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雨翻云·壹

作者:黄易

怒蛟岛。

观远楼上临窗的幽静厢房内,浪翻云独据一桌,喝着名为“清溪流泉”的美酒。

不一会已尽一壶。

浪翻云站起身来,走到门旁拉开了一条缝隙,向着楼下低唤道:“方二叔,多送三壶‘清溪流泉’到我这里。”声音悠悠送出,震荡着空气。

方二叔的声音传上来道:“翻云你要不要二叔藏在地窖里的烈酒‘红日火’?”

浪翻云哈哈大笑道:“烈酒?让它淹我三日三夜也不会醉,快给我送‘清溪流泉’,只有这酒才配得起洞庭湖的湖水。”

脚步声响起。

方二叔出现在楼梯下,仰起头来道:“那酒确是要把人淡出鸟来,还叫什么‘红日火’,想骗骗你也不成,刻下酒楼里的‘清溪流泉’已给你这酒鬼喝光,我刚差人去左诗处看她有新开的酒没有,没有的话,不要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喝得太快。”

浪翻云道:“左诗!”

方二叔神态一动,眼中闪过异光,望着浪翻云道:“就是那天你扶起那小女孩雯雯的母亲,年纪这么轻便做了寡妇,自那毒女人乾虹青逃掉后,左诗便是怒蛟岛最美的女人了。”跟着压低声音神地道:“现在岛上人人都在猜,那日和左诗结一眼之缘时,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浪翻云,究竟有没有心动。”

浪翻云哑然失笑,天下间总不乏那些好事之徒。

自己有心动吗?

浪翻云表面若无其事,淡淡道:“没有酒,先给我送一壶龙井上来吧!”假若有双修公主的野茶就更好了,想到这里,那晚明月下和双修公主共乘一舟的情景又活了过来。

方二叔应诺一声去了。

浪翻云让门漏开了一条缺隙,坐回椅上,拿起桌上带来的一本书,翻开细看。

轻碎的脚步声在楼梯响起。

浪翻云眉毛一耸,往门外看去,刚好透过门隙,看到小女孩雯雯捧着个酒壶,红着小脸,勇敢地一步一步走上来,上气不接下气。

浪翻云跳了起来,移到门前,拉开门欢迎这小朋友,伸手就要接过酒壶。

雯雯避过了他,奔到桌前,将大酒壶吃力地放在桌上,回头喘着气道:“不用人帮我,我也办得到!”

浪翻云哈哈一笑,夸奖道:“可爱的小家伙!”

雯雯欢天喜地跳了起来,便要冲出门去,到了门旁忽地停下,掉过头来道:“娘也来了!”再送他一个甜甜的笑容,这才走出门外,不一会轻细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处。

浪翻云扬声道:“左诗姑娘既已到来,何不上来一见?”

一把清润柔美的女子声音由下传上道:“雯雯真是多事!骚扰了浪首座的清兴,小女子仍在为亡夫守静之时,不宜冒渎!”

浪翻云道:“如此浪某亦不勉强,只有一事相询,就是姑娘酿酒之技是否家传之学?”

楼下的左诗姑娘沈默了半晌,才轻轻道:“左诗之技传自家父……”

她语声虽细,仍给浪翻云一字不漏收在耳里,打断道:“姑娘尊父必是‘酒神’左伯颜,当年本帮上任帮主上官飞,亲自将他从京城请来酿酒,自此以后,我和帮主非他酿的酒不喝,唉!的确是美酒!可惜自他仙游后,如此佳酿再不复尝,想不到今天又有了‘清溪流泉’,左老定必欣慰非常。”

左诗静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我走了!”

雯雯也故作豪气地叫道:“浪首座我也走了!”

步声远去。

浪翻云微微一笑,拔去壶盖,灌了一大口,记起了亡妻惜惜在五年前的月夜里,平静地向他说:“猜猜我最放不下心的是什么事?”

望着爱妻惨淡的玉容,浪翻云爱怜无限地柔声道:“浪翻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猜到仙子心里想着的东西。”

纪惜惜叹了一口气,眼角淌出一滴泪珠,道:“怕你在我死后,不懂把对我的爱移到别的女子身上,白白将美好的生命,浪费在孤独的回忆里,云!不要这样!千万不要这样!这人世间还有很多可爱的东西!”

