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蚁贼

作者:兔头金

平山谷地,春风微醺,人头攒动,但是,洪坚却感能感觉到阵阵凉意自后脊梁直往外冒。

看着数千被俘虏的同伴,再看看数百被捆绑得如豕如犬一般的祸害,此刻的他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何种命运?

五鹿那个莽汉,不听自己的劝阻,导致大好的局面一朝丧失殆尽,身死魂灭,可是他死了不要紧,却连累了众人。大多数人看样子会被这张晟接收,而那几百祸害,如果自己猜测的不错话,应该会步五鹿的后尘,自己呢?自己的结局是什么?他真的有点想不明白了。

想一想自己的遭遇,洪壮心中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自己本有一个温馨的家,翁娘健在,良田不缺,自己兄弟还能读书识字,日子过的还是相对舒适的。

谁曾想,州中豪族纨绔一日出游之时,盯上了阿母,其后,豪族纨绔仗着朝廷有人动用官方的力量,栽赃陷害,为自己家罗列罪名,带人来家中抓人,纨绔趁机欺辱阿母,娘亲不堪受辱撞柱自尽,阿翁与纨绔拼命,被活活打死,自己兄弟正好外出游玩躲过一劫,及至自己带着几个仆从游玩归来,家中已是天塌地陷。

罪魁祸首,必须死!

张角起事,天下大乱,自己偷偷潜回,联络乡人,揭竿而起奔向州郡。本想趁着郡县空虚之时,杀仇报怨,没成想,豪族大户早有防备,自己兄弟落入了人家的算计,失手被擒,生不如死。

原以为,自己兄弟终究难逃悬首示众的命运,不成想,上天有眼,黄巾兵卒攻破了郡县,五鹿把自己兄弟从死牢中救出,这才侥幸活得一命。

既然已经造反,天大地大,已无自己存身之所,从贼又如何?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活命之恩,不得不报。

自跟随五鹿,自己为其建言献策,前思后虑,黄巾兵败后,又随其来到滹沱河谷,一步一步想方设法让其壮大。谁成想,五鹿这个莽汉却胸无点墨,贪婪残暴,成天只知领着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现在好了,终于贪到了头,贪上了卿卿性命,也贪上了自己兄弟未卜的前途。

时也命也?

“大兄,这张晟贼子会如何对待他们?”身边传来小弟低低的询问之声,让洪坚收回了思绪。

唉……

听见小弟的询问,再看看比自己高壮许多的小弟,洪坚一声叹息。

这个小弟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心思单纯,喜爱枪棒不爱动脑子。

人家会怎么对这些人,想一想不就全清楚了?而且,自身已然到了这步田地,居然不关心自己的命运,反而还有心思看热闹关心别人?

“阿强……”

“张帅出来了……”

“还有曾屯长、丁屯长他们,肯定有大事……”

洪坚刚想回答小弟的问题,突然,周围嘈杂声起,洪坚止住话头,望向平山谷地议事洞的方向,只见数人说笑着往训练场而来。

该来的总是来了,洪坚收起心思,等待着命运的又一次安排……

看着训练场上汹汹的人头,看着一众俘虏脸上紧张的神情,又看看前方被捆绑着的三百多恶贼,张晟整理一下思绪,缓缓的开口。

“诸位兄弟、各位乡邻,大家好,拜五鹿所赐让我们在此相聚,并且成为一家人,张某很是高兴,击掌相迎。”张晟说到这里,停住话头,双手互击,拍起了巴掌,为大多数人的命运定了基调。

早已习惯了他这个古怪礼仪的众蚁贼,跟着双掌互击,巴掌声在谷中响成一片,经久不息。

听话听音,许多心思活泛的俘虏知道自己保住了命,成了人家的囊中物,又开始了一些各自的计较。

等一众俘虏慢慢的放下了紧张心情,张晟双手下压,止住了掌声。

“诸位兄弟,家有家法,谷有谷规。我张某也是一介草民,受过贵胄世家豪族大户的欺压残虐之苦,对那些欺压良善平民、残害无辜百姓、侮辱妇幼的畜生行径深恨之,所以,在我的手下,绝不允许此类事情的发生,也不允许这样的畜生存在,当然,对于已经走上邪路的这些畜生,我张晟也绝不会姑息。今日,我张晟要用这三百多个畜生的人头在此立誓,自今而后,凡我谷中之人,胆敢欺压良善平民、残害无辜百姓、侮辱百姓妇幼者,杀!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功劳多大,一律杀无赦!”

一番话,被张晟说的清楚明白杀气腾腾,宣判了三百多个捆绑着的贼子的结局,众人只觉得寒气扑面,脊背发凉。

“唔……张帅……我等错了……”

“饶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呜呜……”

几百贼子等来了自己的命运,哭喊连天。

两千多俘虏听见这个宣判,相比起他们,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有得活,其中许多人,偷偷的放下了一些小心思。

“来人,一律宰杀,悬首示众。”

敢做坏事就要承担后果!

对于众贼的哭嚎哀求,张晟直接无视,下达了格杀之令。

杨麻子、曾牛、于仲、丁山、孙褔等以及他们手下大大小的伍长什长队长提枪出列,走向众贼。

这也是张晟的特安排,在自己掌控的这些蚁贼中,当头的犯错的机会总是比普通的贼卒机会要大一些,张晟就是要让他们亲自动手,多长点记性,免得以后自我膨胀,自绝后路。

“张晟,翁翁做鬼……啊……噢呜……”

“大帅……饶……呜……”

长枪落、惨叫起,一切都为时已晚。

众人的面皮抽搐抖动,孩童们让自己的父母捂上了眼睛,老人们默默的转过脸去。

片刻的工夫,惨嚎声止,咒骂声歇,训练场边的丛地已经让鲜血染红,尸首抽动不止,血水慢慢的从草地倒溢而出,流入低洼的训练场……

人散、场空,尸身已被拖出谷外掩埋,三百多颗滴着血水的人头高挂谷中的几根木杆之上,随着谷风晃动不止。

洪坚自由了。

该杀的已杀,该收的收完,唯有自己这个五鹿的亲信被释放了。

按人家的说法,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只是,平山谷庙小,容不下大神,请另择高就。

真的容不下吗?非也!

自己做为曾经五鹿的亲信,人家调查的清楚明白,如果容留了自己,人家又怎么能放心呢?

“大兄,走吧。”

小弟的催促突然让洪坚心中一阵茫然。

走?往哪里走?

井陉王当处?

内丘张燕处?

洪坚无神的目光在平山谷中一一扫过,欢笑的老弱、嬉闹的孩童、整齐的队伍,还有那一团被鲜血染红的丛木,以及那丛木中许多在春风中摇曳着的艳丽的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