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蚁贼

作者:兔头金

承诺不能不兑现!

一石石的粟粮被兵卒从城中搬出来码上高台,欢乐的乡人们这个时候才记起,他们此行真正的目的就是粟粮。

有了先前的经验,百姓在军士们的组织下,拿着破麻口袋捧着破瓦罐在高台

张晟清楚,又到了该他登场的时间,微笑着再一次站上高台。

“父老乡亲们,想不想领粮?”

张晟放下架子,对着百姓们似拉家常一般的扯开了话头。

“想!”

与第一次相比,乡人们与其已少了一层隔阂,轰然的回应直冲云霄。

“哈哈哈哈,想就好,只是,在领粮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聊一聊。”说到这里,张晟停住话头,向台下扫视一眼。

百姓们已经懂得规矩,安静无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父老乡亲们,在我张某进入广昌的那一刻,我已经对我的兵卒们说过,自那一刻起,我们的军号为安平,安平者,取安定太平之意。自今而后,广昌就是我们大伙的家园,我希望,众位乡邻能爱护自己的家园,维护好自己的家园,同张某一起在这广昌过我们安定太平的日子。大家知道,县中的世家大户和恶霸豪奴们已经被我们整肃一空,自今而后,广昌由我们做主,再没有人敢逼我们卖儿卖女、为奴为仆,也没有人来威逼我们把赋缗交到几十年以后,更没有什么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我们可以安心的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张晟的话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幸福来的太突然,百姓们欣喜、惊讶、议论,各种神情、各种动作尽皆有之,他只能站到台上,等待着百姓们消化这一消息。

远远的看着台上一切的赵云,心情极度复杂,这几日,张晟的所做所为总是让他觉得心中酣畅的同时,又很郁闷。

酣畅者,听闻了乡人们的苦难,赵云觉得张晟贼子做的很对,高氏、张氏、陈氏,逼良为奴、勾结异族、贪婪无度、残暴成性,确实该杀。

郁闷者,自己和兄长被其用龌龊手段逼得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而大兄还要遵信守诺,自己想找张贼报仇变得遥遥无期。

此时,赵云听着张晟的声音,看着那厮在高台上志得意满的神情,心中便觉得不爽,忍不住对自己的兄长问出了心中所想,“大兄,这张贼难道得了失心疯,没有赋税,他们怎么过活?”

“阿云,以后遇事要勤思多想,切不可轻易的做出判断。方今世道,吏制崩坏,就为兄所知,常山国有数郡之地,赋缗已然收到了十多二十年以后,而且,那些贪官污吏更是巧立名目,各种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这些才是民不聊生的重头。若为兄没有听错,张晟所指,应该是这些,正常的税赋估计他还是会收的。”赵风训戒了一下自己的小弟,并且为其做了一下解释。

赵云听完兄长的训导和解释,讷讷不言……

并没有让张晟等多久,百姓们便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希望听到更多的好消息。

“呵呵,常言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多的我不想说了,但是,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自今而后,凡是我广昌县中之人,不论军民,胆敢有人欺压良善平民、残害无辜百姓、侮辱百姓妇幼者,杀!”

杀字出口,一片萧瑟!

张晟既不希望自己的治下出现新的恶霸,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由一个屠龙者变成新的恶龙。

“今后,但凡大家受到了欺负,都可以来县中找我,我会为你们做主。我也希望大家监督我们,如果兵卒们有人犯了这条禁令,大家也尽可以来找我,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当然,如果有谁不信,倒可以试一试,我张某并不介意那几根高杆上再多几颗人头。”张晟说到这里,回身一指挂着近千颗头颅的高杆,表明了他的决心。

百姓们从刚才肃萧的杀字之中看到了希望,兵卒们从这绝决的杀字中看到了这个年轻头领的决心。

现场一片安静。

“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不能再多说了,再多说,我怕大家埋怨我张某耽误了大家领取粟粮的时间,那样可就不好了。”张晟开了一个玩笑,把现场的气氛再一次带动起来。

“呵呵呵,不怨,不怨……”

“……”

“将军说的好,我们爱听……”

百姓们早已经忘记了眼前和他们说话聊天之人曾经的贼匪身份,他们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青年人,更有胆大者,甚至开始喊话回应,现场上慢慢的洋溢起一阵轻松和欢乐。

发粮开始,一升升的粟粮,经过张晟等人的手发到了百姓手中,收获的是一声声发自内心的感恩,更有甚者,白发老汉领完粮居然行了跪礼,直惊得张晟慌忙扶人。

百姓是善良的,谁真心对他们好,他们能感觉得出来,跪礼虽然免了,但是,领过粟粮,一个弯腰鞠躬的谢礼却免不了的,他们既感谢张晟的发粮之恩,也感谢张晟为他们申冤报仇的恩情,同时,也希望眼前的年青人能护佑他们过上安定太平的好日子。

既然拦不住,那便由它去。

张晟累并快乐着,从日升忙到日落,直累了一个腰酸背痛,手抽筋。

没有区分谁和谁是一户人家,不论男女老幼,按人头发,每人两升,三千多石粟粮不见了踪影,换来的却是全县两万多百姓对自己的认可。

粟粮换人心,值了!

太阳落山天色擦黑之时,高台上点起了火把,张晟把两升粟麦倒进一个破旧的麻布口袋,换来一个鞠躬过后,接过周闯递过来的又一升粟麦,习惯性的叫喊了一句,“下一位。”

人影晃动,火光闪烁,没有口袋,没有陶罐,也没有草篮竹筐,有的只是一位钢须糟乱、粗手大脚的汉子。

“呵呵呵,老兄,拿你的家伙什儿来,就算你手大也捧不走两升粟麦啊。”张晟看过一眼前方的汉子,开了一个玩笑。

“两升不够!”

一个玩笑换来了四个沙哑的字眼。

张晟放下了手中拿着的升斗,看着台下的汉子。

发粮一天,他第一次碰上说不够的,这就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