“笃笃笃!”

敲门声响,凌战天推门而入,来到桌前在他对面的空椅坐下,嘿然道:“又是清溪流泉,大哥是非此不饮的了。”

浪翻云眼中抹过警觉的神色,因为凌战天若非有至紧要的事,是不会在他喝酒时来找他的。

凌战天挨在椅背上,舒出一口气道:“刚收到千里灵带来的讯息,厉若海战死迎风峡。”

浪翻云眼中爆起精芒,望往窗外的洞庭湖,刚好一队鸟儿,排成“人”字队形,掠过湖面。

再一个中秋之夜,他就要与这个击杀了绝世武学大豪厉若海的魔师决战,只有到那一副,生命才能攀上最浓烈的境界。

在浪翻云过去的生命里,最痛苦难忘的一刻,就是惜惜死去那一刻。

而在将来的生命里,最期待的一刻,便是这由命运安排了与远大敌相见的刹那。

厉若海已先他一步去了。

厉若海倘死而有知,必忘不了那与庞斑定出胜败的一刻,为了知道那刻的玄虚,亦付出了生命作为代价。

凌战天的声音继续传进耳里道:“赤尊信、厉若海一逃一死,庞斑以事实证明了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仍然是他的!”

浪翻云望向凌战天,淡淡道:“你立即使人侦查庞斑有否负伤,若答案是‘否’的话,天下所有人,包括我浪翻云在内,均非他百合之将。”

凌战天一愕道:“厉若海真的这么厉害?若厉若海临死前的反击,确能伤了庞斑,那就是庞斑破天荒的首度负伤了!”

浪翻云灌了一口“清溪流泉”,叹道:“谁可以告诉我,庞斑一拳打出时,厉若海究竟刺出了多少枪?”

凌战天目瞪口呆道:“你怎知庞斑是以空拳对厉若海的枪?”

浪翻云哂道:“庞斑雕我那立像的刀法,乃蒙古草原手工艺的风格和刀法,所以庞斑若有师传,就必定是蒙古的‘魔宗’蒙赤行,只有连大宗师传鹰也不能击败的人,才能培植出这样的不世人物。”

凌战天何等机灵,立时捕捉了浪翻云话中的玄机。

蒙赤行的武功已到了返祖的境界,以拳头为最佳武器,这技艺自亦传给了庞斑,蒙赤行的可怕处,是他不但有盖世的武功,更使人惊惧的是他的精神力量,庞斑亦是如此,因为他就是蒙赤行的弟子。

浪翻云眼力竟高明至此,从庞斑的手挑战书推断出了对方的出身来历。

浪翻云举起“清溪流泉”,一饮而尽,脑海泛起厉若海俊伟的容颜,道:“这一杯是为厉若海的丈二红枪喝的。”语罢,长身而起。

凌战天刚坐得舒舒服服,不满道:“才讲了两句,便要回家了!”

浪翻云取回桌上的书哂道:“我要赶着去打他十来斤清溪流泉,拿回家去,自从有了这绝代好酒,我自己酿酒的时间全腾空了出来,累得我要找部老庄来啃啃,否则日子如何打发!”

凌战天哑然失笑道:“我们忙得昏天黑地,你却名副其实地‘被酒所累’,生出了这个空闲病来。”

浪翻云将书塞入怀里,拍拍肚皮道:“讲真的,战天!当你不板着脸孔说公事话时,你实在是个最有趣的人。”转身便去。

市郊。

在林中的一片空地里,韩柏怒气冲冲向翘起二郎腿,坐在一块石上,正悠闲吸啜着烟管的范良极道:“我并非你的囚犯,为何将我押犯般押解到这里来?”

范良极道:“一天你未娶朝霞为妾,你也不可去追求别的美女。这叫守诺!”

韩柏嘿嘿笑道:“你当时只是说要我娶朝霞为妾,并没有附带其他条件。”

范良极老气横秋道:“所以我说你是没有经验阅历的毛头小子,我也没有附带你不能杀死朝霞,那是否说你就可以杀朝霞,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大家也应明白的!”他说的是那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韩柏对他的强辞夺理本大感气愤,但当看到范良极眼内的得意之色时,知导这死老鬼正在耍弄他,暗忖我哪会中你的奸计,忽地哈哈一笑道:“你要我娶朝霞为妾,自亦摆明我另外还得有正妻,所以我理应去追求另外的女子才对,否则岂非有妾无妻,没有妻又何来妾?”

