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吃了顿免费的晚餐,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秦行之昂首走在最前面,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明显的笑意,如同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这表情从他走出白牡丹的闺房一直保持到现在,这一路上就没停下来过。
沈怜儿牵着熊六梅的衣襟走在中间,一路走一路沉思。
走在最后的,自然是秦寿和二柱子了。
二柱子碰了碰秦寿:“老道,你徒弟魔怔了?”
“何出此言?”
“你看他笑得那个样子。”
“呸,他那是闹腾完了高兴的,什么叫魔怔?换你赚了一大笔银子,你高不高兴?”
“那也不用乐成那样啊……”
百花阁之行总体来说是圆满的,虽然最后被王好古摆了一道,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吃亏。大家去百花阁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弄一笔银子罢了。现在其实收获已经超预期了,第一得到的银子比秦行之设想的要多,第二则是敲定了和百花阁车马一起出行。
跟着百花阁的车马走,除了省力气之外,在饮食上也肯定要节约一大笔的。
别怪小道士抠门,这辈子穷惯了,能省钱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众人到达客栈,进到熊六梅和沈怜儿的房间。
二柱子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了:“小道士你先别笑了,咱们真要去京城?”
秦行之愣了愣,点头说道:“兄弟,贫道确实打算带大家去京城。为什么呢?一来,我们的身份毕竟敏感,这些年你们做好汉,虽然认识你们的人不多,但万一三江县有人认出你们呢?到了京城就不同了,绝没人认识咱们,对吧?”
二柱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二来呢,则是为了大家的未来着想。飞熊寨咱们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别瞪眼,杀插翅虎报仇肯定要做的,但现在不行,梅姐的伤还没好,就是好了咱们这三五条虾米也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我们短期内是不能做好汉了,可我们得吃饭,还得想办法报仇啊。这世界现实着呢,有钱就能招到手下。等我们发了财,招上百八十的弟兄,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黑虎寨给淹了。”
二柱子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我们能发财?”
“你这是侮辱我!道爷出马,分分钟弄到一百两银子,想发财还不简单?”
“行,听你的。”二柱子说道,“我先回房间睡觉了。”
二柱子走了,秦寿却没挪窝。
秦行之斜了师父一眼:“老道,你不困吗?”
“还行,今晚有点兴奋,暂时不困。”
“不困也得睡觉,快去睡吧。”
“道爷还是等你一起……”
“再不走我用脚踹了!”
秦寿嘟囔了几声,也离开了,屋内就只剩下熊六梅沈怜儿以及秦行之三人了。
熊六梅看着秦行之:“小道士,你不困吗?”
“我不……咦,你怎么学我?”
熊六梅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和怜儿妹妹要睡了哦,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秦行之腆着脸说道:“别呀!正所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再说说话呗。”
熊六梅没好气地说道:“随便你,反正我是不在乎。”
沈怜儿结束思考,担心地说道:“小道长,妾觉得和风尘女子一起上路……似乎不太合适。”
秦行之摆手道:“怜儿妹妹你多虑了。按照贫道的计划,为了路上方便,本来就打算让你们一路女扮男装的。这样多好,省得你们抛头露面……对了,你们现在可不是美女,而是帅哥,跟百花阁的花魁一路同行,这也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啊。”
沈怜儿迟疑着说道:“妾也明白其中的方便,可是……”
沈府大小姐从小接受的教育,让她比较抗拒和白牡丹那样的花魁一起厮混。可是转念想想,自己如今都成了这副境地,有家不能回,认真算起来还不如白牡丹呢,好歹人家白牡丹还有个家。
“好了,就别七想八想的了。”秦行之打断沈怜儿,“又不是明天就走。”
沈怜儿抿了抿嘴唇,忽然低下身子向秦行之行了个礼。
“咦,怜儿妹妹为何忽然这么客气?”
沈怜儿用低得可怜的声音说道:“小道长,谢谢你。”
秦行之心里完全不明白沈怜儿为什么要谢自己,但这美女态度罕见的好一次,他自然不会露怯,于是云淡风轻的一摇头:“咱们谁跟谁呀?谢来谢去的,生分了啊。”
“妾明白,揭破那个冒牌货很不容易,对我爹他们也很危险。道长放心,到了京城之后,妾一切都听你安排,不会强迫你去冒险的。”
秦行之恍然,原来沈怜儿以为自己决定去京城,是为了帮她回家。
“怜儿妹妹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贫道很欣慰啊!”
熊六梅在旁边插嘴:“小道士,你不是要帮我开……”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秦行之不给熊六梅说完的机会。
“那就好。”熊六梅憧憬着喝酒聊天赚大钱的美好生活,也就没继续说话。
沈怜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小道长,以前妾一直以为你只会吹牛骗人,没想到你真的能写诗作词,妾倒是做了一回井底之蛙。”
“啊?呵呵……毛毛雨啦,轻点夸,否则我会骄傲的。”
沈怜儿白了秦行之一眼:“你胸中有锦绣,为什么总是用玩世不恭的样子掩饰?”
