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转过年来,中原迎来了新年,魏国亦迎来了昭武三年。

由于当前魏国仍在跟中原诸国交战,因此,国内庆贺新年的气氛并不浓郁,想来魏人还是比较担心这场战争的走向。

因为内朝的存在,纵使魏王赵润此时远在大梁并不在雒阳,但这丝毫不影响雒阳朝廷的正常运作,朝廷六部仍正常运作,区别仅在于官员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惶恐与不安。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期间,礼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为了激励国内的魏人联合起来帮助国家度过这场劫难,礼部的官员们将各个战场的战报,无论胜败皆刊印在纸张上,分发给目前仍在魏国手中的城池,让国内的魏人们能明确得知交战的过程。

唯一的例外,就是“秦国背弃盟约、不宣而战”这件事。

这件事,礼部尚书杜宥思忖了许久,还是没敢将其刊印出来,因为在他看来,此前百万余诸国联军的攻伐,已经令国人绷紧了神经,如今好不容易在绝境中看到几许胜利的曙光,他魏国的盟国秦国却又反水来攻打他们,他无法想象国人在得知这个噩耗后,会使国家出现怎样的动荡。

因此,礼部尚书杜宥最终还是派人前往大梁,向他魏国的君主赵润请示,在信使还会回来之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朝廷内部,包括垂拱殿内朝,却已展开了针对秦国的好几场商讨。

不过说实话,似这几场商讨,其实意义并不大,因为他魏国的军队,目前已经全部投入战场,甚至于在三川郡与颍水郡的北部,有二十余万接近三十万的青壮年毅然投入军队,保家卫国,雒阳朝廷,实在没有什么可支援河西、河东的援军了。

倒是统帅这方面,朝廷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即南梁王赵元佐。

是否要派南梁王赵元佐前往河西、河东两郡指挥当地的魏军抵挡秦国的军队,这成为了内朝的主要商讨话题。

在这一点上,内朝官员各执己见。

似杜宥、李粱、蔺玉阳等人,皆不支持启用南梁王赵元佐,因为南梁王赵元佐这个人实在过于危险,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还是不启用此人为好。

再者,自禹王赵元佲过世之后,南梁王赵元佐的精神就每况愈下,未必有精力指挥与秦国的战争——这也正是南梁王赵元佐并未作为“讨韩主帅”的根本原因。

而徐贯、虞子启等内朝大臣则认为,河西的司马安、河东的魏忌,相比较南梁王赵元佐终归是逊色了一些,哪怕就是不给南梁王赵元佐兵权,只是让他以参军的身份去提点司马安与魏忌,也总好过让这位杰出的统帅之才闲赋在家吧?

争论了许久之后,内朝大臣们决定先探探南梁王赵元佐的口风,顺便看看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为此,礼部尚书杜宥请来了宗府的宗正赵元俨,以及宗令繇诸君赵胜,托这两位去看望赵元佐。

赵元俨与赵胜接受了杜宥的托付,在正月初十这一日,一同去看望了南梁王赵元佐。

南梁王府离宗府并不远,事实上可以说是紧挨着宗府,只相隔两条小巷而已,倒不是赵润有意叫宗府监视着南梁王府,只不过是雒阳当初在规划时,专门划出了一块城东的土地,作为赵氏王贵的府邸。

像领着雒阳尉俸禄的安平侯赵郯,还有繇诸君赵胜,包括陇西魏氏,基本上都住在城东的这片区域,并非寻常百姓可以靠近。

乘坐马车结伴来到了南梁府后,赵元俨与赵胜下了马车,敲响了王府的大门。

此时,南梁王赵元佐正站在其书房外的池塘旁,看着那一池的冰水。

对此,府内的下人很是纳闷,毕竟池内并没有鱼,但不知为何,南梁王赵元佐却总是喜欢站在水池旁发呆,却时常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

就像这会儿,赵元佐就负背双手站在水池旁,默然地看着池中的冰水,仿佛能看出花来。

不多时,有一名仆人急匆匆来报:“王爷,宗府的宗正大人与宗令大人,前来拜访。”

“唔,请他们进来。”

赵元佐淡淡说道。

片刻之后,赵元俨与赵胜二人便在那名仆从的指引下来到了这边。

当看到赵元佐站在水池旁时,赵元俨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是赵元佐在想念当年亲手被其溺死的儿子,终归这位三弟也已上了年纪,膝下无儿,唯一的女儿赵盈,早些年也嫁给了天水魏氏家主魏罃的儿子魏嗣,使得这座王府变得更为冷清。

