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夏城上下张灯结彩, 小区门口也挂上了新的红灯笼迎接新年。
在大家都喜气洋洋准备农历新年的时候, 一则小道消息在夏城的编剧圈悄悄传开。
——圈内大佬肖文因为聚众吸.毒赌.博被抓了进去。
尤念的微信群和朋友圈,大家都在暗戳戳地讨论这件事。
肖文的微博朋友圈的更新日期全部停留在了两周前的同一天。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肖文和几个朋友在城郊的别墅嗨大了,被警察当场抓个正着。人已经进去了。他老婆急得不行,在外面到处托关系找办法。
加上工作室的员工也说很久没看到肖文了。这个消息显得越发可信了起来。
尤念在群里和大家一起吃瓜, 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真假不明的瓜在临近新年的时候终于被媒体爆了出来。
《知名编剧肖文因聚众赌博被抓,多项影视项目暂停》的消息一出,犹如一个惊雷在平地炸开。
肖文的工作室在去年接了大量的影视项目, 如今群龙无首, 影视方纷纷要求解约。
尤念所有的编剧群全部炸开了锅, 原本暗暗讨论的事情顿时被放在了台面。之前被肖文明里暗里压迫的人不少, 此时纷纷冒出来数落肖文的罪状。
群消息闪个不停, 隔几分钟就是99 的消息记录。
这个消息出来时,尤念正睡在阳台的躺椅上玩手机。
眼看编辑群炸了一般,尤念趿着拖鞋去书房找陆清泽。
“肖文被抓上新闻了。”
她趴在陆清泽的肩上,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陆清泽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 早在预料之中的样子。
尤念有点感慨:“本来我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可现在想想还挺平静的。”
可能是铺垫了太久, 当肖文的罪行真的被披露时,她心里尘埃落定的感觉更多一点。
“因为他在你的生活中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情绪波动。”陆清泽拍了拍尤念的手,亲昵又温柔。
“也是。”尤念笑了笑, 有道理。
“有时间可以想些别的事情。”陆清泽将手机还给尤念。
尤念:“比如?”
陆清泽点开某出行网站的页面, 温声道:“比如我们什么时候回平城过年。”
*
陆清泽的公司还有些事要处理, 两人年二十八回了平城。
回来的第一天, 尤念和父母一起去了奶奶家吃饭。
席间,妈妈盛芊旁敲侧击地问起陆清泽的事。
奶奶笑眯眯地问:“是去年来接你的那个帅小伙儿不?”
尤念点了点头,坦然承认了。
奶奶开心不已,脸上皱纹笑成了花:“还骗我老太婆是高中同学。我一看啊,就知道不止这么简单。”
尤念笑着恭维:“还是奶奶您厉害!”
盛芊和尤诚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吃饭,沉默不语。
陪着老人家吃完饭,尤诚和盛芊要回去,尤念留下来陪奶奶过了年再走。
临走前,盛芊把尤念叫到客厅的角落。
“念念。”盛芊看向自己的女儿,欲言又止。
尤念的长相继承了她和尤诚的优点,从小就十分出众。可惜的是,她因为对尤诚出轨的恨意,并没有好好爱护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任由她自由长大。
现在想想,尤念没有成为什么不良少女已是万幸。
也正是因为这样,尤念做什么事都习惯自己决定,从来不考虑父母的意见。
高中一声不吭地就考到南方的大学,谈恋爱也挑了个不符合家长期待的人选。好不容易分了手,表面上答应去相亲,实际上相一个毁一个。
到头来,居然又和那个初恋搞在一起了。
盛芊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如果真的喜欢那个男的,什么时候带到家里,起码让我们见一面吧。”
尤念抿了抿唇:“再说吧。”
盛芊有点着急:“你确定他真的不在意以前的事了吗?你年纪小,看不透人。不如带回来,让我和你爸爸帮你看看。”
“我确定!”尤念深吸了一口气。
她还当父母真的乐于接受陆清泽了,原来不过是缓兵之计。带陆清泽回去,接受父母挑剔的眼光和不光明的揣测吗?
不,她不愿意。
她的人生和幸福都是自己的。她决定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告诉她对或不对。
就算要带陆清泽回去,她也希望父母是抱着正面和祝福的心情。
盛芊见说服不了女儿,只好无奈地上车和尤诚回去了。
*
尤念在奶奶家一直住到年初四。
小镇生活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单调。
和去年一样,奶奶依旧喜欢搬个凳子坐在广场,从静谧午后坐到太阳西下。
广场那头,小朋友嬉笑的玩闹声不绝于耳。而这里,则大都是宁静到不出一点声音的老人。
临走的那一天下午,奶奶突然望向戴着帽子的尤念,笑笑道:“也就你们小年轻还怕阳光,我们老人啊,最喜欢的就是晒太阳了。”
尤念拉了拉自己的帽檐:“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孙女这么爱漂亮,被晒黑就不好了。”
奶奶被她逗乐,摇摇头:“你啊你。男朋友又不嫌弃你。”
尤念躲在帽檐的阴影,弯了弯唇,娇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嫌弃我啊?”
