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你瞎胡闹就算了,这首词不行,否则传出去咱们这些人是要被耻笑的。
赵公子反驳道:“马兄,先放下唐诗不说,在长短句上,这首词不说后无来者,至少前无古人了!小生不才,就凭这首词,也必须给这位白牡丹小姐一个甲等!”
“不错,我也给甲等。”钱公子说完,转头提醒通判:“通判大人,您的意思呢?”
通判当然也被这首词给镇住了,但他是官员,考虑问题比较周密。
词确实是好词,可惜白牡丹无论在姿色上还是演唱水平上,都差了绿依老大一节,如果他也给一个甲等,即使马公子又犯病,给出个乙等,那也跟绿依一个名次了。
并列也没什么大问题,可马公子下午一直没犯病,万一他也给一个甲等,四个甲等加起来,那可是最高分,白牡丹就成第一了。虽说这是初选,名次没什么,但让一个姿色中等的花魁凭一首好词成为第一名,通判觉得不太妥当。
“白牡丹,本官问你,这首词可是新词?”通判决定问清楚。
白牡丹说道:“大人如果是问妾以前演奏过没有,妾在三江县曾经演奏过一次。但这首词仍然算是新词,是妾不久前得到的。”
“好!”通判点头。
赵公子问道:“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
白牡丹看向台下的秦行之。
秦行之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心说你就别再将我说出去了!上次跟王好古斗一场还不够?贫道就是个小道士,脑子里的诗词很多是没错,可惜自己也分不出好坏来,万一人家又让贫道当场写诗,牛皮是会戳破的。
显摆可以,得有足够的资本才行嘛。
白牡丹只好收回目光,说道:“这首词乃是一位小道长所作,可惜他淡泊名利,不准妾说出他的名字。”
“道士写的?”赵公子和钱公子都皱眉。
通判倒是不在意,道士怎么了?文学水平高的道士多了去了。况且这首词是以女人的口吻所写,谁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个道士?通判之所以要问,不是想知道词作者,而是要确认这是新词。否则如果这是自己没听过的旧词的话,赵钱两人给白牡丹的分数就高了。
赵公子还想再问,通判摆手道:“不必多问。白牡丹,本官认为,这首词乃是绝世好词,能写出这首词的道士,也肯定是个绝世奇才。然而这毕竟不是你自己写的,你的琴艺和唱功也略逊一些,你可服气?”
白牡丹点头:“妾明白。”
人家没说自己的姿色,就已经留面子了。
“很好,因此本官决定给你个乙等。”
“多谢大人,妾心服口服。”白牡丹说道。
至于心里是否真的服气,那就只有白牡丹自己清楚了。说到底还是姿色问题,如果这首词换做绿依来表演,即使琴艺比自己差一点,估计通判还是会给一个甲等。如果让秦行之来分析,那就是“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通判看向马公子。
马公子给甲等,白牡丹就跟绿依并列第一,如果他犯病给个乙等,那么白牡丹的名次仍然很高,这就是通判的想法。
终于轮到自己了?
马公子轻摇扇子,看着白牡丹说道:“词嘛是好词,琴和唱也不错……但是,本公子却不能给你高分,为什么呢?”
“因为你犯贱呗。”秦行之在台下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白牡丹不说话,只是看着马公子等他给分。
马公子继续说道:“因为……你不诚实!”
“你说这是道士所作,骗谁呢?这明明是个闺中怨妇写的词,道士怎么可能写出来?本公子才华还是有一点的,可你让我写这样的怨词,我也是写不出来的——本公子也不屑于写,丢人啊!因此,本公子认为,这首词的作者肯定不是一个道士……”
白牡丹张嘴就要反驳马公子。
马公子摆手制止她:“你先别说话,本公子才不在乎这是什么人写的呢。我只是讨厌不诚实的人,因此,本公子给你……”
习惯性停顿了一下,马公子吐出两个字。
“己等!”
台下一片哗然。
白牡丹霍然盯着马公子,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通判脸色一变,忍不住说道:“荒唐!简直是荒唐透顶!”
钱公子叫道:“马兄,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马公子微笑着看向钱公子:“本公子就觉得你老是跟我作对,我怎么就欺负人了?我打她了,还是强抢民女了?你如果真的对本公子有意见,那就大声说出来,咱们南门大街比划比划,看看谁的道理硬。”
钱公子也恼了,你是知州的公子,就能如此胡闹不成?咱好歹是读书人,脸皮还是要的。因此他不甘示弱地叫道:“花魁大赛评分分为五等,甲乙丙丁戊,这是惯例,没有己等这一说,你愣给人家评一个己等,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没有己等?”马公子不好意思的摸摸脸,“你确定?”