“元佐。”他率先打破了水池旁的寂静。

“兄长,还有……赵胜大人。”赵元佐扭过头来,平静地朝着赵元俨与赵胜点了点头。

赵元俨走近了赵元佐,看着水池叹息道:“你的这座王府,实在是过于冷静了,盈儿那丫头不是生了一个儿子么,何不过继过来,继承香火呢?……当今陛下,又不在意这个。”

南梁王赵元佐闻言嗤笑了一声。

确实,不同于他的兄弟赵元偲,当今他魏国的君主赵润,根本就不忌惮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他有没有子嗣,只是南梁王赵元佐自己没往这方面想而已。

“南梁王……这是很光彩的王号么?”

赵元佐淡淡地回答兄长道。

赵元俨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的确,对于赵元佐来说,南梁王确实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王号,相反是一种耻辱,一种失败,一种痛苦的回忆。

见赵元俨无言以对,赵元佐自行岔开了话题:“宗府如今很闲么,以至于两位结伴而来?”

听闻此言,赵元俨亦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他宗府近些年来确实很闲,几乎都快被朝廷挤得没权了,比方说管教族内子弟这块,往年赵氏子弟犯了国法,都是由宗府管教,如今,刑部取缔了赵氏王贵这方面的特权——虽然还不至于直接处死赵氏子弟,但宗府失去了这方面的权柄也是不争的事实。

没办法,士族的势力越来越庞大,王族的势力相对衰弱,只剩下赵燊、赵安定、赵郯等极其少的赵氏子弟还执掌着权柄。

“是因为秦国的事。”赵元俨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来意。

赵元佐看了几眼赵元俨,将后者与赵胜请到书房,随口说道:“那位陛下的意思?”

“不,是朝廷的意思。”赵元俨解释道。

赵元佐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说道:“河西有司马安,河东有魏忌,朝廷暂时无需担心什么,他二人足以拖延秦国军队一段时间,纵使派我前去,也未必能做的更好,再者,我目前的身体状况,也无法长时间支撑……”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其实这场仗的关键,还是在于大梁那边,若那位陛下能尽快在开春后击退诸国联军最后的挣扎,则秦国那边问题不大,反之,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见赵元佐说得这么直白,赵元俨与赵胜对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赵元俨无奈说道:“那愚兄就如此回禀杜宥大人?”

赵元佐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后,赵元俨与赵胜起身告辞,赵元佐目送着他们离去。

事实上,南梁王赵元佐的身体状况,虽说每况愈下,但还不至于像他所说的那样差,只不过,他有一个不能离开雒阳的原因罢了。

忽然,赵元俨好似想到了什么,站住了脚步回身说道:“对了,弘信的长子今年满十岁了,元佐你可知晓?”

他口中的弘信,即赵润那位被削了王爵的兄弟,庆王赵信,本在小黄县被圈禁,但因为诸国联军大举进攻的关系,前几个月被带回了雒阳,宗府专门修缮了一座府邸,继续圈禁这位当初犯下了谋反之罪的魏公子。

“……”

赵元佐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神色也变得有些不自然,勉强挤出几丝淡淡笑容道:“此子,与我已有十余年不曾来往……”

“……这难道不是因为弘信被圈禁的关系么?还是说这其中……”

赵元俨隐隐意识到自己似乎提起了一件不该提的事,尴尬地打了个哈哈,赶紧带着赵胜离开了。

也难怪他感觉纳闷,毕竟庆王弘信当年与南梁王赵元佐是非常亲近的。

看着赵元俨离去的背影,赵元佐负背双手,转头看向书房外的水池。

“……若我儿当年未死,其子怕是也该到十岁了吧?他会有两个儿子么?就像弘信那小子……”

他似这般想道。

良久,他自嘲着摇了摇头,旋即,眼眸中神色逐渐变得坚定而阴冷。

“我时日无多,眼下,就唯独这最后一桩心事……”

想到这里,他即刻返回书房,亲笔写了一封书信,旋即唤来几名从镇反军中退伍的府上护卫,吩咐他们道:“你等速速带着这封信前往齐国一带,交给庞焕。”

“是!”

那几名府上护卫抱拳而去。

随后,赵元佐重新走到书房外,负背双手看着眼前的雪景。

“……赵润在大梁尚未击败诸国联军,而秦国却于此时兴兵攻伐我大魏……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呵。”

他意味不明地轻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