奶奶的笑容停在脸上,顿了几秒开口:“念念啊,你知道为什么我去年就看出你们的关系不一样吗?”
“为什么?”说起来,尤念也对此有点好奇。
父母对这段感情都不太看好,只有奶奶,像CP粉般支持自己和陆清泽。
“因为啊。”奶奶目视前方,略微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怀念,“他看你的眼神和你爷爷以前一模一样。”
尤念侧头,心脏似乎被人用力扯了下,有微微撕裂的痛感。酸甜的气泡沿着裂开的缝隙四处流窜,涨满了胸腔。
夕阳西斜,天空是一副橙红色的画,云朵漂浮着作为点缀。远处隐隐传来家长叫小朋友回家的声音,小孩子们四处散开,大声约着明天再玩。
奶奶拍了拍腿:“咱们也走吧。”
尤念连忙起身,扶着旁边的奶奶站起来,又将两人的小板凳折叠好带走。
“走啦?”旁边的老年人打招呼。
“走了。”奶奶笑着说,“该回家喽。”
尤念扶着奶奶往前走,不期然看见前方开过一辆白色的汽车。
车子在街边停下,驾驶座的门打开,一个熟悉的清隽身影向两人的方向走来……
尤念抿唇一笑,喃喃道:“是啊,我该回家了。”
*
年后,回到夏城的尤念生活归于了平静。
直到2月末,国内金表奖公布了提名名单,《单车风语》以六项提名的成绩再次进入大众视野。
这部投资不多、没有大牌的电影囊括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等六项提名,可以说是这次金表奖的一个黑马。
最佳编剧的提名名单里包括了《单车风语》的四个主要编剧,尤念也是其中之一。
在金表奖开始前,夏城电视台的节目《电影素描》邀请《单车风语》的主创一起,做了一个关于电影的专题。
其中,尤念作为编剧的代表被推举上台,和主演以及导演一起参加节目。
尤念从小就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中,对这种场合并不怯场,落落大方地上台了。
《电影素描》是夏城电视台的一个小众栏目。每期一个电影专题,主持人和主创们一起聊聊关于电影的那些事。节目以谈话聊天为主,一直不温不火的。
节目里,尤念一身黑色的束身连衣裙,和其他几个主创以及主持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大屏幕上电影的宣传片放映结束,节目进入了正题。
在几个常规问题之后,主持人和其他主创探讨起电影里男女主角分手的问题。
“我身边很多朋友看完电影都哭得不行。我们都有一个疑问,电影里的王霄和李婷婷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目前这个结局是出于一个什么考虑呢?”
王霄的扮演者从自己角度说了王霄和李婷婷之间存在的问题。
汤旭导演则认为,电影里两人的背景身份不同。他们的结局更多是当时一个阶级矛盾下的时代产物,是必然的结果。
导演笑了笑,看向尤念:“当时我们编剧还和我争论了这个结局。我很喜欢这种辩论,不同观点的碰撞才能创造出更好的作品。”
主持人也看向尤念:“哦?我们编剧也是想让他们在一起的吗?”
尤念点点头:“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就是觉得非常可惜。我可能代表了大多数年轻人吧,其实现在年轻人的观点很简单,相爱的人就应该在一起。举一个可能不是太恰当的例子,有部同性恋电影里的一句话是‘什么是道德?我们相爱,就是道德’。在我们眼里,爱情应该是跨越一切性别种族家庭背景的存在……”
尤念顿了顿,笑着说:“当然,后来导演说服了我。”
“怎么说服的?”主持人好奇。
尤念一本正经地回答:“用钱说服的。”
其他人发出轻笑的声音。
主持人也笑:“我们编剧很幽默啊。”
又聊了几个问题后,节目来到了最后一个网友提问的环节。
主持人低头看了眼手卡:“有个网友说是挽白的资深书粉。”
突然被cue的尤念一怔,没想到这个环节还有自己的事情。
“她是想问,写了那么多的书和剧本,挽白最喜欢笔下的哪一个男主角呢?”
听完这个问题,其他人也都饶有兴致地看向尤念。王霄的扮演者王辰偷偷伸手指了指自己。
“我啊。”尤念坐得端正,明艳的五官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柔光,显得白皙温柔了许多。
“我最喜欢自己早期的校园小说《青山外》的男主角。”
说完,她对着镜头眨了眨眼示意:“这位朋友你懂了吗?”
