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义兄,莫要怪我……若我当时赎你回国,我未见得能坐稳王位……”

当日傍晚,釐侯韩武站在自己府邸内书房的窗口,耳边回响着弟弟韩王然的话。

这时,书房内走入一名护卫,朝着釐侯韩武拱手抱拳:“釐侯。”

这名护卫叫做韩厚,乃是釐侯韩武的亲近族弟,不过因为是庶出无法继承家业,因此当年投奔釐侯韩武,为人忠厚可靠,釐侯韩武在魏国当了九年人质,此人就在左右陪伴了九年,是釐侯韩武如今最信任的人之一。

“釐侯,卑职打听过了。”在走近釐侯韩武之后,韩厚低声说道:“这座府邸,自韩然迁都至蓟城之后就开始修缮,不过未曾挂上匾额,一直空置着,直到前些天,才挂上……”

他口中所说的府邸,即是釐侯韩武一门如今居住的这座府邸。

“是么。”

釐侯韩武长长吐了口气,点点头示意韩厚退下,而他则依旧站在窗口。

他并不怀疑今日韩王然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的真实性,其实从客观来说,他当初作为人质留在魏国,无论是对他韩武还是对韩然,都是一件好事。

反过来说,倘若那时他返回了韩国,这才有可能导致,兄弟彻底反目成仇——毕竟那个时候的韩然,既然设计杀死了康公韩虎,以及釐侯韩武的心腹武安守朱满,当然不会因为顾念兄弟感情而前功尽弃,倘若那时韩武还在韩国,这两兄弟十有八九会因为大权的争夺而反目成仇,甚至于,刀剑相向。

这也正是当年釐侯韩武在被魏军擒获、成为了魏国的俘虏或人质后,韩王然非但没有设法赎回,反而隐晦地要求魏王赵润莫要将韩武放回韩国的原因。

不过从韩王然迁都蓟城之后就修缮了这座釐侯府的这件事,亦不难看出其实他对义兄釐侯亦抱持思念,只是在是否迎回韩武这件事上,韩王然始终有所迟疑——其中原因,无非就是怕韩武回来跟他争夺大权罢了。

这里所谓的“怕”,倒不是全然指害怕大权被韩武夺走,也包括韩王然担心自己处于某些原因必须要除掉韩武,与其如此,还不如索性就让韩武呆在魏国。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殊。

因为韩王然似乎病入膏肓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韩武、韩然兄弟二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了。

次日清晨,釐侯韩武早早就起来,坐在大堂上喝茶,看着时而来来去去的府上下人,看着那些陌生的脸孔。

曾几何时,他是这个国家最具权势的权臣,但如今,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国,哪怕是呆在他自己的府邸,他也感觉莫名的不适应。

而就在这时,庭院里传来一阵咔擦咔擦的声音,釐侯韩武转头看去,便瞧见一名年轻的将领,穿着戎甲,急匆匆地奔向堂中。

还没等韩武反应过来,就见那名年轻将领奔入堂中,噗通一声跪倒在韩武面前,欣喜地说道:“父亲。”

釐侯韩武愣了愣,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仔细端详来人:“你是……驰儿?”

他此时这才看清,原来眼前这名年轻的将领,竟然就是他的长子韩驰。

提到这个长子,釐侯韩武心中便是一暖。

倘若说康公韩虎死后,韩王然毫不客气地抄没了前者的家产,那么釐侯韩武在成为魏国的人质之后,韩王然却没有动他的家产,甚至于还有意地培养韩武当时年仅十来岁的长子韩驰,大概是期待着韩驰长大成人后,继承其父的家业。

唯有韩武年仅几岁的小儿子韩瑫,当时跟韩武的妻妾一同被韩王然送到了魏国,大概韩王然也是不希望义兄韩武独自一人流落魏国,形单影只。

不得不说,除了拒绝迎接韩武回国以外,韩王然倒也没有什么亏待义兄一家的地方,韩武的结局,确实要比康公韩虎好上太多。

父子二人阔别多年再次相见,使得釐侯韩武暂时忘却了韩王然那边的事,一脸笑意地打量着儿子身上的戎装,笑问道:“驰儿,几年不见,稍微变得像男儿汉了嘛……”

韩驰被父亲夸奖,脸上露出几分喜悦,慷慨激昂地说道:“是叔父曾教导孩儿,不可坠了父亲您的名声,是故,孩儿这些年不敢懈怠……”

韩武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儿子口中的叔父,便是指他的弟弟韩王然。

就在韩武失神之际,韩驰目视着父亲,兴致勃勃地说道:“当年巨鹿一战,虽父亲不幸战败,但父亲您拒不降魏、最后犹高声命令荡阴侯韩阳大人攻打巨鹿的豪烈,却是让世人大加赞叹……”

这倒还真是实情,当年釐侯韩武在被魏将伍忌生擒之后,不顾自身安危,犹高喊命令韩阳加紧攻打巨鹿城,别说韩人对他钦佩万分,就连魏人、甚至是魏国的君主赵润都为之赞叹。

不过听了这话,韩武却感到莫名的尴尬,一来是那场仗他终究是战败了,而且还成为了魏国的俘虏,二来,眼下赞颂此事的乃是他的儿子韩驰,这让他感到十分别扭。

因此,他在淡淡一笑后,就立刻岔开了话题:“看你身上甲胄,你如今在军中当值?”