范良极想不到这小子忽地如此能言善辩,窒了一窒道:“这么爱辩驳,像足个小孩子。”

韩柏一点不让道:“如此唠唠叨叨,正是个死老头。”

两人对望一眼,忽地一齐仰天大笑起来。

范良极笑得泪水也呛了出来,喘着气道:“你这小鬼趣怪得紧。”

韩柏笑得踏了下来,揉着肚子道:“我明白了,你是嫉妒我的年轻和我的受欢迎。”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刚才秦梦瑶似乎并不大欢迎你。”

韩柏愕然道:“你竟知道她是秦梦瑶!”

范良极不答反间道:“小柏!让我们打个商量!”

韩柏戒备地哂道:“你除了威胁外,还有商量这回事吗?”

范良极道:“所谓‘威胁’,就是甜头大至不能拒绝的‘商量’,小鬼头你明白了没有?”

这回轮到韩柏落在下风,气道:“我还要感激你是不是?”

范良极微微一笑道:“假设我助你夺得秦瑶的芳心,你便让朝霞升上一级。秦梦瑶是左,她便是右,秦梦瑶是右,她便是左,你说如何?”他也算为朝霞落足心力,一点也不放过为她争取更美好将来的机会。

韩柏一愕道:“你倒懂得趁火打劫的贼道。”

范良极冷然道:“当然!否则哪配称天下群盗之王。”

韩柏故作惊奇地道:“你做贼也不感觉惭愧吗。”

范良极道:“当你试过穿不暖、吃不饱,每一个人也可以把你辱骂毒打的生活后,你做什么也不会惭愧。”

韩柏讶道:“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有这遭遇,怎么你……”忽然间,他感到与范良极拉近了很多。

这是个既可恨,但亦可爱复可怜的老家伙,尽管表面上看去他是个那么充满了生命力、斗志、乐天和坚强的“老鬼”。

范良极眼中闪过罕有的回忆神倩,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生中从不受人之恩,因为在我七岁那年,哑师从寒冬的街头,救起我后,我知道自己已领尽了上天的恩赐,不应更贪心了。你想我天生是这么矮瘦干枯吗?其实是那时饿坏了。”

顿了顿,范良极阴沉下来道:“就是他,使我成为天下景仰的黑榜高手,我在遇到你前,从不和人说话,因为我从哑师处学懂了沉默之道,就是那种‘静默’,使我成为无可比拟的盗中之王。我活命的法宝,就是静默和忍耐。”

韩柏点头同意道:“说到偷盗拐骗,不动声息,确没有多少人能及得上你。”

范良极弄不清楚这小子究竟是挖苦他,还是恭维他,唯有闷哼一声道:“这天下的伟业都是由一无所有的人创造出来的,朱元璋便是乞丐出身,连皇帝也做了,天下也得了!”

韩柏吓了一跳,道:“你随随便便直呼皇帝老子之名,不怕杀头吗?”

范良极眼中抹着一丝悲哀的神色道:“十天后庞斑复原了,你看我们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韩柏愕然道:“庞斑不会这么看不开吧!”

范良极点燃了已熄灭了的烟丝,深吸一口,又徐徐吐出,道:“那天他如果肯回头看上风行烈一眼,我们现在也不用瞎担心……”

韩柏一震道:“我明白了,因庞斑怕见到风行烈时,会忍不住负伤出手。”

范良极赞道:“果然一点便明,庞斑或会放过任何人,但绝不会放过风行烈,你则不能不为救风行烈和庞斑动手,我却不能使朝霞未过门便死了夫君,故空有逃走之能也派不上用处。”

韩柏心中感动,这从来也没有朋友的孤独老人,对朋友却是如此义薄云天。因为范良极是盗中之王,而盗贼最拿手的绝技便是逃走,所以尽管庞斑想找范良极晦气,亦将大为头痛。

范良极忽地兴奋起来,豪气纵横地道:“趁我们至少还有九天半好活,不如让我们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韩柏小孩心性,大觉好玩,不过想了想,又皱起眉头惑然道:“九天半可干得什么伟大的事来?”

