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委托吗

作者:阿阮有酒

林理把脸转了回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江炽也松开他后退。两人在黑夜中沉默,直到江炽抬起手摸脸。

看不清他的表情,林理尝试着安慰:“反正戴着口罩,你就当作是女生——”

江炽抬脚走入月光下,眸色晦暗不明地打断:“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林理忙不迭地点头,对这个处理结果,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没有再遇到沈橙,当晚他顺利回去,卸妆换下了裙子。后续从唐流口中得知,沈橙赶到教室却扑了空,气得嚷嚷要去调监控,他多少也有点哭笑不得。

监控不是说调就能调,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受神情波及的还有闻曦,许多人偷偷为她抱不平,甚至还有人偷拍了照片,发到校内网和闻曦做比较,痛批了江炽的审美眼光。

当然论坛这些事,都是姜柚柚告诉他的。四月在戏剧中迎来收尾,五一小长假林理打算回家,却没能抢到回去的票。

朋友同学大多都离校,就连江炽也回家住了,林理留在学校无事可做,因而当唐流听说他没走,托江炽代为转达,叫他一起出去玩时,他自然是高兴答应了。

沈橙在学校集训,只放周末两天假。篮球队也留校训练,同样是周末休息。唐流在东湖租了别墅,约大家过去玩两天。

别墅临湖而建,大约有四五层高,前院带小花园,后院还有篮球场,房间大家自己挑。唐流提前安排好,男生睡下面两层,闻曦和几个女生睡楼上。

林理在三楼挑了间房,房间里虽然不大,但有明亮的落地窗。从窗前往外看,能看到楼下篮球场,和不远处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上午人没有来齐,女生们用厨房自己做饭,林理也去帮忙打下手。中午在饭桌上,大家互相认识了一下。轮到林理的时候,上个月的常松事件,大家多多少少有耳闻。加上当事人是闻曦室友,他们不免多聊了几句。

“王璐璐后来还找过你吗?”唐流问。

其实找过他一次。王璐璐发消息和他道歉,解释自己和常松分手后,因为太后悔想要挽回,才不小心走了极端利用他,想让常松看到以后吃醋。

林理看到以后,没回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提出来和她互删好友,对方当时也同意了。而在那天之后,两人就没了任何交集。

他把这件事说出来,有女生好奇地问:“那他们和好没有?”

“没和好。”唐流平静地摇头,“神情闹成这样,还怎么和好?”

众人一阵唏嘘,只有闻曦眉眼诧异,“照你们的意思说,林理丢卡那天,他们就已经分手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开?”

“不对吗?”唐流挑眉。

“不对。”闻曦疑惑地摆摆手,“可是在那以后,她还偶尔出去约会,也和往常一样,每天躲在床帘里,和男朋友打电话,所以那不是常松吗?”

众人又是一愣,直觉内情复杂,谨慎地不再多嘴。

林理亦震惊住了,王璐璐还是撒谎了。常松猜得没错,对方是真劈腿了。只是他猜错了人,自己的身份不是工具人,而是充当遮羞布的替死鬼。

但无论是什么,这件事也已经结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没人想继续这个话题,他们开启了新话题,重新恢复到笑闹氛围。

饭后男生收拾洗碗,闻曦带女生上楼玩,没多久那群体育生来了,大伙各自找组织,有人上楼玩游戏,有人在楼下打牌。

陆杨哪边都没去,进门后洗了水果,满别墅地找林理。林理打算睡午觉,窗帘拉到一半,被陆杨叫了出去。

这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把林理叫出来以后,带他去顶楼露台吹风。林理坐在遮阳棚下,趴在栏杆前往下看,不知道他以前来过,指着楼下提醒他:“下面有个篮球场。”

陆杨大剌剌应了声,“在学校就成天打篮球,谁出来玩还要打篮球。”

林理被他逗笑了,一想这话也在理。

“不过,”陆杨换上认真的口吻,“你如果想学篮球,我可以在这里教你。”

他想想觉得也行,罗思锦虽然忙到不见人影,但没少在群里催他去学,林理下楼放水果盘,陆杨去器材室找球。

林理坐在后院走廊等他,陆杨很快抱了个球出来,领着他往球场里走。他先从基础的绕球和运球学起,陆杨瞧着性格粗枝大叶,一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就细心认真了不少。

他在太阳下待了半小时,跑跑跳跳学了会运球,额头就渐渐沁出汗水来。虽然还未到立夏时节,但顶着太阳剧烈运动,依旧很容易热到出汗。

陆杨拿了水和毛巾出来,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林理热得嘴唇发干,甚至没来得及道谢,接过来大口喝起来。水瞬间少去一半,林理终于解了渴意,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余光间陆杨抬起了手,抓着毛巾按上他额头,语气热心又关切地道:“出了好多汗,我帮你擦擦。”