听闻此言,韩驰嘿嘿一笑,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回禀父亲,孩儿如今在渔阳守秦开将军麾下听用,担任两千人将职务……”

“……”

釐侯韩武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儿子。

“太像了……”

看着眼前的韩驰,釐侯韩武心中暗暗想道。

看着儿子,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年他年轻时,亦被既是叔父又是义父的韩王起大加培养,这才有了后来的釐侯韩武,反之,倘若韩王起不曾有意栽培他,任他像寻常纨绔子弟那样吃喝玩乐,他又哪里可能后来跟康公韩虎争夺大权,成为韩国鼎盛一时的权臣呢?

一想到韩王起,釐侯韩武的心情亦是莫名的复杂:这位叔父除了不肯将王位归还于他,除此之外还真是未曾亏待过他。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样,韩武才会视韩王起的儿子韩然如亲弟弟一般。

而如今,仿佛是照搬了几十年前……

“……待此番度过劫难之后,我愿将王位归还义兄。”

釐侯韩武的耳畔,仿佛又回响起弟弟韩王然昨日所许下的承诺。

“驰儿……”他开口唤道。

“父亲?”长子韩驰疑惑地看向父亲。

只见釐侯韩武神色复杂地盯着儿子看了半晌,说道:“你想不想当……不,没事。”他摇了摇头,说道:“去府内向你母亲问安吧。”

“是,父亲。”

韩驰拱了拱手,拜别父亲,欢欢喜喜地快步走向府内,向他阔别多年的母亲问安去了。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釐侯韩武的神色莫名的复杂。

回到书房闷坐了片刻,就见心腹韩厚走了进来,似有深意地说道:“釐侯,卫卿马括前来拜见,说是请釐侯去……去吃酒。”

韩武闻言点了点头,遂带着韩厚前往外院大堂接见马括,随后在马括的示意下,再次前往王宫。

在马车上,马括有意无意地问道:“釐侯,可曾见到令世子?”

他口中的令世子,即指釐侯韩武的长子韩驰。

釐侯韩武看了一眼马括,冷淡地说道:“见到了……不知卫卿大人想问什么呢?”

不得不说,釐侯韩武终归是见过世面的人,而且一度还是权倾朝野的权臣,就马括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他?

还记得昨日,当韩王然提出欲将王位归还韩武时,韩武就注意到马括的面色变了变,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可能是见釐侯韩武神色冷淡,马括面色讪讪地说道:“只是随口问问。”

“哼。”

韩武轻哼一声,自顾自闭目养神,不再理会马括。

说实话,韩武对马括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谁让当年韩然夺权的那件事,正是马括向后者通风报信呢?甚至于,马括还杀了韩武的心腹武安守朱满。

韩武对韩王然提不起恨意,那是因为兄弟俩自幼就感情深厚,可是对于马括——你算什么东西?!

也难怪韩武这般倨傲,毕竟想当年,就算是马括的父亲前上谷守马奢,见到前者也得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喊一声釐侯。

在马括的带领下,釐侯韩武沿着昨日来过一回的路,再次来到了他弟弟韩王然歇养的那座宫殿。

待等韩武走近卧榻时,韩王然还是靠躺在卧榻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平铺在被褥上的一份中原各国的地图,面庞依旧憔悴。

“不是说,宫内的宫医叫你好好歇养么?”

在瞅了一眼那份中原各国的大致地图后,釐侯韩武有些不渝地说道,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看到韩然这般不听医者的叮嘱,他心中为何会生气——明明这个曾经疼爱的弟弟,当年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捅了他一刀,不是么?

“我有好好歇养,只是睡不着,也是没办法……”韩王然抬起头来,微笑着解释了一句。

随即,他问韩武道:“义兄,你考虑地如何了?”

釐侯韩武当然知道韩然的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看了几眼后者后,淡淡地说道:“你认为我此番回国,是因为想争夺王位?……我韩武若是想夺取这个王位,你如今还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么?”

