都所需要的各种资源,而工部则负责建造都城,至于兵部,则负责拟绘道路网——由于天策府逐渐取代了兵部原先的职能,如今的兵部,渐渐向后勤辅佐方面发展,比如替魏国的军队蓄养战马,维护国内的兵道、官道等等事宜。

平心而论,即便川雒联盟承担了建造新都的全部花费,但重新建造一座都城,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压力颇大。

主要是人手问题。

川雒联盟内那些富得流油的首领们表示,既然要造,那就要造地最大、造得最好。

这个态度,与朝廷派去川雒监工的冶造局辖下营建司司侍郎陈宕,相当的投脾气。

这也难怪,因为曾经受到某位肃王殿下的影响,冶造局的监工宗旨就是“大”、“猛”、“精”,凡事讲究精益求精,务必要达到目前魏国技术的巅峰。

至于对此究竟要砸进去多少钱,冶造局的官员与工匠们从来不去考虑这种问题:我们又不是户部官员,管它花多少!

于是乎,在川雒联盟诸首领与冶造局官员陈宕的协商下,新都的预估占地面积,一下子翻了几番,吓得户部左侍郎崔璨当场就有点头晕目眩:虽说这次建造新都由川雒联盟出资,并不需要经手国库,但那终归是钱啊!岂可如此浪费……

好吧,其实也不算时浪费,只是崔璨无法接受这种砸钱的行为。

既然新都的面积被翻了几番,所需的人手,自然也是几倍增加,这让工部左侍郎谢弦颇感头疼,因为他发现,这项工程,就算是征募十万民夫也填不满。

而就在这个时候,纶氏部落的首领禄巴隆表示人手方面毫无问题。

原来,这个时候的川雒联盟,与南阳、宛地一带的羯族人又有了联系。

这件事的起因,在于羯部落与羚部落的羯族人,曾向川雒联盟求援。

这事发生在“魏韩之战”前,当年战败于魏国,且逃到南阳、宛地那一带的羯族人,在当地重新建立了部落,并毫不意外地,与巴蜀的巴人发生了冲突。

这场冲突,说不好究竟是哪方人先动手,毕竟巴地素来喜欢劫掠人口作为奴隶,而羯族人呢,为了重新发展部落,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因此,双方不出意外地爆发了战争。

在战争的前期,南阳、宛地一带的羯族人的处境并不乐观,因为他们被魏军打地太惨了,几乎是失去了战胜巴人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羯族人的首领“阿克敦”,尝试派人与川雒联盟,希望后者能看在彼此往日亲如兄弟的份上,帮他们一把。

这件事,川雒联盟不好自己做主,毕竟逃亡南阳、宛地的羯族人,那可是他们君主国魏国视为仇寇的人,因此,川雒联盟征求了大梁的意见。

当时,虽然太子赵润已前往宋郡,但先王赵偲那时并未过世,在得知此事后,允许了此事,毕竟巴人一直以来都是赵氏一族仇视的对象,赵氏一族对巴人的憎恨,绝不亚于楚齐两国的相互仇视。

在得到了大梁的首肯后,川雒联盟便暗中资助了南阳、宛地的羯族人,支持他们与巴人发动战争,而作为代价,这些羯族人,需向川雒联盟进献大量的奴隶——纶氏部落为何能成为奴隶贸易的头头,源源不断地将奴隶转手卖给魏国,就是这个原因。

因此,人手在纶氏部落族长禄巴隆看来,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他们有“南阳羯族人”这个非常好用的捕奴人。

于是乎,所有的不足都补全了,浩浩荡荡的一大帮人,在雒水与伊水交汇处的北岸,开始了建造新都雒阳的浩大工程。

而另外一边,大梁又派出“工部右侍郎邓湛”、“兵部驾部司郎于芳”等官员一众,筹商增设国内全国路网、并铺设轨道马车的事宜。

说实话,这项工程的浩大,丝毫不比建设新都雒阳小,若非户部在买卖三川郡的土地方面尝到了甜头,也看到了一些希望的曙光,否则,这些户部的官员们,在看到工部上交的报表时,恐怕真要昏过去了。