范良极胸有成竹地道:“这世界还有什么比爱和恨更伟大,以爱来说,我们可在这九天半内,分别追上云清和秦梦瑶;以恨来说,你怎可放过那人面兽心的马峻声。”

韩柏童心大动,赞叹道:“果然是既有阅历又有经验的嫩家伙,想出来的都是最好玩的玩意儿。”

范良极得此知己,“嫩”怀大慰,笑咪咪站起来,伸指戳着韩柏的胸口,强调道:“你或者不知道,你已成了能左右武林史往那个方向发展的伟人,也是靠着你这伟人的身份,我才找到一条可让你和秦梦瑶接近的妙计。”

风行烈大步沿街而行,谷倩莲则有若小鸟依人般,喜孜孜地傍着这“恶人”而走,深入这府城里去。

两旁店铺林立,行人熙来攘往,均衣着光鲜,喜气洋洋,一片太平盛世的景象。

风行烈武功重复,心情大是不同。

谷倩莲何等乖巧,知道风行烈要独自思索,也不打扰他,只是自顾自四处浏望,像个天真好奇的无知少女。

前面一枝大旗伸了出来,写着“馒头我第一”五个朱红大字,非常耀目。

谷倩莲习惯成自然地一伸玉手,往风行烈的衣袖抓去。这时的风行烈还是那么易被欺负吗?手一移,避了开去,谷倩莲抓了个空。

谷倩莲呆了一呆,嗔道:“你让我抓着衣袖也不行吗?”言罢,规规矩矩探手缓缓抓来。

风行烈剑眉一皱。

自己若再次避开,便显得没有风度了,一犹豫间,衣袖已给谷倩莲抓着。

风行烈故作不悦地道:“你想干什么?”

谷倩莲扯扯他衣袖,另一手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哀求道:“人家想你进去试试这世上是否真有‘馒头我第一’这回事!”

风行烈暗忖,原来这妮子饿了,若是范良极和韩柏那对欢喜冤家在此,定必乘机将她耍弄一番,可惜却只有他一人在此,对着这狡计百出的谷倩莲,他真是一筹莫展。好!舍命陪狡女,我风行烈就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微微一笑道:“谷姑娘若不嫌冒昧,就让在下作个小东道,请你进去吃他一顿吧。”

谷倩莲想不到他如此好说话,欢喜得跳了起来,扯着他直入店内,在店角找了张桌子坐下才放开他衣袖,一口气点了七、八样东西,最少够四人之用。

风行烈微笑安坐,不置可否。

先送上来的是一碟堆得像个小饱山的馒头和两小碗辣点。

谷倩莲毫不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风行烈想道:她必是真的饿了,由此可知当韩柏将最后一个馒头递给她时,被范良极一手抢走,对她来说是多么“残忍”,但她当时仍装作毫不在乎,当知这美丽的少女何等坚强和好胜。

无论谷倩莲怎样大吃特吃,但都不会给人丝毫狠吞虎的不雅感觉,尤其间中送来一瞬间的秋波,又或嘴角一丝笑意,总是春意盎然。

风行烈心中忽地一震,猛然惊觉到自谷倩莲出现后,直至此刻,因恩师厉若海战逝而带来郁结难解的心情,竟轻发了很多。

另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难道我欢喜和她在一块儿?

这时谷倩莲暂时放过了桌上的食物,微微前俯道:“吃第一个馒头时,就真是馒头我第一,吃第二个时味道已差了很多,希望他们的阳春面可靠一点。”

风行烈见她说话时神态天真可人,摇头失笑打趣道:“你已经找到如何使东西好吃的窍门了,就是待饿得要死时,只吃一个馒头。”

谷倩莲“噗哧”一笑,俏脸旋开两个小酒涡,甜甜地瞄了他一眼,低头轻声道:“你心情好时,说话好听多了!”

风行烈恐吓地闷哼一声,道:“好听的说话,最不可靠。”指了指门外,续道:“就像‘馒头我第一’这句话!”

谷倩莲没有抬起头来,轻咬唇皮道:“为何你忽然会对我和颜悦色起来,又和我说话儿,不再讨厌我了吗?”

