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叁

作者:黄易

长沙府外,密林里。

褚红玉追着戚长征,到了密林的近缘处,止步停下看着这在芳心留下了轩昂洒脱、狂野不羁印象的青年高手,在原野里时现时隐好一会,消失不见。

她禁不住一阵惘然。

涌起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怅然感觉。

假设自己能早点遇上这么个动人的男人,必会不顾一切随他而去,现在却只能在深闺梦里,偷偷去思忆回味。

特别吸引她的是他那不受任何事物拘束的豁达大度,而自己却像被一条无形的铁紧锁着双翅,再没有任意飞翔的自由。

神伤意乱中,玉颈后忽然痒痒麻麻的,她本能地举手往颈后拂去,蓦觉不妥,待要往前逸走,腰间一麻,往后软倒。

倒进一个强壮青年男子的怀里。

那人伸出有力的双手,紧箍着她的蛮腰,手掌在她小肮摩挲看,前身紧贴着她的丰臀,充满了淫亵侵犯的意味。

那人把脸凑到她耳旁,轻啮着她圆润嫩滑的耳珠,“啧啧”赞道:“真是天生尤物,戚长征那小子太不懂享受了,放看你这般美食珍肴,都不好好品尝。”他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外国口音,偏是非常温柔好听,教人生不出恨意。

褚红玉颤声道:“你是谁?”

那人提起右手,捉看她巧俏的下巴,把她的俏脸移侧至脸脸相对的位置,一张英俊至近乎邪异,挂着懒洋洋笑意的青年男子脸容,出现在她眼前。

褚红玉看得呆了一呆,喑忖这人武功既高明之极,又生得如此好看,且备了一切合女性倾倒的条件,何须用这样的手段调戏女人。

青年男子眼中闪着诱人的亮光,微笑道:“在下鹰飞,帮主夫人你好。”

褚红玉一震道:“既知我是谁,还不放开我?”

鹰飞吻上她的香唇,一对手恣无忌惮地在她动人的肉体上下活动着,由衣外探进衣内,掌心到处,一阵阵引发褚红玉春情激荡的热流,涌进她体内。

褚红玉神智迷糊,竟忘了对方的淫邪侵犯,吐出丁香小舌,任对方吮啜。当鹰飞离开了她的香唇时,她的躯仍在他手底下扭动抖颤着,张开小嘴不住急喘。

鹰飞细赏她火红的俏脸,满意地道:“戚长征若知道你可变成这淫荡的样子,必然会后悔刚才放过了你。”

褚红玉听到戚长征的名字,从高涨的欲潮稍稍清醒过来,勉力振起意志哀求道:“放开我吧!”

鹰飞柔声道:“教我怎么舍得!”

褚红玉强忍着对方无处不到的拔弄,那令她神飘魂荡的挑引,颤声道:“你为何耍这样对我?”

鹰飞显然对褚红玉现在欲拒还迎的情状非常欣赏,并不进一步去侵犯她,淡淡道:“因为你爱上了戚长征,等若是他的女人,所以我定要使你背叛他,好让他难受。”

褚红玉热泪涌出,神志陡她回复过来,悲叫道:“你这胆怯鬼?不敢向戚长征挑战,却用上这种卑鄙手段!”

鹰飞的手停了下来,若无其事道:“你错了,不敢面对我的是戚长征,他的刀虽好,比之我的‘魂断双钩’仍有一段距离。”

褚红玉一呆道:“那你为何不正式和他斗上一场?”

鹰飞轻叹道:“因为我要把他生擒,再以诸般手段,把他折磨成一个废人,然后放他回怒蛟帮去,这种对怒蛟帮的打击,比什么都更有力。”顿了一顿又道:“这小子有股天生豪勇冷傲气质,我虽能稳胜他,却难保会被他临死前的反扑所伤,要生擒他更是绝无可能,所以不得不运用种种手段,摧毁他的信心和冷静,再布下圈套,才有望把他生擒,这是一个猎人与猎物的游戏,不是挺有趣吗?”

褚红玉道:“他走了,你为何还不去追他?”

鹰飞嘴角绽出一丝阴笑,道:“他走不了的,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褚红玉心中一寒,道:“你究竟是谁,和戚长征有什么深仇大恨?”

鹰飞眼中闪过寒芒,沉声道:“我和方夜羽都是蒙古人,你明白了吗?”