谁让铺设全国路网与轨道马车一事,是由户部掌管的国库直接拨款呢。

转眼便到了十月,随着魏军逐渐从西河撤离,秦国的军队,接管了与韩国将领雁门守李睦的战争,由于韩方占尽地利的关系,秦军的攻势未能起到什么效果,致使西河、雁门两地的战事,秦韩两方陷入了僵持阶段。

而在此期间,从西河战区后撤的魏军,诸如临洮君魏忌的河东军、河西守司马安的河西军,以及韶虎等等,则按照朝廷的命令,相继在各自的防区开始屯田,务求能自力更生,尽可能地减少朝廷方面的压力。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提高军队屯田的积极性,朝廷改变了原先的征粮方式,即朝廷不再无偿征求各军的屯粮,而是采取收购的方式,其中的利润,则归各自军队所有。

但相应地,朝廷也不再无偿为这些军队提供更换武器装备的事宜,若这些军队希望更换装备,就得拿出真金实银来,在兵铸局下单。

为了提高这些军队的积极性与竞争力,天策府亦决定每隔一段时间对这些军队展开突击抽查,只要士卒的面貌与斗志合乎标准,天策府就会格外发放一笔军饷等等。

总而言之,就是再次提高了魏国军队的待遇标准,并且,将这些军队从原来的“中央直属”,逐渐转化为“地方驻军”,这事有利有弊,但总得来说还是利大于弊。(注:还不是写这些的时候,稍微一提,日后再说。)

而除了秦国与韩国以外,卫国也仍然在攻占齐国的东郡,而楚国,也依旧在继续攻打齐鲁两国,整个中原,就只有魏国这个霸主国超脱于战乱,静悄悄、阴搓搓地开始发展内部国力——说实话,这个局面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拜魏国尽全力投入内部建设所赐,赵弘润这位新君这一阵子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非但要处理日常政务,还要关注新都的建造以及铺设全国路网的进展。

此时,赵弘润总算切身体会到,他父皇赵偲为何年过半百就双鬓斑白,而二伯赵元俨,年过六旬却依然精神抖擞,实在是因为君王这位置太过于操劳所致。

我才不要英年早逝!

于是乎在次日,这位新君就让自己病了,并且,为了尽快痊愈,新君托着疲倦的身体,带着芈姜、苏苒等众女们在御花园游玩,一边看着众女与赵卫、赵川等几个小家伙在草地上嬉戏,一边躺在懒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得知此事后,朝中百官之首、礼部尚书杜宥一脸淡定。

他相信,那位年轻的新君陛下肯定不幸染了什么病症,懒疾嘛,这肯定是无药可治的。

而对此,内朝大臣蔺玉阳笑着说道:“算了算了,终归陛下这回是熬了一月有余,咱们就当做没瞧见吧,反正国内的事,大多数也都落实下去了,就让那位陛下……唔,安心养病。”

听闻此言,其余内朝诸大臣皆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微微叹了口气,礼部尚书杜宥忧心忡忡地说道:“就怕养着养着,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增重……”

“那也好过陛下偷偷溜出城去。”前户部尚书李粱笑着说道。

想了想,礼部尚书杜宥觉得李粱这话有道理:只要那位陛下还在他们眼皮底下,那就问题不大。

期间,天策府右都尉张启功亲自送来了一份名单,大抵时记录那些对朝廷心存不满之人的名单。

看着这些位朝中大臣在那位新君堂而皇之偷懒的情况下,依旧谈笑风生、见怪不怪,张启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什么情况?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在他印象中,礼部尚书杜宥应该带着诸大臣联袂前去劝谏才对啊。

不可思议!

总而言之,魏国正在稳固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