他这话绝非妄言,事实上在魏韩第二次北疆战役之后,康公韩虎就已经因为战败而踢出权力中枢了,当时釐侯韩武大权在握,若不是他顾忌与弟弟韩然的兄弟感情,君主的位置对于他当时而言,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就连当时的丞相申不骇,都无法阻挡釐侯韩武,只能通过劝说的方式来劝说韩武:您已经得到了相当于君主的权力,就莫要再因为夺取那个虚名而使国家陷入混乱了。

毫不夸张地说,若非当年釐侯韩武太过于固执,在巨鹿战场上不肯率先逃走而使军队的士气溃散,韩然根本没有办法夺回王权。

这也正是韩王然后来一直犹豫着不肯将釐侯韩武从魏国赎回来的原因:作为韩王简的独子,釐侯韩武在韩国的威望实在太高了。

“义兄误会了。”

听了釐侯韩武的话,韩王然愣了愣,随即连忙摇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我没有误会什么。”

釐侯韩武不客气地打断了弟弟的话,沉声说道:“我此番逃回国,并未因为王位。”

“那是因为什么?”韩王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随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因为什么呢……”

釐侯韩武瞥了一眼韩王然的衣襟。

其实在逃回国的途中,他曾多次幻想过这一幕,即他揪住韩王然的衣襟,大声质问他“你当初为何要那般对我?!”——当然,前提是弟弟韩然还活着。

不错,这就是他韩武从魏国潜逃回来的原因:看看弟弟韩然到底是死是活,若是真的死了,就见其最后一面,了却兄弟之情;若是韩然没死……哼哼。

但昨日看着弟弟那憔悴的样子,釐侯韩武最终还是没动手。

在沉默了片刻后,釐侯韩武淡然说道:“王位并非兄弟分家,没必要让来让去……这些年来,你坐在这个位子上所做的一切,我在魏国也有所耳闻。做的不错……”

“……”韩王然有些意外地看着兄长。

“除了这次!”瞥了一眼韩王然,釐侯韩武不悦地说道:“替人做嫁。”

韩王然愣了愣,随即苦笑着说道:“义兄教训的是,但……实在是无可奈何,若此番不能将魏国拉下来,怕是十年二十年后,整个中原都要姓赵了……”

釐侯韩武闻言思忖了片刻,问道:“你真觉得楚国能够击败魏国?”

韩王然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不能保证楚国能够击败魏国,但我知道,倘若当世果真还有一个国家能够击败魏国,那么国家,必定是楚国,其余齐、鲁、越,包括我大韩……”说到这里,他再次摇了摇头。

看着韩王然叹息的模样,釐侯韩武心中亦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他也明白,从某种意义上说,韩王然其实是在给他、给韩虎处理烂摊子——倘若不是前几场战争韩国接连败在魏国手中,他韩国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要知道,当年他韩国的强盛,纵使与今日的魏国相比,怕是也难分伯仲的,只是接二连三的惨败,让他韩国日渐虚弱,最终沦落到今日这等田地。

在这其中,也包括釐侯韩武被魏国蒙蔽,组建的那支五万人的代郡重骑——这支花了韩国天文数字般资金的重骑兵,除了一举击败了东胡十几万骑兵以外,在跟魏国的战争中,至今毫无作为,反而被魏公子润轻易赚杀了三万余人,让釐侯韩武当初企图用这支骑兵横扫魏国的美梦彻底被打破。

在沉默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后,釐侯韩武开口说道:“……立‘佶’为储君吧。你就继续你的诈死之计吧,我来摄政,替你摆平那个元邑侯韩普。”

他口中的“佶”,即是韩王然的长子“韩佶”,今年刚十三岁。

听闻此言,无论是韩王然还是卫卿马括,皆吃惊地看着釐侯韩武。

他们毫不怀疑这是釐侯韩武以退为进的手段,一来这种手段不符合韩武的性格,二来,这种手段毫无必要。

毕竟昨日韩王然就已经明确许诺过,只要这次度过国难,就将王位还给韩武,或者韩武的儿子韩驰,因此,韩武根本无需耍弄什么手段——如果他在意这个王位。

“义兄……”

韩王然动容地唤道,但是立刻就被韩武给打断。

“我并没有原谅你。”目视着韩王然,釐侯韩武正色说道:“阿然,愚兄当年待你不薄,但偏偏却是你,在愚兄落难之际,狠狠捅了愚兄一刀……我在魏国当了九年人质,对此始终耿耿于怀。你得庆幸你此刻卧病在床,否则……纵使这小子在旁,也拦不住我把你揪起摔在地上。”他指了指在旁的卫卿马括。

“……你应该知道,当年就算是自负的韩虎,也不敢跟我动手。”韩武板着脸说道。

韩王然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几许复杂的笑容,双目亦微微有些泛红:“义兄说得是。”

注意到弟弟的眼眶中好似闪过几丝晶莹,釐侯韩武深吸一口气转移了视线,岔开话题说道:“至于元邑侯韩普……倘若说他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已暗中投靠了魏国,那么,这件事就要愈发慎重。”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说道:“我推举一人,此人最适合去对付韩普!”