褚红玉想不到他如此坦白,有问必答,一呆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秘密。”

鹰飞轻吻了她的香唇,柔声道:“因为我怕待会奸污了你后,舍不得杀了你,把你的裸体暴尸林内,好嫁祸戚长征,故此特意让你知道所有秘密,的确已非对你痛下辣手不可,这答案你满意吗?”他可恨的手蓦然加剧地再次进行挑情的活动,肆意逗弄这成熟的怀春少妇。

褚红玉眼中射出既惊恐又兴奋之色,肉体的酥麻,揉合看心中的惊惧痛苦,那种折磨,使她差点发狂叫喊,一边垂泪,一边喘着道:“你这狼心狗肺的魔鬼!”

鹰飞为她宽衣解带,邪笑道:“尽情骂吧!我保证在干你时,你的身心都会欢迎我呢。”

褚红玉心中凄然道:“天啊!为何我竟会遇上这种恶魔?”

鹰飞柔声道:“不过凡事都有商量,只要你肯乖乖为我做一件事,那我只会占有你的身体,却不会杀死你。”

褚红玉燃起一线希望,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鹰飞笑道:“亲个嘴再说!”又对上她的樱,暂停解脱她仅剩下来的亵衣。

褚红玉发觉自己的情绪完全落到对方的控制里,甚至不敢拂逆他,迷失在他任意施为,忽软忽硬的厉害手段里。

褚红玉喘息着道:“休想我信你,你不是因我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不得不杀死我吗?何况你还要利用我嫁祸戚长征!”

鹰飞淡然道:“你可叫骂我是杀人不眨眼的强徒,又或是采花淫贼。但高贵蒙古人是不会言而无信的,我会以一种独门手法,使你事后昏睡三十天,那时戚长征早落到我手中,他是否被人认为是淫徒亦没有什么关系了。”

褚红玉愕然道:“你不怕我醒来后告诉别人是你干的吗?”

鹰飞微笑道:“你不会的,因为那时你将发觉自己爱上了我,没法忘记我会给你的快乐。何况若让我知道你暴露了我们的秘密,我定会再找上你,将你奸杀,然后把你所有亲人都杀掉,当然包括你的帮主丈夫,你应不会怀疑我有这能力吧!”

褚红玉颤声道:“你杀了我吧!”

在鹰飞软软硬硬的摆布下,她失去了应付对方的方寸,脑筋亦难以有效运作。

鹰飞这时将她最后一件蔽体的亵衣脱了下来,尽露出她羊脂白玉般的美丽胴体,又把她扳转过来,压在一棵大树处,尽兴施展挑情手段。

褚红玉被逗得春情勃发,不可遏止,不住喘息扭动逢迎,明知对方是魔鬼也忍不住热烈反应着。

鹰飞柔声道:“做我的乖奴才吧!何况我又不是要你去杀戚长征,只是你要你答我这个问题,就算说了出来,我亦未必能用之来对付戚长征,只不过想看着你肯为我而背叛他罢了!他就算知道你在这种情况下作了一些对他不利的事,亦不能怪你,是吗?”

褚红玉一方面被体内汹涌澎湃的春情搅得神魂颠倒,另一方面亦似觉得对方言之成理,同时想到若不依从对方会引致的凄惨后果,最后的意志防线终于崩溃,娇喘着道:“你问吧!”

鹰飞道:“戚长征曾向你间及关于我们驻脚的地方,你告诉了他什么?千万勿说谎,因为其实我一直在旁偷听着你们的说话,所以只要你有半句谎言,你将陷进万劫不复的绝境。”

“哎呀!”

褚红玉蓦地惊觉对方已破体而入,一股强烈至无可抗拒的快感蔓延全身,激呼道:“求你快问吧!”

鹰飞嘴角掠过一丝满足冷酷的笑意,知道这风韵迷人的美人终于完全落进他的掌握里,不但背叛了她的丈夫,背叛了戚长征,也使他知道怎样布下对付戚长征的陷阱。

还有什么能使此刻的他更感快意。

听得山东布政司谢廷石和都司万仁芝驾到,韩柏由椅内紧张地弹了起来,要和陈令方范良极出房迎接。

范良极一手把他拦着,两眼上翻,“啧啧”连声道:“我现在更肯定你前世必是野猴一头,除了搔首抓耳外,连弹跳力都学个十足,看你堂堂专使大人,这么一蹦一跳成何体统,还不给我乖乖坐回去?”

