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裴牧云

作者:步帘衣

魔尊根本不搭理那倭修,视他如无物。

它的拼装身体被控住不能动,只能用没眼皮的裸露眼珠子紧盯着师兄弟二人,说着又窃笑起来:“你们想知道那些失踪修士在哪?那个地方,确实就在海里,你们想知道,你们一定想知道极了!可惜啊,他们谁也逃不了,你们谁也找不着!”

解春风套话问:“哦?难道是魔域?”

它吃吃地笑:“他们什么东西,也配进人家的魔域?呸,臭不要脸。要是换做你们两个,倒是可以进人家的、唔!”

解春风手指轻弹,地上一团沙泥飞快弹进它嘴里,将魔尊胡说八道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解春风转身看向师弟:“我看也问不出什么了。”

魔尊的话真假难辨,眼下问出来的这些都需小心求证,问不出更多也算不上损失。

这世上最穷凶极恶的坏人,甚至是坏人堕化的魔,或许都还存在救赎向善的一线余地,可魔尊没有。

它是恶念的集合,并不是真正的活物。

对于师兄的判断,裴牧云点头赞同,看向半空中的魔尊。玄真灵力是魔尊的克星,裴牧云只是用灵力控住它,它浑身上下都逐渐出现被玄真灵力灼伤的黑焦痕迹,就像是泼了热油的生肉。

法士们将这小海岛仔细查了一圈,回来报告。除了那池剧毒芋螺,再没搜出什么东西,这些倭寇假称商贩,却连样子都懒得做,岛上一箱货物都没有。他们甚至在棚屋前竖起了倭国旗帜,实在猖狂。

乌老猿将法士们的报告汇总,说与阁主知道。

裴牧云闻言皱眉,问清旗帜方位,一道灵力拂去,将旗杆连根拔起,凌空招来,当着所有倭寇的面,将那面倭国旗帜连同旗杆一起随为齑粉。

那中年倭修犹有不甘,阴恻恻地质问道:“久闻天疏阁主良善之名,却不知为何您如此仇视我们倭人?”

裴牧云冷声道:“此言何来?你们上门做贼,占岛为寇。我不仇视倭人。我仇视倭寇。”

众法士大觉痛快,对一地倭寇露出不屑神色。

但很快,他们都又纷纷看向了半空,这些满嘴大话的倭寇不堪一击,他们自己就能处置,但魔尊就不同了,他们都很好奇,等着看阁主与剑侠要如何处置这魔尊。

任何修士遇见魔尊,都不可能放它活走,何况是玄真剑修。

杀了它,不等于杀了魔尊,只是让魔尊少了一条命,但让它少一条命危害四方也是好的。

杀它的棘手之处在于,一般修士很难将它彻底杀死,只要在打斗中被它溜掉一缕魔气,魔尊这条命就能保住。

魔尊阴险狡诈,常是挑拨、蛊惑他人作恶,或者犯完事就跑,很少被当场抓住。

以往没有天疏阁的时候,凡遭遇魔尊现世作恶,人们只能想方设法向佛家、道家结丹期甚至更高阶的得道修士求援,这些得道修士出尘超凡,灵力之纯净虽比不上玄真剑修,但比其他修士都要强上许多,能彻底除掉魔尊的一条命,避免它跑走再回头报复。

而有了天疏阁之后,魔尊一出现,天疏阁通常能在极短时间内侦察到,会立刻派出佛修或道修高阶法士处置,乌老猿曾是南海天疏阁资深法士,亲眼见证过高阶佛修是如何除魔的,那日佛光普照的斗法除魔苦战,直至今日,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还是感到心潮澎湃,忍不住嗟叹佛法高深。

但乌老猿还不曾见过玄真剑修是如何除魔的。

在场法士大多和乌老猿是一样想法,心底好奇又激动,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阁主如何大显神威。幸好他们如今不像以前那样受天道束缚七情,不然此刻必定是神魂冰刺,很是影响观战。