秦行之今夜的表现,对没心没肺的熊六梅来说毫无意义,秦寿属于习以为常,二柱子则到现在仍然认为小道士只是忽悠人罢了。只有沈怜儿才知道那首词的珍贵,以及后面秦行之当场作诗的困难之处。
沈家大小姐也曾经收集过不少当代名诗词,可最好的也不过是能跟秦行之当场写的那首差不多水平罢了。要知道那是秦行之仓促间写的,如果给他时间细细推敲,能够写出的东西简直不敢想象。
何止青楼花魁爱才子?大齐朝的文艺女青年都这个样。
秦行之当然还是老一套说辞:“怜儿妹妹,贫道对你可从不说假话的,那些诗词不是我写的。当然了,我胸中的才华那是肯定大大的有,这贫道也没必要谦虚。”
“算了,你老是这幅样子,妾懒得跟你说。”沈怜儿转过身,对熊六梅说道,“姐姐,咱们该休息了,你请小道长离开吧。”
“我不走,还有,为什么要让梅姐请我离开?”秦行之反对道。
熊六梅走到秦行之面前,芊芊玉手往前一伸,一把将秦行之的领子抓住:“小道士,这些天没跟你一般见识,你是不是忘了谁才是大当家的?赶紧离开,否则我分分钟捏碎你的蛋蛋!”
秦行之大吃一惊:“您不是都戒了吗,这是怎么了?”
沈怜儿也说道:“姐姐,不能那么说话的。”
熊六梅哈哈大笑:“你们这两个家伙,别合起伙来骗我了。是,老子……老娘是女人不假,可为何老娘不能那么说?你倒是给个理由啊。今天到了百花阁我才知道,女人也是可以破口大骂的——啊,好舒服,还是这么说话过瘾!”
秦行之苦着脸看看沈怜儿。
后悔呀,合着熊六梅去百花阁,她别的没弄明白,倒是跟那个泼妇般的女人学上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带着她过去。
熊六梅一把将秦行之推出门外:“老娘要睡觉了……老娘,哈哈,老娘,太有意思啦!”
……
百花阁还需要准备几天才会上路去密州府,秦行之一点儿都不急,本来就打算在县城休息一段时间的。再者说去京城原本就不是急事,早去晚去都差不多。
那天夜里,秦行之用一首绝妙好词加上后来的那首诗,换了百花阁一百两银子。后来直到离开,八姑也没提让秦行之把说好的第二首词念出来的茬。
八姑其实是不好意思,一百两银子虽然在秦行之等人看来是“发财了”,八姑却明白,它远远低于那首词的价值。这是秦行之没名气,否则传说中的一字千金在大齐朝也不是没发生过。
然而秦行之不懂行情,心里却有些过意不去,想想反正大家商量好一起上路,路上有机会送给白牡丹就是了。
第二天上午秦行之又跑去百花阁,当然这次他是一个人去的。
八姑见到秦行之很高兴,急急忙忙就迎了出来。
“小道长来啦,快请进!”八姑拉着秦行之往里跑,那态度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秦行之才是百花阁的幕后老板呢。
秦行之摸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
您好歹也是老江湖了,能不能别这么业余啊?你这么做,道爷的压力很大,都不好意思忽悠你的银子了……
“小道长是来看我家女儿的?”八姑笑道。
秦行之摇头:“那倒不是,我是来看看你们出行需不需要贫道帮忙。坐您的马车走,贫道总要出一份力嘛。”
“哎哟,小道长太客气了,真是个贴心的好人儿。”八姑用手帕拍打秦行之肩膀,“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一起走就行了,那些东西车马行的人会给咱们准备妥当的。不过奴奴倒是愿意小道长经常过来,我家女儿三句话离不开小道长呢。”
脑海中浮现出白牡丹那深情的目光,秦行之心中轻轻悸动,连忙收束心神,客气道:“那多不好意思……对了,你们这么多姑娘,出行肯定得需要不少马车吧?”
八姑如此热情,秦行之才不会说,自己跑来纯粹是蹭百花阁的饭菜呢。
八姑笑了:“小道长误会了,这次出门的只有奴奴和白牡丹,本来只需要一辆马车即可,不过既然咱们说好一起上路,奴奴就准备了两辆,哪里需要那么多马车?”
秦行之倒是真没想到只有白牡丹和八姑去密州府,他还以为整个百花阁都去呢。想想也是,人家这种高档娱乐场所,每天大把银子入账,怎么能随便停业呢?再者说要是真停业了,让晚上冒出来的那些个仁兄们怎么办?
不过这么说来,白牡丹岂不是要单打独斗?
“只有您二位去密州府?”
“对啊,以前都是如此。”
“贫道倒是有个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