“谁?”韩王然好奇问道。

只见釐侯韩武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韩王然,一字一顿说道:“荡阴侯,韩阳!”

“……”

韩王然与马奢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古怪。

“荡阴侯韩阳,亦是韩虎的近侄,当年比韩普更得到韩虎的器重。只要说服韩阳站在蓟城这边,元邑侯韩普诋毁蓟城、诋毁你的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而破……”釐侯韩武正色说道。

对于韩武的话,韩王然还是认可的。

毕竟元邑侯韩普跟荡阴侯韩阳,二人皆是康公韩虎的侄子,而且严格论起来,韩阳更得到韩虎的器重,因此,用荡阴侯韩阳去对付元邑侯韩普,无论是在打仗方面还是在舆论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漏洞来。

但问题是,韩王然跟韩阳有些龌蹉,甚至于,韩阳当年也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誓,此生不为韩然所用……

仿佛是猜到了韩王然心中的迟疑,釐侯韩武正色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我派人去请他,他韩阳多少会给我一个面子。”

韩王然闻言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前荡阴侯韩阳很敬重眼前这位义兄。

的确,那时候,就连釐侯韩武的心腹爱将燕绉、靳黈等人都因为种种原因放弃赎回韩武,唯独荡阴侯韩阳,无论如何都要设法从魏国将釐侯韩武救回来,只可惜遭到了韩王然的阻碍——想想也是,若釐侯韩武当时回国,韩然还能稳稳抓住王权么?

“义兄知道韩阳的去向?”

韩王然问道。

釐侯韩武点了点头,说道:“前两年他去大梁探望过我,随后好似隐居在魏国的河内郡……回头我会叫燕绉派人去邀请的。”

说到这里,他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韩王然。

韩王然顿时会意,连忙拱手说道:“那就全权拜托义兄了……义兄有何吩咐,尽管开口。”

“吩咐?”

釐侯韩武嗤笑一声,随即转头看着憔悴的弟弟,语气莫名地说道:“那就好好歇养吧,待他日你康复之后,我再来跟你算九年前那笔账……在此之前,别那么轻易就死了。”

“……”

韩王然张了张嘴,半晌后这才语气莫名地微笑道:“好。”

片刻之后,釐侯韩武告辞离去。

看着义兄的背影消失在宫殿内,韩王然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苦涩、有些自嘲地摇头笑了笑。

“马括,你说寡人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他轻声询问马括道。

马括愣了愣,支支吾吾地说道:“臣以为,大王当时的举措,也只是迫于无奈……”

“那么这次呢?”韩王然苦笑着说道:“就说我为了得到义兄的帮助,用王位诱他……”

“这……”马括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韩王然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却是替马括解了围,他连忙说道:“大王,您没事吧?”

只见韩王然用手捂着嘴咳嗽了好一阵子,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

他一瞬间瞥见了手心处的那一抹嫣红,便立刻将手攥了起来,不曾让在旁的马括瞧见。

“不碍事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再次将那封中原地图平铺在被褥上,聚精会神地审视着。

“元邑侯韩普那边,非近期能够解决,那么,整个局势的关键,就变成了……这里!”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滑动,最终指在泰山一带。

“对,只要齐国的田耽守住泰山,叫魏将韶虎不得寸进,魏国无法打开局面,或就会考虑从我大韩这边入手……”

脸上露出几许释然的笑容,他疲倦地微微闭上眼睛。

他对韩武撒谎了,其实他并不是夜夜难以成眠,而是对睡眠有了一种恐惧,生怕他一旦合眼,就再也睁不开。

但是,他真的很累了……

第0207章 魏齐泰山战场

魏兴安九年十二月初二,雒阳天策府参将翟璜,抵达了泰山郡的“卢邑”。

除了此时并不在大营中上将羿狐以外,其余魏武军的三位大将,即韶虎、龙季、赵豹三人,皆亲自出营迎接,给足了翟璜面子。

这也难怪,别看翟璜在天策府的职务只是“参将”,而韶虎、龙季、赵豹却都是大将军衔,但要知道,翟璜的这个参将,“参”的可是他魏国独一无二“天将军”赵润,那能一样么?