韩柏又好气又好笑,心想前世或不知谁是猴子,但今世则没有人比范良极的尊容更像条老猴,洒然坐回椅子去,接着摆出陈令方教下高句丽大官的官款,倒是似模似样的。

事实上韩柏的真相确是非凡,尤其是他有种随遇而安的飘洒气质,很易讨人欢喜,使人信任他。

陈令方刚要开门。

范良极打出阻止的手势,好一会待脚步声来到门外,才施施然把门拉外面站了个身穿官服的胖汉,不问可知是那是都司万仁芝,另外还有五名武装侍卫。

其中一名侍卫向其他四人打了个眼色,那四人一言不发,往左右散开,负起把风守护之责。

陈令方知机地不发言,迎两人进房内,分宾主坐下。

那名侍卫脱下帽子,向韩柏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

陈令方一听大失色,想不到这假扮侍卫的山东布政司谢廷石高句丽话说得如此出色,内容提及高句丽当今丞相是他老朋友,不知对方近况如何,又顺道向韩柏这假专使表示友好。

韩柏不慌不忙,悠然一笑,以卖少见少的高句丽话答道:“想不到人人的高句丽话说得这么棒,惹得我动了思乡之情,不过入乡随俗,让我们说回贵国的话会更合礼节呢。”

这是陈范韩三人反复思量下想出来的“百搭”高句丽官话之一。要知无论两人如何动功,要在十多天内学懂许多高句丽话,实属妙想天开。但若只苦练其中几句,则却是轻而易举的事,连语音调子的神韵亦不难把握。

好像现在韩柏根本完全不知对方在说什么,答起来却是丝毫不露破绽,还表现出气度和身份。

谢廷石果然毫不怀疑,伸手一拈再上的八字胡,瘦长的脸露出笑意,闪闪有神的眼光在韩柏和范良极迅快扫视了两遍,道:“如此下官便以汉语和两位大人交谈了。”

韩柏和范良极见过了关,大为得意。

一番客气套词后,陈令方转入正题,问道:“不知布政司大人为何暗下来访?有什么用得看陈某的地方,请直言无碍!朴专使和侍卫长大人都是陈某好友,可说都是自家人。”

陈令方本不是如此好相与的人,只是现在得罪了楞严和胡惟庸,自身难保,又如谢廷石乃燕王棣系统的人,自是想套套交情,少个敌人,多个朋友。

肥胖的都司万仁芝连忙道:“我早说陈公曾和下官在刘基公下一齐办过争,最够朋友,谢大人有难,陈公绝不会坐视不理。”

谢廷石暗忖陈令方肯帮忙有啥用,最紧要这专使和侍卫长肯合作,叹了一口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下官本自间今次不能免祸,岂如上京途中,在万都司府里忽然得到兰致远大人送文书进京的人密告,知道专使大人尚在人世,才看出一线生机。”

韩柏等三人听得满脑子茫然,呆呆相觑。

范良极赶快嘿嘿一笑道:“布政司大人有什么困难,即管说出来,我们专使人人最爱结交朋友。何况布政司之名,我们早有耳闻,知道你对敝国最是关护,既是自家人,有话但请直言。”

这番话其实说得不伦不类,好处却是正中谢廷石的下怀,是他久旱下期待的甘露,大喜道:“有侍卫长这番话,下官才敢厚颜求专使帮下官一个大忙。日后必有回报。”

韩柏好奇心大起,催促道:“大人有事快说,否则宴会开始,我们要到外面去了。”

谢廷石道:“这事说来话长,一年前,邀请贵国派使节前来的圣旨,便是由下官亲自送往贵国,所以当我接到你们到敝国来的消息时,立即亲率精兵,远出相迎,岂知迟了一步,专使的车队已被马贼袭击,除了遍地体外,其他文牒和贡品全部不见,下官难过得哭了三天,连忙派人往贵国去,看看能否派出另一个使节团,岂知原来皇上最想得到的‘高丽灵参’已全由专使带到中原,下官一听下魂飞魄散,若给皇上知道,下官哪还有命,不株连九族已是天大恩典了。”

范良极等三人听得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若高句丽再派出另一使节团,他们所费的所有心力,都要尽岸东流了。

韩柏深吸一口气,压下波动的心情道:“请大人记紧快速通知敝国国君,告诉他我和侍卫长安然无恙,千万不要再派第二个使节团来,就算真个已另有人来,也要把他截着,免得他白走一遭。”

谢廷石道:“专使吩咐,下官当然不敢有违。”

陈令方奇道:“现在灵参没有掉失,大人还担心什么?”

