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沅暂时留了下来。
毕竟古代没有便利的交通设施,大雪纷飞的,出行的确很不方便,马儿也受不了在大雪里面长时间奔袭,----杀掉淳于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须得留住命,徐徐图之。
而眼下到了年根儿,东羌和出云七州都停了战火。
出云城内,一片家家挂灯笼,户户披红彩的热闹景象。将军府内,更是被装点的十分漂亮喜庆,这还多亏慕容沅帮着出了一些点子,听得聂凤翔夸赞,淡淡一笑,“没什么值得跨臧的,不过是我从前见的多一些罢了。”
----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十年公主生涯。
慕容沅忽地有些情绪涌上来,转了身,自顾自穿过了连廊,来到一簇殷红如血的红梅跟前,不由恍惚出神。那时候,自己是无忧无虑的沁水公主,每到冬天就兴师动众带了宫人去御花园,只为折几支红梅,然后再花一下午的时间插好,拿去哄父皇欢心,也给母妃那边送去同样的一份。
所烦恼的,无非是这一枝梅花还不够开得好,有些稀疏了。
她在连廊上面的长条凳上坐下,看着红梅,看着白雪,眼睛忽然变得酸涩起来。有些人、有些事,有些回忆,当初越是美好,现在想起就越是心痛难受。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会想到过今日情景?孤苦一人,无依无靠,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复仇而已。
“如果咱们能撑过这一劫,父皇就为你好好的挑一个驸马,让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如果不能……,国破家亡之后,你只需要顾及自己即可,千万不要想着报仇,更不要想着复国,否则就会像你母妃一样,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之中。”
----可是父皇,阿沅做不到。
怎么能忘记你对我十年的无尽爱护?怎么能忘记你惨死在我的面前?怎么能忘记哥哥的狠心绝情?这些……,阿沅都忘不了。
忽然之间,慕容沅的身上多了一件温暖的东西。
她回头,“将军?”情知自己眼睛红了,有点不自然的偏过了头,视线落在身上的黑色裘皮披风,又宽又大,还带着才解下来的淡淡温暖,太过亲密了吧?她动手要解下披风,“我……,我不冷。”
“披着吧。”端木雍容在旁边坐了下来,抬手阻止,“有雪。”
慕容沅的长相遗传自母亲,身量也是一样,属于娇小玲珑型,被端木雍容宽大披风裹上,整个人都被包了进去。特别是端木雍容把兜帽给她套起来,两边风毛一挡,便只剩下一张巴掌大的莹玉小脸,小小的,叫人心生怜惜。
慕容沅很是不自然,“没事,我……”
端木雍容打断道:“你想家人了?”
“是。”慕容沅情绪十分低落,被他一问,更是心思漂浮起来,倒是忘了再去拒绝对方的披风,“想起从前下雪的时候,专门跑到御花园去给……,给父亲,折红梅回去摆放。”她自嘲一笑,“你必定要觉得我十分无聊,这也当做一件事来说。”
“没有。”端木雍容既然起了心思,倒是很有兴趣听些和她相关的事,“那么我来猜一猜,一定是折了最好的红梅,又多又漂亮,你的父亲见了喜欢的不得了,连声夸你是有孝心的好女儿。”笑问:“我猜得对不对?”