说起魏王赵润自封的这个“天将军”,期间倒是还有一段有趣的轶事。

其实最初的时候,魏王赵润自封的也是大将军,全称似乎是“统率大魏诸路兵马车骑大将军”,但在临任命前,本来就对这件事相当不爽的礼部尚书杜宥,提出了异议,因为在他看来,赵润这个大将军,跟韶虎、司马安、伍忌等人的大将军职位太容易混淆——哪有君主跟臣子平起平坐的道理?

这倒不是杜宥故意挑刺,毕竟这个时代讲究名正言顺,倘若赵润身为魏国的君主,一定要自封一个大将军,那魏国的各路大将军们,就只能上表请求贬官了——因为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比君主低一级嘛。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成为天下笑谈的事情发生,内朝在经过商议之后,在赵润的这个“大将军”上添了一笔,改成了“天将军”,避免了举国魏将普遍都得贬一级的尴尬。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除了礼部尚书杜宥这位老臣仍在背后碎碎念。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件事中,最最兴奋的其实并非魏王赵润本人,而是魏国的诸路兵将们,毕竟赵润自领天策府天将军的职务,这从某种意义上说,成为了魏国上上下下军职人员的大靠山——在这种情况下,谁还敢说武人不如文人?

不得不说,由于魏王赵润重武,因此,魏国的兵将地位非常高,比同级别的文人还要高上一些,虽然谈不上重武轻文,但至少也极大地改变了因为武人文化程度普遍较低而导致被人轻视的社会现象。

“劳几位将军出城相迎,末将翟璜,实在愧不敢当。”

当日,远远瞧见韶虎、龙季、赵豹三人亲自出城迎接自己,天策府参将翟璜也很识相,在距离卢城还有几十丈的时候就翻身下来,并且在随后与韶虎等人见礼时,也是持后辈礼,让韶虎、龙季、赵豹这三位老将心中都很满意。

在寒暄了几句后,韶虎、龙季、赵豹三人遂拉着翟璜进城,期间说一些诸如“翟参将一路赶来辛苦”之类的客气话。

不过事实上嘛,翟璜冒着天寒地冻从雒阳赶来泰山郡,途中倒也的确艰辛。

在进城时,翟璜也曾注意城内的建筑,据他观察,这座城池似乎曾被人放火烧过,以至于城内的诸建筑,随处可见火烧的痕迹,除此之外,魏武军的士卒还在城内搭建了许多兵帐以及木屋,用以士卒的居住。

“齐国的田耽,还真是果断啊……”翟璜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

魏武军上将韶虎摇了摇头,回头指了指卢邑的城墙,苦笑着说道:“这座城池的城墙,好歹也有三、四丈高,当初尚未抵达此地时,我跟龙季他们说,攻陷了无盐固然值得庆贺,但接下来的卢县,才是一场硬仗,没想到到了这里,齐国的田耽早就卷带着城内的百姓撤退了,临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把城内烧地干干净净……”

“最可惜的还是城外的田地。”在旁的魏将龙季插嘴道:“当时距离秋收就只有一个月,谁能想到,那田耽二话不说就把即将成熟的作物给烧了……”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韶虎颇有些感慨地说道:“倘若他贪心于卢邑城外这一拨的稻谷,我军就能及时抵达,将他堵在城内……”说罢,他甚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不得不说,齐将田耽在九月前后果断放弃防守卢县,这确实大大出乎了韶虎、龙季、赵豹等人的预料,在他们看来,田耽就算是看在卢县城外田地里那些即将成熟的稻谷的份上,怎么也得守到十月中旬左右吧?

可是那田耽倒好,连卢邑带城外的田地一同放火给了少了,以至于待十几日后魏军姗姗来迟时,只看到一座焦城,以及城外的一片焦地。

这彻底打破了韶虎原先的战术安排,以至于在后来的大半个月内,他只能叫麾下的魏武军尽可能地恢复城内的建筑,至少给士卒们准备过冬用的屋子——毕竟这次的对手乃是齐国的名将田耽,纵使是韶虎,也不敢夸口说能在年前击败后者。

毫不夸张地说,田耽这一招,让魏武军最起码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随后,翟璜便跟随韶虎、龙季、赵豹三人来到了城内的帅所——一间临时搭建的木屋。

在木屋内,韶虎等了为了给翟璜接风,早已准备好了一些菜肴,还有几坛产自上党的烈酒。

可能是见翟璜有点发愣,韶虎眨眨眼睛说道:“今日只是为翟参将接风,平日里我等是滴酒不沾的。”

翟璜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军中滴酒不沾,其实也未见得全是裨益,毕竟酒这东西,能活络血液、使人兴奋,所谓酒壮人胆,临战前灌两口酒,纵使新兵也能豁出性命浴血杀敌;而在平日里,尤其是对于在天寒地冻的环境下在外巡逻的士卒而言,酒甚至比棉衣还要重要。