风行烈眼中抹过一丝失落,淡淡道:“还有九天半,我便会和庞斑一决生死,所以现在也没有心情和你计较了。”

谷倩莲台起头来,幽怨地道:“你们男人总爱逞强斗胜,明知道必败还要去送死。”

风行烈苦笑道:“我也想能有一年半截的时光,让我消化从恩师厉若海和庞斑决战时俯瞰得到的东西,可是庞斑是不会放过我的。”

谷倩莲低头轻问道:“厉门主死了吗?”

风行烈眼中闪过揉合了悲痛、尊敬、崇仰的神色,淡淡道:“是的,死了!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般死了。”忽地一震,不能置信地叫道:“你在哭?”

谷倩莲台起满布泪痕的俏脸,幽幽道:“是的!我在哭,自从我十三岁那年,为公主送信给厉门主时,见过厉门主,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情景,没有人比他更是英雄,所以打一开始我便用尽一切方法来助你,你还总要错怪人家。”

这一招轰得风行烈溃不成军,老脸一红道:“快笑笑给我看,你每逢扮完可怜模样后,总会甜甜一笑的呀!”

谷倩莲泪珠犹挂的瓜子脸真个绽出笑意,娇嗔道:“你是否养成了欺负我的习惯,人家凄苦落泪,还逗人家!”

风行烈见她回复“正常”,心中定了些,忽有所觉,往街上看去。

一个全身白衣,背着古剑,潇洒孤傲,秃头光滑如镜的高瘦僧人,正步入店里。

谷倩莲也感应到那白衣僧的出现,垂下了头,眼内闪过奇异的神色。

白衣僧大步来到风行烈桌前,礼貌地道:“我可以坐这桌吗?”

风行烈细察这白衣僧近乎女性般且看上去仍充满青春的秀俊脸容,点点头道:“大师既对此桌有缘,自然有你的份儿,只不知现在还有三张空椅子,大师会拣哪张坐下,和为何要拣那一张?”

白衣僧虽然瘦,但骨格却大而有势,悠立店内,确有几分佛气仙姿。

他明亮的眼神丝毫不见波动,淡淡道:“小僧是随缘而来,随缘而动,只要那张椅子和我有缘,小僧便坐那张。”

风行烈笑道:“大师随便吧!”说罢,目光扫向低垂着头的谷倩莲,只见她一脸罕见的冰冷阴沉,心中一动。

白衣僧已在正对着他的椅子坐了下来,淡然道:“风兄知道小僧来此,是为了什么事吧?”

风行烈毫不退让地跟对方精光凝然的目光对视,温和地道:“能令八派联盟第一号种子高手‘剑僧’不舍大师亲自出马,为的当然是很重要的事?”

不舍大师微微一笑,问道:“敢问风兄从何得知我乃第一号种子高手?”

一直没有作声的谷倩莲呶呶嘴角,不屑地道:“知道这事有何稀奇,我还知道你是八派联盟的密武器,因为你的武功已超越了不老神仙和无想僧,成为八派第一人。”

风行烈既奇怪一直欢容软语的谷倩莲对不舍僧如此不客气,又奇怪她为何竟会知道这只有八派里少数人才知的密。

不舍脸容平静如常,忽地哑然失笑道:“小僧真是贻笑大方,不过姑娘如此一说,小僧已猜到姑娘乃‘双修府’的高手,现在小僧已到,姑娘亦应交代一下取去敝师侄孙何旗扬之物一事了!”

谷倩莲心中一懔,想不到不舍才智竟高达这种地步,凭自己几句话,便猜到自己的出身来历,冷冷道:“谁希罕那份文件了,只不过我想引你亲自到来,交这给你。”探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放在不舍面前的桌上。

雪白的封套上写奢“宗道父亲大人手启”八个惊心动魄的秀丽字体。

风行烈至此才知道名望在少林仅次于无想僧的不舍,和双修府的关系大不简单。

不舍眼光落在封套上,眼中抹过一阵难以形容的苦痛。

谷倩莲霍地站起,道:“信已送到,那东西就给还你。”探手怀里,忽地脸色一变,愕在那里,手也没有抽出来。

风行烈和不舍两人齐向她望去。

谷倩莲咬牙道:“东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