他少有笑容,偶尔笑起来,便显得格外的不一样。
原本是长眉入鬓、宛若利剑的长相,因为眼里的笑容,顿时柔和了几分,----像是天山之上的白雪融化,又像是浩瀚无边的海浪平静下来,气势磅礴之后,带着无边无际的安宁平和,却难掩湛湛光华。
慕容沅看着那璀璨夺目的笑容,片刻失神,继而心底生出一丝异样。
原本因为自己曾经替他说过话,给了出云七州不小的帮助,救自己一命,还算勉强说得过去。可是后来他又亲自带着去战场厮杀,让人陪自己捉对练习,还意外的斩下辱骂自己的俘虏头颅,一桩桩、一件件,现在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对方待自己好得有点过头了。
之前只自己满心仇恨难抑,想的都是报仇、报仇,除了报仇,还是报仇,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过。眼下他不仅给自己披上披风,还如此语气温和,眼中带笑,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话,再反应不过来就是脑子短路了。
----他可从来都是一张冰山脸待人的。
“我现在……”慕容沅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说自己只想报仇,不想谈情说爱?那人家也没直接告白,叫自己怎么说?甚者猜错了呢。
罢了,以后远着一点吧。
端木雍容看清了她的情绪,小公主现在国破家亡,满心复仇,的确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逼得急了,她只会拔腿就跑吧?因而收了笑容,起身道:“前面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就是来叫你一声,快点过去。”
“好。”慕容沅有些慌乱的解了披风,还给他,“谢谢你。”
端木雍容没有拒绝,接了道:“外头冷,你先自己回屋去找一件披风披上。”然后没有多说,旋即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倒是弄得慕容沅一怔,莫非真的是自己想错了?或许吧,人家只是看自己可怜呢。
算了,算了,不要去想了。
反正开春暖和自己就走,不……,等大雪停了就早点走,以后再也不见面还能牵扯什么?等到了东羌,再改变一下容貌,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了。
她满心复仇,并不想挂念太多,旋即丢开撂在一旁不去多想。
端木雍容的家人都被东羌杀光了,整个将军府,主子不过就他一个,特意把聂凤翔和麻五、蒋小六、邵棠叫来,这四个不是早年死爹死娘,就是自幼孤儿,大伙儿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也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慕容沅当然也在,还特意换了一身新做的喜庆衣衫。
说到这个还有一个笑话,前些日子端木雍容只是吩咐,“做几套小姑娘过年穿的新衣服,唔……,做得好看一点。”
没说颜色,没说款式,没说式样,这让针线上面的人犯了难。最后大家一合计,既然是大将军专门交待的,肯定是做给重要的人穿。所以不管三七二十,只管往华丽好看上面做,绣花肯定要复杂繁复,裙子至少得是十八幅的,金线和云锦不要大意的用,扣子不是珍珠,就是翡翠,务必达到大将军要求的“好看一点”。
当慕容沅收到新衣服的时候,不由惊讶,“一定要这么华丽吗?”或者东羌人过年都是这个风俗?当她穿着这身金光闪闪的新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顿时惊起一片惊呼声,再看看众人的寻常过年穿着,不由愣在当场。
邵棠静静的打量过去。
小公主一头青丝乌黑如云,挽做朝月髻,金钗玉簪横斜,鬓角斜戴一大朵真红色的绢制芍药花。哪怕易了容,金枝玉叶的气势仍旧掩盖不住。哪怕穿得过于华丽,也没有一丝一毫压不住,反倒让自己忍不住猜想,若是她此刻以真面目示人,又是何等的倾国倾城绝色风华?如此佳人,也难怪大将军会心动了。
慕容沅转眸看向端木雍容,有些抱怨,“你让人送这种金光闪闪的衣服过来,还只让我一个人穿,是拿我哄大家开心的?”
端木雍容一脸尴尬,解释道:“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做的好看一点。”
慕容沅乌黑的眼眸看着他,的确没有嘲弄自己的意思,想他也不是那样的为人,多半是下人闹错了,于是道:“那我回去换了吧。”
“别啊。”聂凤翔赶忙阻拦,“很好看的。”旁边两个没有审美能力的男性,麻五、蒋小六,也一致投了赞成票。
“好看,好看,这才是女儿家的样子。”麻五还提醒邵棠,“你也该打扮打扮了。”再次看向小公主,补了一句,“就是……,晃得眼睛有些花。”
端木雍容淡淡道:“觉得眼花就别一直盯着看了,好好吃饭。”
麻五刚说完就后悔了,得,自己这不是嘴欠吗?活该被骂!于是赶紧低头,从头吃到尾都没有再看慕容沅一眼,没办法……,不敢看啊。
----再看,眼珠子就要不保了。
麻五识趣,但不是每个人都那么识趣的。
过完年,上元节也过去了。端木雍容重新搬回了前线中军大营,慕容沅也一起跟了过去,留在城中无所事事,日子难熬,还不如在军营里面治疗伤号,或者跟聂凤翔他们对练,对自己也是十分有用处的。
这天在校场上随便跟人练习,连赢三场,惊起一片欢呼声。
雷老虎最近一直打不得架,闷得慌,就让人把他抬到旁边围观,不由跟着叫了几声好,“小羽好样儿的!”抓了旁边的兄弟曹三虎,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你去,也好好的打一场,你赢了小羽,我去找将军给你提亲。”
“提亲?!”
“提亲!”