是故,只要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耽误了正事,魏国的军队基本是不禁酒的,甚至于,还会额外给士卒发放一个水囊用来装酒——当然,反过来说,倘若一旦发现酗酒耽误了正事,魏军的军纪也是绝对不会宽恕的,轻则鞭挞、重则剔除。

因为是战场先前,因此,招待翟璜的酒菜也并非很丰盛,大抵只有一些腌肉、腌菜、肉干等常见的军中菜肴,除此之外,韶虎还命人宰了几只在附近山林抓获的野味,让这桌接风宴,稍微看起来丰盛些。

酒过三巡之后,韶虎开始旁敲侧击地试探翟璜此番的来意:“翟参将,你此番赶来前线,莫非是陛下有何指示么?”

听闻此言,龙季、赵豹二人皆有意无意地看向翟璜,神色稍稍有些紧张。

这也难怪,因为他们自从九月前后“接收”了这座被田耽一把火烧掉的卢县以后,就几乎再没有任何进展,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会有所紧张,毕竟他魏武军,那可是他魏国名义上的“第一精锐”,在魏人当中的名声还要压过商水军。

“陛下?”翟璜笑了笑,说道:“陛下的指示不早就送到诸位大将军手中了么?……‘拿下泰山’!”

“……”韶虎、龙季、赵豹三人对视一眼,颇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也不晓得是为了避免再发生几十年前因魏王赵慷催促前线军队加紧进攻才导致的“上党战败”,亦或是魏王赵润深知“后方指挥前线”的弊端,反正天策府从来不给前线制定什么具体的战术,只有一个大概的战略,就比如说最近,韶虎就接到了天策府的命令,仅仅四个字:拿下泰山!

既没有具体的战术安排,也没有规定日期,宽松地让韶虎等人感觉有点怪怪的:那位陛下到底想不想打齐国?怎么看起来不太像呢?

“翟参将。”韶虎亲自给翟璜倒了一杯酒,压低声音说道:“不介意的话,能否给韶某透个底?陛下他……真的是打算攻打齐国么?还是说,我魏武军其实就是一个幌子?”

听闻此言,翟璜不解地问道:“韶虎将军为何这么问?”

只见韶虎与龙季、赵豹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低声说道:“韶某索性就实话说了,翟参将,韶某不知陛下的意图,但单单用我魏武军攻打齐国……兵力不够啊。”

说到这里,他示意护卫取来行军地图,索性就平铺在酒桌上。

随即,他指地图上“卢邑”东侧大概四十里左右的“茌(chi)县”,正色说道:“眼下,齐将田耽就驻军在这座县城,不瞒翟参将说,十月下旬前后,韶某曾想过进兵攻打,但是在打听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形情况后,韶某只能放弃原来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见翟璜脸上露出不解之色,遂解释道:“茌县往东,往齐国方向,有三条道路,一条通往‘历下邑’、济南(济水南),随后再往东,经‘平陵’、‘于陵’、‘昌邑’,最后可至临淄;第二条,则走山中谷道至‘嬴城’,随后经‘莱芜’、‘般阳’、‘昌邑’,最后可至临淄;第三条,则是走泰山南面的山谷,经‘博县’、‘泰安’、‘牟县’,随后或向北至‘莱芜’,或向东经‘盖县’再往北至‘莱芜’……这三条山道,即颇为险恶。若我攻一路,则一路必破,但恐其他两路在我军挥军向东时,截我归路;可若是分兵攻打三路,则我军兵力不足……”

听了韶虎的解释,翟璜这才明白,近两个月魏武军按兵不动,这是有原因的——因为韶虎还没有想出攻陷“茌县”后的策略。

“为何将军们不先拿下茌县呢?”有一名跟随翟璜而来的年轻护卫忍不住插嘴道,却遭到了翟璜的呵斥。

不过韶虎倒不在意,笑着解释道:“这位小兄弟说得也有理,为何我等不先攻陷茌县呢?这是有原因的。比如我军此刻驻军在卢邑,迎面所需面对的,也只是茌县这一个方向而已;但倘若我军攻陷了茌县,那么,我军就得同时防备东北、东面、东南三个方向,韶某此前也说了,这三个方向的齐国军队,任何一路我魏武军都有把握击破,但就怕其他两路在到时候趁机截断我军的退路……一旦被其截断归路,那我等就能跟齐国拼一拼,看谁的粮食先耗尽了。”

这话,说得跟随翟璜而来的那名护卫满脸羞红——他还没有傻到认为,齐国这个偌大而殷富的国家,会在魏武军之前先耗尽粮草。

在狠狠瞪了一眼那名插嘴的护卫后,翟璜这才对韶虎说道:“照韶虎将军所言,这个田耽此时驻军在茌县,怕也是不安好心吧?”

