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支起一只手摩挲着下巴,在两人身上来回瞄着,像找不同似的。
那少年除了瞳孔颜色血红一片与青时的不一样,以及面容年龄更小几岁,再找不出其他差别之处。非要说有,俩人的气场倒是大不相同,一个开朗如朝阳,一个清淡似月光。
青时听见云舒刚才那句问话简直脸黑得要命,唇抿得死紧,但还未等他张口说话,云舒抬起手打断他。
“开个玩笑嘛,你们再怎么看也是比较像哥哥和弟弟啦!”她笑得眉眼弯弯,有点坏心地想逗逗青时。
青衣少年听了哈哈大笑,在那前仰后合,笑了好久才终于停歇下来:“云舒,你果然还是这么可爱!”
“其实我是……”青衣少年后面的话云舒没有听见,因为他的嘴被青时施法堵上了。
“你叫他小十就可以了。”青时对云舒说道,目色幽冷地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似是发出警告。
“小十。”云舒笑着喊了一声:“嗯,小十这个名字不错,简单好记。”
青时看着小十那挑衅模样脸色愈发冰寒,迈开大长腿往前走得飞快。
小十倒是一脸的无所谓样子,大摇大摆地在一旁与云舒打手势聊天,介绍山海之墟里的有趣东西。
“这样啊……所以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吗?”云舒问他。
小十可怜巴巴地点了点脑袋,嘴角向下撇去,偷偷瞄一眼前面的青时,样子真是无辜柔弱极了。
云舒顺着小十那哀怨惆怅的小眼神看了眼青时的背影,她像是懂了什么,笑着指了指青时,问道:“是他关着你?”
小十瘪着嘴委屈点头,眼眶中似乎还有几许晶莹闪亮。
“嗯,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带你出去?”云舒盯着他那急切的双眼问道。
青时脚步一顿,缓慢转身,定定地看着后面聊得相见恨晚的两个人。
面无表情的,就连呼吸都淡去了,没有方才那么明显的挂脸,但是云舒不知为何,感觉他看着她的样子像是在自虐般地忍着什么。真怕他憋出病来。
明明是那么平淡的一个眼神,云舒却仿佛被什么尖刺狠狠扎了一下。
她觉得要是再不安慰一下哥哥,他可能会碎得连沫都不剩。
云舒走上前,歪着脑袋抬眼看了青时半晌,想着该如何安慰他。
下一刻,青时倾身而来松松地抱住了她。清清浅浅的白茶淡香瞬间弥漫开,一圈又一圈小心翼翼地缠绕上云舒,莫名生出些缱绻意味来。
随即越抱越紧。
云舒在他肩头只露出了一双眼,滴溜溜地来回转了好几圈,最终决定让他好好抱一会,这样,他就不会再露出刚才那样刺痛又孤寂的神情了吧。
待青时稍稍松开一些,云舒被抵在肩头的唇终于能开口:“可好些了?”
“不好。”本就沙哑的声音,闷得不行,似个不知餮足的妖精一样再次圈紧云舒。
云舒觉得他这样真像受了委屈却倔强地撑着不哭的小孩子。
她笑着说:“嗯……那就再给你一阵风的时间。”就当回报他的恩情吧。
青时闻言轻笑出声,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不奢望云舒用温暖的双手回抱他,但是最起码,她不再推开他了。
“山海之墟,”青时微微侧头贴着云舒的左耳,低低笑着启唇说道:“没有风。”
放开后,他看着云舒的呆愣,神色染上笑意,笑得恢复了往日的倦懒。
小十从二人中间窜出脑袋,一只手拍在青时肩上,想把他与云舒推开些距离,可青时没有丝毫动弹,伸手便握住,甩开他。
云舒觉得这俩人果真是亲兄弟,还真是同样的小孩子脾气。
“云舒,蔽月就在前面。”青时接着往前引路。
其实在见蔽月之前,云舒做了些心理准备,可真见到了,她仍是自责得喘不过气来。
那诛神石的白色影剑,穿透蔽月的左肩和左腿上半边,白色影剑消散的同时,带走蔽月身上的灵力,同时也撕扯着带走他的魂魄。
蔽月的半边魂魄已然被撕扯出窍。
这该有多么难受!
云舒只想着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些回去救他,或者早一些想办法请人救他。
蔽月扯着唇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可是真的很难看,一半的嘴像冻住,另一边的嘴不受控制的歪歪扭扭,声音如同耄耋老人一般虚弱不堪:“云舒,我这不是还在这吗?”