聂凤翔和蒋小六异口同声,一个耸肩,一个摊手,脸色都是古怪。
麻五则在旁边一阵咳嗽,“我还是先走了。”
“怎么了?”雷老虎还是不明所以,瞪圆了眼睛,反问道:“我给兄弟找个好姑娘做媳妇儿,也不行吗?”
“不是,大哥……”曹三虎觉得自己要被哥哥坑了。
军营里面难得有个女孩儿,慕容沅又面目清秀可人,加上她经常给兵卒跟治病,和很多人都熟悉的,顿时响起一阵欢呼雷动的叫喊声,“对对对,提亲!提亲!!赢了都就去找大将军提亲!”倒是把曹三虎的话给打断了。
邵棠忽地回头,“大将军。”
端木雍容看着校场中央的热闹,开口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慕容沅一阵尴尬之色,“没事,他们闹着玩儿的。”
有人兴奋道:“说谁最终赢了小羽姑娘,就娶她做媳妇儿呢。”
雷老虎推了兄弟一把,“快上啊。”
“啊……!”曹三虎一声惨叫,顺势往地上一倒,“不好,我崴着脚了。”他一瘸一拐的爬了起来,退出圈子,“先回去歇一歇。”
蒋小六“扑哧”一笑,继而看了看,那边主子明显很有几分目光不善,赶紧干咳了咳,往后退道:“那个……,我年纪还小,还小。”
聂凤翔上前给了他一拳,恼道:“少他妈陷害我!”
两个人扭扭打打的,麻五赶忙上前劝架,“哎哟喂,你们要打到旁边去打,来,过来过来,这边好大一块空地呢。”三个人都退远了。
那些兵卒虽然都是粗汉莽夫,但是眼见统领们各找借口纷纷出溜,大将军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有聪明的已经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好心一点的,还悄悄在身后摆了摆手,拉住了几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纷纷保持围观态度。
雷老虎正在为兄弟临阵逃脱生气,不由骂道:“你们这都是怎么回事?跟个姑娘家比划还怂了?”大着嗓子高喊,“三虎,你给我滚回来!”
曹三虎早就没影儿了。
端木雍容上前一步,气势逼人,凝声道:“没有人上场吗?”
----他这个样子,只有想死的才会去上场呢。
“既然这样……”端木雍容转回身来,看向慕容沅,清明目光中带了几分柔和,朝她伸出了手,“我让你十招,咱们比划比划几招吧。”
整个校场都安静下来了。
不用吩咐,兵卒就各自识趣的退了几步,空出一大块场地,倒是显得雷老虎躺在椅子里孤零零的,他看了看众人,再看了看端木雍容,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扭头就喊聂凤翔,“聂老四你这小子坑我,干嘛不早点说!!”气得要起身,好歹被身边的兵卒给按下去了。
“小羽。”端木雍容目光深邃,宛若深不见底的大海一般深沉,拔了佩剑之后,便一动不动,身形犹如一座巍峨的高山,他微笑道:“出招吧。”
慕容沅一阵怔忪迷惑。
“小羽姑娘,快点出招!”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为了洗脱之前跟大将军抢女人的嫌疑,纷纷起哄,不遗余力的呐喊助威,“出招!出招!!”
慕容沅还在回不过神,本来只是普通的捉对练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恍惚间,对面一道凌厉的剑光扫了过来,不由本能的挥剑格挡,“叮”的一声,两个人很快就交战比划起来。
端木雍容只是为了让她开局,别说下死手,就是一半的力气都没用出来,接下来便是只招架不进攻,退让十招,高大身形穿梭起来却是行云流水,气定神闲,很有几分言词形容不出的别样优雅,衣袂翻飞不已。
原本在旁边胡闹的聂凤翔等人围了过来,好久不见大将军上校场比划了。
十招过后,端木雍容便是用尽全力狠狠一斩,他力大无比,宝剑更是锋利,竟然生生的斩断慕容沅的剑,并且震得她手上发麻,将剑柄也掉在了地上!
慕容沅大惊失色,“啊,我的剑……”
“我赢了。”端木雍容朝她微笑,下一瞬,佩剑利落回鞘,他大步走了上去,毫无征兆的将她打横一抱,像小猫一样抱在了怀里,“我送你回去。”
慕容沅更是被惊吓住了,不不不,之前那次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分明就……,但是当着这么多人,要自己怎么说?顿时涨红了脸,低声急道:“不,你放我下来。”
端木雍容低头轻声,“别动。”将她牢牢的禁锢住,黑色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等我一路把你抱回中军大帐,他们瞧了,就再也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了。”
“可是……”慕容沅被他弄迷糊了,好像对,又好像不对,还没等她细细的想明白过来,耳畔便是呼呼生风,人已经在他的怀里走出了校场圈子。
下一瞬,身后一片欢呼雷动,“大将军赢了!娶小羽,娶小羽!!”