心情虽激动,但对面毕竟是天地间最邪恶的魔尊,法士们毕竟还是有些担心阁主,生怕阁主在斗法中吃了奸诈魔尊的暗亏。但转念一想,玄真灵力最为克制魔尊,阁主又已是半步剑仙,想必除魔斗法不会太过艰辛。

裴牧云注意到众法士与倭寇都在观看,他清楚魔尊有多非人可怖,为了不让低阶修士和凡人被吓坏,他下决心速战速决,冷声宣告道:“你协助制作血珠子。伯仁既因你而死,你就亲身领教一番吧。”

众法士闻言一凛,集中起精神,知道阁主是要动手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裴牧云举起右手,五指在空中轻握成拳。

半空中那没有皮肤的拼接身体,像是小孩握在手里玩的泥巴一般,转眼就成了一个血肉圆球。

它根本来不及反应,连惊呼都没发出半声,就成了一个灯笼大小的血肉圆球。

裴牧云输出大量灵力,将血肉圆球裹起,裹成一个巨大的灵力球。

然后他灵力一引,血肉圆球瞬间在灵力球中爆开,炸碎的血肉被灵力焦灼,瞬间化成灰烬,落到灵力球的底部。

与此同时,血肉圆球的内核中炸出的无数乌黑魔气,一下子把灵力球撑大了无数倍,但这些魔气都迅速被灵力消解。

没多久,魔气尽数净化,灵力球中只剩下血肉烧化的灰烬。

裴牧云松手收回灵力,灰烬掉落沙地,海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

众法士看得目瞪口呆,这除魔未免也除得太快,别说一寸香都没烧到,根本是连点香的时间都不够,实在超出众人想象。

阁主看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魔尊捏成圆球爆死,虽与章剑客的遭遇不完全相同,却如阁主宣称的那样,依然有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味道。

反应过来,众法士直呼痛快。

满地倭寇面色都极为难看,女倭修从不曾想到华夏竟有这般强者,此时又嫉又恨,整个人都在发抖,中年倭修看清天疏阁实力,更是面色惨淡。还有少数几个倭人,在裴牧云一个动作将魔尊捏成肉球时吓得失心疯发作,此时已瘫倒在地,像是傻了。

而乌老猿惊诧之余,心底还有些好笑,他毕竟是资深法士,对阁主颇有些了解,见阁主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对战,不由觉得有趣。阁主总喜欢直接甩修为,遇什么事起手都是先用大量灵力一压,压得人没脾气,连剑都不用出。

或许阁主的灵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在众修震惊的沉默中,只见阁主的灵剑铮然一鸣,飞到阁主眼前,微光忽明忽暗,一闪一闪,像在抱怨似的。

虽明白师弟是想速战速决,直接用玄真灵力除魔更有效率,但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灵剑抱怨剑主的奇景,解春风忍了忍,眼神还是没忍住露出些许笑意。

被自己的剑抱怨,裴牧云也是一愣,忽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到要用剑,他伸手碰碰剑身,带有安抚之意道:“下次一定。”

得了赔礼,灵剑委屈地又闪了几次,才自行飞回了剑鞘。

不少法士都善意地笑了出来。

恰在此时,一条闭着眼睛的大蟒蛇,从藏身地游了出来。

裴牧云与解春风对视一眼,都觉惊讶,他们早已察觉这条沉睡的大蟒蛇,并没有打算打扰,想等法士回去再试着问话,因为按蟒蛇天性,此刻人多吵杂,正该避而远之,这条大蟒蛇怎么会主动游出来?

众法士也都疑惑得很,却见这大蟒蛇一路直奔阁主和剑侠而去,大家一时都感叹这蛇胆子真大,但等他们看到这条大蟒蛇竟用蛇尾缠住剑侠的脚,蛇身还围着阁主盘绕起来时,对这条大蟒蛇的佩服瞬间就达到了巅峰。

虽无人认识这条大蟒蛇,但蟒蛇的习性,海边修士怎会不了解。看大蟒蛇这一连串动作,分明是饿了,打算把阁主和剑侠吞了吃,而且还是贪心到想等吃完了阁主再吃剑侠,所以先把剑侠的腿给缠住,不让预备粮跑掉。

再看这条大蟒蛇的修为,虽已经成精,但显然是刚成精不久,不过是炼气修为,居然打算吃掉两个半步剑仙!