“还好,青老板……将我安置在这山海之墟,我的魂魄算是……保住了。”
难怪来这之前青时就告诉她,蔽月只有在山海之墟才能活。因为只有这里,是三界之中的“时空钝地”,这里的时空流速几乎是不存在的,蔽月才能得以喘息。
云舒难受地计算着蔽月的死期,四百六十年前,她认识了他,所以他的魂魄本该还能再活五百四十年。
云舒咬着牙闭了闭眼,带着点狠劲说道:
“蔽月,赵阎王外强中干,灵力远不如你,他打不过你,他才不敢收你这个恶鬼。”
“嗯……”蔽月想笑,却笑不动:“那就好。”
“我一定会救你。”云舒丢下这句话,不敢再看蔽月一眼,走出了房间。
路上,云舒长久的沉默。
直到回到了木屋院落,正跨进院子,青时想了想还是对云舒开口说道:“有几样东西,或许可以救他,但是……”
“真的吗?是什么?”云舒急切地问道,整张脸都写满了期待与渴望。
青时把但是咽了回去,只淡淡说:“那天巫遥看过后,在药方上写了四样东西。”
云舒接过药方,一字一句念道:“梦花、来日之血、神树之眼、爱人之泪?”
“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她又急又气,觉得这四样东西全都是瞎写的:“这都什么呀?”
青时耐心为她解释起来:“梦花,是为梦神所种的一种花朵,此乃药方之中的药引,不可或缺。”
“来日之血,巫遥说,她也没见过。”
“神树之眼,这个东西我铺子里有,你不必寻了。”
他顿了顿,看向云舒的眼神带了些复杂意味,含着几分疏离:“爱人之泪……就是字面意思。”
“蔽月的爱人死了快五百年了要去哪找!”
云舒气得要把这药方给撕了,蔽月这家伙看着风流,但是死心眼的很,这几百年她就没见过他喜欢哪个姑娘。
青时看着云舒这炸毛样子,不禁觉得自己方才的一些思绪确实有些多余了,但也……着实是真的不喜欢蔽月在她心中的分量。
太重了。
云舒嘀嘀咕咕的有点沮丧:“这来日之血连那么厉害的医者都没见过,我要怎么找?上哪找。”
“若是只有神树之眼,肯定是治不好的吧?”她问。
青时淡声道:“巫遥说,缺一不可。”
云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方才说但是,但是什么?”
青时自然不想骗云舒,他停顿再三,深深觉得这个“但是”还是早些告诉她比较好:“但是,即便用了这个药方,也不一定保证能让他恢复。”
云舒一怔,低下头再看药方却觉得,这世间事,谁敢说保证?
“好,我知道了。”她说。
青时缓声说道:“我们可以先去拿到梦花,听说此时,正值梦花开放之期,错过这一时期,便要再等上七千年。”
“七千年?!”云舒没禁住喊了出口。
“所以我们这算是运气极好了,对吧?”她耷拉着脸,从一堆繁琐事中沮丧地探了探头。
青时看着她,伸手将她发顶的乱发整了整,唇边浅笑道:“是啊。你一向运气都好。”
“其余两样,我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他说。
“希望如此。”云舒抬头看着他,极微小地扯了唇角:“谢谢。”
周掌柜从木屋内走出,上前对青时作了一揖,又对云舒说道:“云舒姑娘,有一位自称是子玉的姑娘来店内找您,已等候多时。”
“好。”
云舒跟着周掌柜指引进到二楼会客房内。
子玉站在窗口背对着门,正遥望着窗外的昆仑山入神,全然未觉房内其他人走进来。
直到云舒喊了她一声,她转头这才反应过来。
“云舒!”子玉一见到云舒便是十分惊喜,快步上前查看她的身体:“你还好吗?恢复得如何?”
那天,当她在一旁发现云舒施展法术导致力竭,无法再去关闭阴阳道之时,子玉毫不犹豫地凝出了心珀结界去挡在云舒面前。
心珀结界,是他们人鱼一族的专属技能,需要千年凝练才将将得出一个,防御之强能敌十万天兵。一般他们只舍得在遇敌濒死之际才给自己用。
可子玉就是在那一刻毫不犹豫给云舒用了,她觉得云舒值得。
哪怕最后这个心珀结界并没有派上用场,在青时从背后投掷一刀飞刺入落浮叶心口时,落浮叶手中的诛神石发出的影剑偏斜了,擦过心珀结界,飞向不知何处。
不过这些事,子玉觉得没必要非要让云舒知道了。
“你……”云舒看见子玉的脸惊讶万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直盯着她瞧,眼前的女子未免长得过分美丽!
琼鼻娇唇,眼含万千星辰,脸颊嫩如凝脂,云舒觉得她真是长了一张全三界最美的脸,至少在她这,还没见过比子玉长得更好看的人了。
“你真美。”云舒由衷地叹了一句。
子玉抚了抚发梢,耳根灼烧,红得显眼:“多谢。”
“你身上这衣裳也好看。”云舒拉着她转了一圈,流光溢彩的麟光裙,美得让人简直移不开眼。
“云舒可喜欢?下次我让族人再做一件,给你。”
“好,多谢。”云舒一点也不与她客气。
子玉顿了一顿,盈盈浅笑道:“还以为你要与我客气一番,竟不料你如此直爽。”
“你如今是妖王了,还差这点东西?”云舒笑容上来,与子玉玩笑道。
“你都知道啦?”子玉还是有些害羞,抬起娇指摸了摸脸。
“猜到啦,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