有人哈哈大笑,“小羽也是你叫的?要叫夫人……”
“那你还叫?”众人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雷老虎趁聂凤翔看热闹不备,一把抓住了他,怒道:“你小子鬼心眼多,早就看穿了对不对?居然敢瞒着不告诉我,让我闹了大笑话!”接着一顿猛揍,“打量我起不来就收拾不了你,是不是?看不把你揍成一个猪头……”
“哎哟,救命啊!!”聂凤翔跟泥鳅似的,一个闪身就逃得远远的,“我看你呀,上次不仅把腿给弄伤了,眼睛也不好使,怎么怨得了别人?”做了一个鬼脸,“回头你自己去跟大将军好好解释吧。”
雷老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咆哮道:“聂老四,你给我滚回来!!”
邵棠静静的看着一切,不言不语。
而中军大帐内,端木雍容已经放下了怀中小猫。
慕容沅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之前宇文极的争风吃醋,只觉得他是春心萌动的青涩少年而已,果不其然,回国就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的。后来莫赤衣在城破前的求亲告白,那是场合特别,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能坦然应对。
而今天,感觉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了。
端木雍容见她站在帐篷门口,逆着光,身上带着柔和的光晕,白皙的肌肤微微泛着粉红颜色,仿佛咬一口,就会汁水欲滴的新鲜水蜜桃一般,实在诱人的很。可是想起对方是一只小刺猬,不想吓坏了她,于是神色平淡道:“我还要看谍报,你在旁边找个地方随便坐坐,等他们散了,就回去吧。”
嗯?慕容沅抬眸看他,神色平静、冷面寡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难道自己又猜错了?等等,他这一冷一热的,到底是个意思?要是自己跟他说,“我现在不想考虑婚姻的问题。”他会不会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这得有多尴尬啊!
或者,刚才他只是单纯给自己解围的?毕竟姑娘家长时间混在军营,多有不便,这样闹了一场,往后就没有人对自己动心思了。
应该是吧,慕容沅再次抬头看了一眼,端木雍容仍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谍报,神色端庄肃穆,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慕容沅只能以为是自己多心,加上想着很快要走,也就撇开了。
她并没有仔细想过,端木雍容的话,其实是一个不能逆转的命题。今儿这么一路被抱回来,以后的确没别人敢打她的主意,但是……,有一个人还可以啊。
“大将军!”门外有人神色紧张,“有密报!”待里面点了头,方才闪身进来,还留了人在门口守着,然后递上一封密信,“东羌出大事了。”
“哦?什么事让你卫谦都紧张起来。”端木雍容不以为意,拆了信,当他看清信上内容时,饶是一向临泰山崩而不变色的他,也不由吃了一惊,“居然有这样的事!”他重新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道:“看来……,东羌要翻天了。”
“是啊。”卫谦身量清瘦,干巴巴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格外清明,带着对世事人情的洞悉光芒,低声道:“端木太后不仅死了,还死得很不光彩,就算皇帝这次的手段凌厉了一些,端木家也不敢闹出来的。”
端木雍容轻声一笑,“端木家?”
准确的说,应该是世代久居京城,世代掌控羌国权利忠心的端木嫡支,而自己虽然也姓端木,却并不是他们那一“家”的。曾经年少的自己,还想着只要建功立业,就能靠近端木嫡支,到最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不仅如此,他们还因为忌惮而陷害自己,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端木渊,还有你的那些子子孙孙,总有一天会全部死在我的手里!