“哈哈。”韶虎哈哈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在旁虽年老但豪情依旧的老将赵豹,在灌了两口酒后,瞪着眼珠子骂骂咧咧道:“田耽那小崽子,心肠坏的很,自十月下旬起就对我军百般挑衅,千方百计要把我军引到茌县……”

听着赵豹在那骂骂咧咧,翟璜心中暗笑之余,亦暗暗点头。

别看韶虎、龙季、赵豹还有羿狐几人已上了年纪,不复当年气盛悍勇,但稳重却是真的稳重,就拿当前这件事来说,翟璜也能看出茌县是田耽故意抛出来的诱饵,目的就是想在茌县改变齐魏两军的主动与被动局面,但韶虎偏偏就是不上当,虽然白白在卢邑驻军了两个月,但也不至于被田耽夺走主导权。

“……明智的选择。”

翟璜在心中暗暗称赞道。

次日清晨,韶虎、龙季、赵豹三人先是带着翟璜参观了卢邑魏营,大致介绍了一下各部,而翟璜,也了解了这几位老将的分工。

作为已故的禹王赵元佲的宗卫兼旧部,韶虎、龙季、羿狐、赵豹这四位老将分工明确:由韶虎居中军、主要负责战略,赵豹作为先锋,龙季殿后,至于羿狐,这位擅长偷袭的老将,则独自率领一支军队游走在附近,就好比眼下,羿狐就在泰山的南山,跟齐国东海军的将领“仲孙胜”玩捉迷藏的游戏,看看能够抓到了破绽。

在参观罢卢邑魏营后,韶虎留下龙季坐镇城池,自己则与赵豹带着翟璜向茌县方向而去,登上附近的山丘窥视茌县的动静。

正如韶虎所说的那样,茌县的防备真的很烂,烂到叫人无法想象这是齐国名将田耽驻军的地方。

然而这只是表面,当翟璜看到茌县东北、东面、东南那三条山道时,他就立刻领悟到,这里的确是一个绝佳的伏击他魏军的地点——倘若韶虎果真率领魏武军攻下了茌县,那么,他们必将在这三个方向,遭到齐军无休止的骚扰。

而其中的关键,就在于齐军兵多、而魏军兵少。

“满打满算,泰山一带的齐军,大概有十五万。”朝着远处泰山群山指指点点,韶虎沉声说道:“这两个月来,我军派出去的斥候,已打探到‘北海军’、‘琅琊军’、‘即墨军’、‘穆陵军’以及‘东莱军’这五支齐国军队的旗号,这五支军队主要驻扎在山中,扼守着三条要道……单凭我魏武军,想要攻陷泰山,着实不易。”

说这番话时,韶虎心中多多少少有点郁闷。

要知道他对面的齐军,那可是几乎动用了举国一半的兵力,而他这边呢,却只有孤零零的一支魏武军,虽说他对他麾下的兵将是很信赖,但也不至于自负到盲目认为单凭他一路军队就能扫平整个齐国吧?——那位陛下仅仅派他魏武军怒怼齐国这一个国家,说实话,这真的有点太看得起他们了。

想了想,韶虎见四下无人注意,压低声音对翟璜说道:“翟参将,不介意的话,你就跟韶某透个底吧,陛下他,究竟是真的决定攻打齐国,还是拿我魏武军当一个幌子?……倘若是前者,韶某恳请陛下再派至少一路兵马来,倘若是后者,那韶某干脆就安安分分在卢邑屯田得了。”

的确,这个疑问困惑了韶虎很久。

因为据他所知,他魏国除了必须驻防边境的军队外,其实还有可以调动的兵马,就比如司马安的河西军跟魏忌的河东军,这两者就能调动一支,还有川雒的羯角骑兵,宋郡东部的湖陵水军,倘若他魏国君主赵润果真是打算攻打齐国,为何不再派一支军队来呢?