“我滴乖乖,”有法士咂舌惊叹,“难怪都说蛇胆厉害呢!”

裴牧云和解春风看得更仔细,也就更加哭笑不得,因为这条大蟒蛇闭着眼睛,根本都还没醒。

它是在梦游。

解春风反手摘下剑,用剑鞘轻轻敲了下它脑袋。

大蟒蛇猛嘶一声,不高兴地凶狠睁开眼,一看清自己居然缠着两个威压逼人的高修,大蟒蛇立刻怂了,迅速游到十步开外,防备地盘起身子,正要开口询问,突然看到地上的倭寇们,立刻不开心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的粮食?”

粮食?!

地上倭寇脸色一白。

按前世知识,人并不在蟒蛇的食谱上,不是饿到极点蟒蛇是不会吃人的,因此裴牧云疑惑道:“你吃过人?”

大蟒蛇不高兴地摇摇蛇脑袋:“还没吃,你们就来抢!我都饿死了!”

裴牧云若有所思,解春风对大蟒蛇笑道:“我们是天疏阁的法士,这些倭寇侵占海岛还害了人命,我们只能把他们抓回去审问。”

大蟒蛇听的不是很懂,但它眯起眼睛,估量了一下,根本打不过,于是商量道:“既然他们干了坏事,留给我吃,不是省得你们运回去?”

一听这话,倭寇们全都连滚带爬地往法士靠拢,生怕被留下当蛇粮。

解春风也很遗憾:“案子还未查清,罪名未定,还不能留下给你。”

师兄胡闹,裴牧云无奈开口补充:“即使他们有罪,也不能留给你吃。”

蟒蛇吃东西是活吞,即使这些倭寇最终是死罪,也只能是斩首,不可能留下给蟒蛇吃,那未免有点太不人道。

大蟒蛇越发地不高兴,嘶嘶地赶人道:“打扰我睡觉,还抢我粮食,你们快走,不要再来了!”

裴牧云直言问:“你知不知道岛上妖类失踪的消息?”

大蟒蛇点点蛇脑袋:“知道啊,不然我怎么会没有粮食吃。你知道它们去哪了?我游水玩,漂得太远了,到了另一座岛上,差点回不来,结果等我回来,粮食都不见了,饿死我了。”

果然是饿坏了,不过,裴牧云也没想到,这条大蟒蛇竟是因游泳离岛恰好避开了危险,难怪它没跟其他妖类一起失踪。

乌老猿忍耐住危险直觉,主动问它:“这岛上如今缺少食物,你要不要随船回城?”

“我才不跟你们走,”大蟒蛇更加防备,连摇蛇头,像人挺起胸脯一样一挺蛇身,有些骄傲地说,“我会捉鱼。”

这把乌老猿都听笑了,众修都没再管的意思,反正大蟒蛇很会游泳,真饿到不行,它也能自己游回城。

解春风摇头笑笑:“那你回去睡吧。我们这就走。”

大蟒蛇狐疑地看看他们,怕他们赖着跟自己抢地方,但又想到自己根本打不过,哼一声反身游走,寻觅新地方睡觉去了。睡饱了才有精力捉鱼吃。

乌老猿安排法士将地上倭寇束手带走,倭寇们被大蟒蛇一吓,此刻都配合极了,上船时,甚至有些争先恐后,被法士轻斥才没有推搡。

裴牧云看向师兄道:“我们该去南海龙宫问问。”

解春风建议道:“我们刚才触怒了南海之主,贸然前去,只怕生出更多误会,按礼,也该先投个拜贴。”

“师兄说得对。”

纵使裴牧云对冗余礼节万分不耐,但如师兄所言,这次是他心急触怒在先,贸然前去恐怕要吃闭门羹,无论如何都得投个拜贴,周全南海之主的面子。

一行人架船回城,师兄弟二人亲笔写下拜贴,交托本城天疏阁的善水妖修送去南海龙宫。

*

东海龙宫里,龟丞相很慌。

他那么大一个少主,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