端木太后早早的死了,又是享尽大半辈子荣华富贵而去,倒是便宜了她!不过眼下没时间计较这个,而是抬头道:“这是皇帝蛰伏十几年的雷霆一击,你瞧着吧,端木家必定要跟着死人,皇帝身边也会死人,东羌……,不太平了。”
卫谦点了点头,又道:“这样一来,攻打咱们的朝廷大军很快就会撤退。”
“这倒是一个大好消息。”端木雍容便是再冰山脸,想到这个,也忍不住心情愉悦的展颜一笑,宛若骄阳之火,“相信过不了几天,端木太后忽患恶疾暴卒的消息就会传开,咱们须得早做各种准备,你去把人都叫过来一起商议。”
“是。”卫谦快速退了下去。
端木雍容往虎皮椅背里面一靠,重新估量如今天下的局势。
赵煜刚刚登基,又背负着谋逆篡位的罪名,加上新朝建立,战争损耗,以及安抚燕国国内各方势力等等,已经是自顾不暇;西羌才打了大大的败仗,想要再打燕国,只怕一时之间也没力气,更不用说,赵煜年富力强,可不是卧病在床的老皇帝,御驾亲征毫无问题,所以暂时应该不会交火;眼下东羌也乱了,端木太后一死,皇帝必定清除太后的党羽,两方较量之下,同样也是手忙脚乱的。
不过天下越乱越好,越乱才越对自己有利。
忽地想到一个人,之前宇文极费尽心思投靠了端木太后,杀了不少对手,眼下端木太后一死,只怕他的日子不会好过吧。身处滔天洪流之中,抱错了柱子是很危险的,不知道宇文极有没有本事躲得过去?总之不会轻松就是了。
再而想到慕容沅,她……,真的不在乎宇文极吗?
罢了,大男人的,何必跟娘们儿一样斤斤计较?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就会用尽全力去得到,而不是猜来猜去、患得患失,若她不是全心全意装着自己,便是再好,也是不会勉强留下的。
端木雍容很快将这一点小纠结,撇到一旁去了。
而是将心思全部放在了当前局势上,就如他预期的一样,端木太后的死讯很快传遍东羌,东羌的朝廷打军也撤退了。
但后面的一系列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端木太后死了,东羌皇帝和端木嫡支的势力较劲,屡屡生出险象,竟然发了一道圣旨到出云七州!称之前端木太后人老糊涂,加上奸臣当道,自己才被迫颁发圣旨,以至于误杀了忠臣良将的家人。此刻已经将张世龄、寇延诛杀,特召请大将军端木雍容回国平定动乱,并且将另外三州,划入出云七州的管辖范围,同时允许端木雍容自己任命州郡属官,今后可以不向朝廷进贡上税,封出云王。
等于将出云七州和毗邻三州,划做端木雍容的藩国。
“皇上这是急了。”卫谦笑道:“想来他雷霆一击除掉太后,却不彻底,更没有能力压制端木嫡支等世家大族,所以不得不拉拢大将军,好和端木嫡支对抗。”
雷老虎大笑道:“哈哈,什么大将军?现在可是出云王了。”
“对对对。”聂凤翔最爱凑趣、凑热闹,赶忙站起身来,一脸认真的行了大礼,“属下见过王爷!”旁边麻五和蒋小六也跟着凑趣,大家嘻嘻嘻哈哈的,气氛欢腾起来。
“王爷。”卫谦也改了口,“咱们回去吗?”
“当然要回去!”端木雍容目光凌厉,笃定冷声道:“皇上不请我回去,我也是要以另外的方式回去的!不过不急,等把州郡官员都换做咱们的再走。”有这十州作为自己的根基,不管是后燕、西羌、东羌,都已经不能一口吞下自己了。
回东羌自己有两件事情首先要办,一是除掉端木嫡支,二是淳于化。
端木雍容忙碌了好几天,细细的安排妥当之后,才有时间找到慕容沅,问道:“这几天外面的各种消息,你都听到了吧?”
外面人声鼎沸的欢呼声,以及各种传言,慕容沅当然都听说了,想着他忙,没好赶过去添乱,此刻听他问起,不由朝他道喜,“恭喜大将军成为出云王。”
端木雍容淡淡一笑,“你也跟着打趣。”
慕容沅凝目看了过去,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乱世中,已生人主之象,举手投足都带着难掩的威势,宛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又犹如熊熊烈火,气焰滔天!哪怕是此刻面含微笑,也有一种隐隐的迫人气势。
这样的人,心里装的应该是如何逐鹿天下,又怎么惦记自己一个亡国公主?再说他若是真的惦记,对付自己一个弱女子还不容易么?根本不需要耗费太多心思。
----想来之前是自己误会了吧?
慕容沅在心里摇头一笑。
“小羽。”端木雍容的目光忽地明亮,宛如灿烂阳光穿破层层乌云一般,刹那间将整个帐篷都照亮起来,他自信坚定、意气风发,“我陪你一起去东羌。”
慕容沅睁大明眸,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