只要再派来一支军队,韶虎这边的处境就要好得多了,至少不必因为担心中了齐将田耽埋伏而瞻前顾后,不敢挺兵向前。

听了韶虎的话,翟璜想了想,说道:“陛下的想法,说实话末将也猜不透,不过末将觉得,陛下单单派韶虎将军的魏武军攻齐,大概也有‘船小好调头’的意思吧。”

“这个倒是。”

韶虎信服地点了点头。

的确,对于魏国这个可以出动四十万军队的国家来说,目前真正开辟的战场,其实也就只有泰山这边的五万魏武军,以魏国如今的底蕴来说,这五万魏武军就算打上十年八年,也无法伤动魏国的根本。

甚至于,若是看到局势有所改变,魏国随时可以抽兵攻打其他地方。

“至于第二点嘛……”

朝着泰山方向努了努嘴,翟璜笑着说道:“韶虎将军麾下的五万军队,牵制了齐国十五万军队陪你在这里耗着,从大局来说,我军就已经胜了三分了……”

韶虎闻言乐了,笑着说道:“耗死齐国?这我可不敢奢想……”

想想也是,齐国又不是因为接连几场战败导致国内经济遭到大创的韩国,齐国作为曾经中原最殷富的国家,纵使是魏国想要拖垮齐国,也不是那么简单,因此,韶虎纯粹将翟璜的话当做调侃。

回到卢邑之后,翟璜与韶虎等人商议接下来的战略部署。

翟璜作为天将军赵润的参将,当然要比韶虎等大将军知晓的更多,就比如翟璜其实知道,他齐国其他的军队为何按兵不动:商水军与湖陵水军按兵不动,是为了戒备楚国,或者说,等待楚国加入这场战争;至于河西军、川雒骑兵以及河东军,其实是为了防备秦国。

虽然秦魏是牢固的盟友,但要知道,此番这场仗若是魏国打败了韩、齐、楚三国,那么,中原再无任何一股力量可以阻挡魏国徐徐吞并诸国,迈向“中原一统”的霸业。

那么问题就来了,秦国究竟会联合魏国击败其余国家,眼睁睁看着魏国变得日益强大,强大到最后有可能一口将他秦国也吞掉,还是选择在这次战争中拖一拖魏国的后腿呢?

别的暂且不说,翟璜只知道一件事,当今年春夏时候,秦国的公孙起好似放缓了对雁门郡的攻势后,他魏国的君主赵润就有点不太高兴——因为这并不是一个好预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就到了魏兴安十年正月,翟璜这位天策府参将,在卢邑也呆地差不多了,准备不日返回雒阳。

他此番前来,主要其实是为了亲眼看看泰山战场的情况,了解一下前线的动态,回去后向魏王赵润汇报——毕竟在攻齐还是攻韩这件事上,其实魏王赵润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不过,顺着魏王赵润的心思,翟璜也给韶虎提出了一个建议,其实也是魏王赵润的授意:既然无法长驱直入,那么就步步为营,徐徐蚕食齐国。

简单地说,即每攻克一座城池,就将这座城池划入魏国疆域,同时修缮当地道路,增设防御关隘,防止被齐军夺回去——说白了,就是要强行硬吃齐国的领土。

这种战争方式最耗时间,但是魏国相对付出的代价则更小,危险性也更低,最重要的是,这招对齐国的压力是最大的。

而齐国承受的压力,其实就等于“韩齐楚三国同盟”所承受的压力——毕竟齐国一旦抵不住压力向魏国投降,韩国与楚国基本上也可以缴械投降了。

值得一提的是,期间韶虎向翟璜提出了一个疑问,或者说,是他的一个战略构想,即绕过泰山,先攻鲁国,然后以鲁国作为跳板,攻打齐国腹地。

然而,翟璜想了想,却对韶虎说道:“我大魏尚未对鲁国宣战,不宜对鲁国用兵。”

然而这话却让韶虎感到更加困惑:为何不对鲁国用兵?齐鲁齐鲁,鲁国可是齐国的盟国啊,就好比眼下,鲁国的将领季武率军陈兵于“汶阳”、“钜平”,摆出一副准备严堵魏军的架势,这可不是什么善意的举动。

但是,翟璜却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对此韶虎也没有办法。

魏兴安十年二月初,泰山一带的冰雪逐渐消融,魏军与齐军再次发生碰撞,从泰北到泰中、再到泰南,魏武军凭一己之力,硬撼齐国五支军队,期间,魏将韶虎用兵稳重,几次忽视齐将田耽故意暴露出来的诱饵,让田耽亦感觉无可奈何。

不可否认,魏武军打地很艰难,但对此压力最大的,其实却不是魏将韶虎,反而是齐国这边,毕竟齐国此番动用了半数的军队,却无法战胜魏军区区五万魏武军,一想到魏国最起码还有七八支像魏武军这样的军队,可想而知齐国的压力。

四月,泰山战场的最新战报,送达了雒阳,送到了魏王赵润手中。

“差不多该进场了吧,熊拓?你真要等我把齐国打趴下么?”

想了想,赵润最终决定给齐国再施加一股压力,或者说,给楚国施加一股压力。

“来人,传令天策府,命驻军邺城的屈塍,率鄢陵军转攻巨鹿南郡(齐),响应韶虎,对齐国两面夹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