谢廷石叹了一口气道:“若让皇上知道下官连一个使节团都护不了,又让灵参差点失掉,即管皇上肯饶过我,胡惟庸等亦绝不肯放过我,小则掉宫,大则杀头,你说我要不要担心。”

韩柏和范良极对望一眼,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暗忖原来只如此一件小事,横竖要骗朱元,再骗多一项有何相干。

陈令方皱眉道:“皇上一向以来最宠信就是燕王,有他保你,还怕什么呢?”

在旁听着的万仁芝插入道:“陈公离京太久了,不知朝廷生出变化,本应继承皇位的懿文大子六个月前刚过了世,皇上本想立燕王为皇大子,继承皇位,可是胡惟庸楞严和鬼王虚若无等无不齐声反对,现在皇上已决定了立懿文太子的儿子允为皇太孙,只是尚未正式公布吧!”

陈令方这才恍然大悟,在朱元璋约二十六个儿子里,以燕王棣最有谋略和势力,若朱元璋决定以允继承皇位。为了巩固其他位,必须及早削掉燕王权势,燕王驻北平,位于布政司谢廷石的管治范围内,若要削人,第一个要削的自是谢廷石。所以若谢廷石给胡惟庸等拿着痛脚,恐怕不会是掉官那么简单,难怪他如此紧张。

楞严心怀不轨,自是不想力可治国的燕王登基。若能立允为皇太孙,实是一石二鸟的妙计,最好是朱元璋死后,出现争夺皇位的情况,否则上个声望地位均不能服众的皇帝,亦是有利无害。

韩柏大拍胸口保证道:“大人有何提议,只要本专使做得到的,一定帮忙。”

谢廷石长身而起,一揖到地道:“大恩不言谢,将来谢某定必结草衔环以报专使。”他自称谢某,显示这已是大套私人间的交情。

韩柏慌忙扶起。

镑各重行坐好后,谢廷石清了清喉胧,干咳两声后道:“下官经过反复思量,知道只要专使能在皇上驾前隐去遇盗袭击一节,则一切好办。”

陈令方皱眉道:“可是此事早由兰致远报上京师,我们就算有心隐瞒,恐亦难以办到。”

谢廷石道:“陈公请放心,致远知道专使来自高句丽后,即想到其中关乎到下官生死大事,放在文书中略去遇劫一节,又严禁下面的人向任何人提起此事,所以只要我们能想出个专使为何会到了武昌的理由,一切问题当可迎刃而解。”

范良极大笑道:“这事简单到极,不……不!贵皇上最紧张就是那几株灵参,只要我们说因得布政司指点,专程到武昌附近某处汲取某一灵泉之水,制成一种特别的美酒,用以浸参,可使灵效大增,则布政司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呢。”

谢廷石拍案叫绝,旋又皱眉道:“可是若皇上喝酒时,发觉那只是贵国以前进贡的酒,又或只是一般美酒,岂非立时拆穿了我们的谎言吗?”

韩柏和范良极对望一眼,齐声大笑起来。

当谢万两人摸不着头脑之际,韩柏拍心口保证道:“这个包在我身上,只要贵国天子肯尝他妈的一口,绝不会怀疑那是带有天地灵气的酒。”

两人半信半疑,不过见他如此他妈的有把握,不好意思追问下去。

陈令方悠悠道:“看来布政司大人应是由山东一直陪着专使到了武昌,现在又陪着坐船往京师去,不知我有否说错。”

谢廷石大打官腔道:“当然!当然!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下官怎承担得起。”

韩柏和范见极心中叫好,得此君在旁侍候,谁还会怀疑他们的假身份。

范良极仍不放心,道:“布政司大人须记紧不要诱我们说家乡话,因为来贵国前,我王曾下严令,要我们入乡随俗,只可说中土语,在人请见谅。”

谢廷石早喜上心头,哪会计较说他妈的什么话,连连点头。

这时马雄来报,说贵宾驾临。

众人兴高采烈,出房下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