不懂也没关系,陆清泽懂就可以了。
*
四月初,金表奖正式在夏城举办。
尤念一身黑白小礼服,和剧组一起参加了颁奖典礼。
《单车风语》不负众望,拿到了最佳男主、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三个大奖,成为当晚的最大赢家。
晚上,剧组一行人和影视投资方的人一起庆功。
庆功宴上,大家聊起拍摄时的点点滴滴,感慨很多。
女主角扮演者林琳拿到了最佳新人的提名。她端着酒杯向剧组的人一一致敬。
到尤念这里,林琳笑了笑:“编剧,我知道你和你那个助理的事了。祝你们幸福长久。”
尤念点点头,道声谢将酒一饮而尽。
酒过半巡,林琳又跑到尤念这里,一屁股坐在尤念旁边的空位上。
她一身的酒气,脸颊泛红。
“编剧,你是怎么收服你男朋友的,教教我好不好?”
尤念微微蹙眉:“你喝多了,林琳。”
“是啊。”林琳干脆靠在椅子上,小声道:“我好羡慕你啊。我高中也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男朋友。”
尤念歪头,顺着她的话问:“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作走了。”林琳闭上眼睛,神情有丝难过。
“我也找过他,可是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尤念抿了抿唇,又饮下一杯酒。
该怎么安慰呢?
说分手就分手,下一个更乖?
尤念看了看林琳的神情,也许她并不需要安慰,只想倾诉罢了。
她想得没错。
庆功宴的后半程,喝多了的林琳缠着她不放,不是讲述自己失败的恋爱史就是要和她喝酒。
结束的时候,一向酒量很好的尤念都有了醉意。
步伐有些凌乱地走出酒店门口,她一眼看到长身玉立的陆清泽。
他站在距离门口三米远的花园处,双手插兜,目光淡淡地正视前方。
陆清泽的习惯很好。他要是等人就会专心地等,不玩手机不听歌。像一颗长在原地的树,以一种沉默且长久的姿势。
尤念心中微动,她三两步下了台阶,踩着高跟鞋扑过去。
陆清泽猝不及防地接住她,鼻尖霎时被酒气包围。
“喝这么多。”他蹙眉,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尤念的身上。
“高兴。”尤念扬起下巴,棕色的瞳孔印着月色,“不过我没有拿到奖哎陆清泽。”
陆清泽将他的西服整理好,低头亲了亲她的唇,“提名已经很厉害了。”
“你也觉得我很厉害吗?”尤念红色的唇弯着,得意洋洋地甩着包。
陆清泽“嗯”了一声,低声哄她:“你哪里都好。”
他揽着尤念的肩膀往车的方向走。
尤念微醺,从西装里伸出手臂揽住陆清泽的腰,人也不得不倚在他的身上。
摇摇晃晃地走路中途,尤念的头发被风吹起,如绸缎般飘扬。
发香酒香和香水味一同被风送入陆清泽的鼻腔,他不动声色地搂紧了怀里的人。
“陆清泽你车停在哪啊?怎么这么远?”尤念突然停下来,娇气地埋怨。
她喝得有点多了,红润的唇微翘,眼睛迷茫中沁着水色,眉头蹙着,不太高兴的模样。
陆清泽如墨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会儿,半晌沉声开口:“我背你。”
他转过身,蹲下身子。
男人的脊背宽阔挺拔,白色衬衫被风吹得鼓起。
尤念勾唇,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覆了上去。
陆清泽双手背后,反扣住她的身躯站起身来,微微转头命令:“把衣服拉一拉。”
尤念听话地把衣服往下扯了扯,确保不会走光。
陆清泽迈开腿,步伐沉稳有力。
尤念趴在他的肩头,随风飞舞的长发蹭过他的脸颊,手提包一下一下捶打在腿上,他却恍如未觉。
“陆清泽。”尤念在耳边唤他。
声音轻轻软软的,挠痒痒似的。
陆清泽:“嗯。”
尤念的心思如百转回廊,绕了又绕。
“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
陆清泽背着她往前走,沉默着等她继续。
“新闻里说,有颗小行星有可能在两年后撞击地球……”
说到这里,尤念沉默下来。
陆清泽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渐渐加速。
“所以?”他的声音低磁,如被拨动的琴弦般悦耳。
“所以——”尤念闭了闭眼睛,缓缓启唇。
“——结婚吧。”
“——嫁给我。”
空气中沉默片刻。
尤念蓦地轻笑出声:“陆清泽,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啊?”
“因为我了解你。”
陆清泽顿了顿,又有点不确定:“你不会明早起来又借口喝醉了反悔吧?”
尤念但笑不语。
“没用的念念。说过的话要算数。以前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这次不行——”
尤念突如其来印在脸颊的吻阻止了陆清泽的话。
“不反悔。”她补充。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一个人,陪着你从青春年少长大,包容你的脾气,原谅你的荒唐,爱你所有的优点和缺点。
与他在一起,岁月都变得格外温柔。
愿把余生赋作诗,与你执手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