“废话,几十年来就从没有过己等这一说。”
“那是本公子首创的啦?好啊,这不就有了嘛。以后再举行花魁大赛,本公子也算是留名的人物了,哈哈哈哈……”
通判板着脸说道:“贤侄,虽说这是民间活动,也不能如此胡闹。”
“我没胡闹啊,我就是觉得她应该得一个己等的分数。”
秦行之在台下一算,如果白牡丹真得了己等的话,那么最终得分将低于夭夭!
夭夭得了两个丙一个乙一个甲,按照五分制合计十五分。而白牡丹得了两个甲一个乙,再加上史无前例的“己等”等同于零分,就是十四分,比夭夭低了一分。
秦寿也算出来了,低声对秦行之说道:“道爷怎么觉得,姓马的是故意的呢?”
“什么意思?”
“你看啊,他之所以弄出个己等来,好像就是为了让白牡丹被淘汰。当然,白牡丹和他没交集,他也不可能看白牡丹不顺眼,结合他给夭夭甲等来看,道爷觉得他就是为了让夭夭晋级……奶奶的,难道他和夭夭有一腿?”
秦行之摇头:“你的分析有些道理,但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什么地方?”
“首先,他看起来脑袋有问题,至少眼睛不是瞎的吧?这十八名花魁里面,夭夭是姿色最差的,他堂堂知州公子,怎么会选择夭夭呢?再者说刚才夭夭听到他打甲等时的表现来看,也不像是两人有什么牵连。”
“幼稚!也许夭夭和他暂时没关系,可他喜欢夭夭却很有可能。你以为最差的,说不定是他觉得最美的呢?本朝老皇帝就是例子,人家偏偏喜欢大胸脯粗腿的女人,你上哪里说理去?”
这话打动了秦行之,他自己何尝不是对长腿厚嘴唇的熊六梅毫无反感?
“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他喜欢夭夭,那干脆下午一直打低分得了,那样夭夭不会是最后一名,根本没有淘汰的危险,岂不是更好?”
秦寿也挠头了:“这个……确实有些奇怪。”
台上四个裁判的纠纷还在继续。
通判和赵钱二人绝不同意马公子给白牡丹一个己等,即使是最低的戊等也不成,那也是欺负人啊,人家白牡丹仅凭那首好词,也不至于得个最低分。
马公子耍起了赖皮:“反正本公子就这么打分了,爱咋咋地。”
通判心中越来越恼怒,可他是官员,总不能负气而去,那就给朝廷丢脸了。现在这种情况说起来官府也是面上无光,但丢人最大的却是知州大人,不是自己这个通判。
秦行之正和师父等人讨论呢,八姑找来了。
“小道长,现在可要靠你了!”八姑叫道。
秦行之一愣:“您这话什么意思?”
“咦,中午你不是说要替我家女儿做主吗?”
秦行之胡吹大气终于遇上了最糟糕的结果,他有个屁资本给白牡丹做主啊。这要是跑上台理论,分分钟被衙役拖走关起来的节奏。
看了一眼台上的白牡丹,只见小美人儿双目含泪,正看着自己呢。这女孩儿的泪腺太发达了,秦行之心中叹道。可是真要让他不管白牡丹,他又做不到。辜负了白牡丹对自己的信任,很可能失去这个美女的青睐。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人家这么看着自己,不出头还算男人吗?!
秦行之头脑一热,高声叫道:“我抗议!”
台上吵吵嚷嚷的四个人转头看秦行之,看客们也纷纷朝秦行之的方向看。
秦寿一拉秦行之:“你怎么又要胡闹了?不是为师说你,最近你性格都变了,从前那个小心谨慎的秦行之去哪儿啦?”
秦行之苦笑道:“那是你徒弟长大啦,没办法。”
熊六梅插嘴:“要不要我上去揍那小白脸一顿?”
秦行之摇头拒绝,对台上几个人说道:“贫道就是写出那首词的道士,姓马的那个小子嘿,你这么糟蹋道爷的绝妙好词,是会遭报应的!”
台上的人不吵了。
马公子皱眉喝道:“你是道士,跑花魁大赛来像话吗?”
赵钱二人关注的是另外一方面:“那首词真是你写的?”
通判没说话,作为裁判中唯一的官员,他认为此刻轻易发言不合适。
秦行之朗声笑道:“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你还问道爷像不像话?你以为自己是官二代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道爷不答应,这现场的所有人也不答应!”
他故技重施,想要挑动看客们的情绪。
看客们互相看看,心说你是哪根葱啊,我们为何要跟知州的公子对着干?有病呀。人家要打个己等,让他打就是了,多大点事儿嘛。反正台上的白牡丹姿色也不是最好的,淘汰就淘汰了呗,下次努力变漂亮点儿,再接再厉……
“你给本公子上来,我保证不打死你!”马公子怒道。
就等你这句话了!否则道爷还真担心被衙役给抓走。
秦行之分开众人,三步两步窜到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