林理拿水的手一顿,条件反射就要拒绝,但陆杨动作更快,已经替他擦了起来。他欲言又止地张张嘴,见陆杨神色单纯又热忱,好似多心的只有他自己,就压下了话没有开口,抬眼错开视线看向别处——对上了前方屋檐下白墙边,靠在阴影里冷眼旁观的江炽。

明明是燥热流汗的天气,江炽投来的目光锐利又发冷,看得林理背脊有些凉飕飕的。

陆杨替他擦完了汗,拿开毛巾后看了看他,见他面颊热得发红滚烫,不似在室内那样白皙,有点不好意思地问,“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他咧嘴露出笑容,“你长这么白,晒黑就不好了。”

林理胡乱点点头,跟着他往屋檐下走。陆杨这才看到江炽,和他打过招呼以后,转头停下来等林理。

江炽漫不经心嗯一声,一双黑眸直勾勾盯着林理,眼中似有不明的暗涌翻动。虽然从头到尾没开口,但却看得林理莫名紧绷。

哪里还敢再跟陆杨走,他朝等在门里的陆杨道:“你先进去吧。”

后者困惑地看看他,听话地先离开了。剩下林理和江炽两人,他若无其事地微笑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江炽暗沉地盯他片刻,终于慢腾腾出声接话,“不记得了。如果非要说个具体时间——”他冷冷掀起唇角,“就是陆杨喂你喝水的时候。”

林理:“……”

他抬手叫停江炽,义正言辞地纠正道:“他没有喂我喝水。”

“那是我看错了。”江炽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语速快而平直无起伏,“他只是给你拿了水,又帮你拧开瓶盖,最后热心地递给你,只差没直接喂到你嘴边而已。”

他强作冷静说完,抿紧嘴唇忍了忍,又似没能忍住,臭着一张脸问:“你自己没有手吗?喝水也要别人拧瓶盖。”

林理:“……”

不等他做出应对,江炽的目光又扫过他额头,以及他绯红发烫的脸颊,继续古井无波地嘲讽:“擦个汗脸也这么红,不知道还以为你很享受。”

林理微微惊呆,随即据理力争:“我这是热红的。”

江炽似乎更生气,胸膛忍不住轻轻起伏,撩起眼皮咬牙切齿道:“所以你真的很享受?”

林理:“……”

“不享受,”他连声摇头否认,“我一点都不享受。”

江炽步步紧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反驳?”

林理眨了眨眼睛,“……事有轻重缓急。”

江炽仍是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为什么要让他给你擦汗?”

“我没让。再说了,”林理表情无辜又委屈,他绞着眉毛小声嘀咕,“都是直男擦个汗怎么了?”

不想让江炽误会或怀疑,他故意咬重“直男”两个字的发音。

江炽的重点却大大偏离,非但没有领会他话中真意,反而冷笑一声提出质疑:“都是直男怎么没看你给我擦汗?”

林理心虚地不说话了。

见江炽没有要走的打算,他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湖边风大又凉爽,坐在没阳光的地方,倒也舒适又自在。他拍拍身旁的空椅子,殷勤地叫江炽过来坐。

江炽冷着脸过来了,看上去仍是有些耿耿于怀。

林理瞄了一眼他侧脸,主动开口找话题问:“你上楼选房间了吗?”

“没有。”停顿一秒,他冷淡答。

林理知道沈橙也没有,他比江炽来得早,想等江炽选好房间,再挨着对方选一间。抛开沈橙的事不谈,他无师自通地缓和气氛:“我住三楼尽头那间。”

江炽眼含诧异莫名,等着他的下文。

“我旁边的房间是空的。”林理笑容明媚地看他。

“你想让我睡你隔壁?”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江炽心情略有好转,面容淡然地靠进椅子里,“凭什么?”

“凭什么?”林理被他问得愣神,很快反应过来,掏出真诚的杀手锏,双眼热忱又专注地看他,语调轻松愉快微微上扬,“因为我想和你睡——”

院子外传来除草机轰隆运作的声音,几乎瞬间吞没了他没说完的话。

江炽脸色变了变,眉头死死拧起来,耐着性子等待那阵噪音过去,表情微妙古怪地向他确认:“你想和我什么?”

同样烦恼除草机的响声,林理抓紧空当再次出声:“我想——”

而这一次,甚至没等他说到中间字数,除草机的噪音再次覆盖而来,他凑近江炽耳朵拔高音量:“和你睡——”

除草机不断靠近别墅,噪音分贝也陡然增高,林理停了下来,有点气恼地看向院外。

江炽表情变来变去,称得上是精彩纷呈。丝毫不受耳畔杂音干扰,他眉头紧锁时而冷漠警惕,时而在犹豫动摇中陷入沉思。

时间漫长得如同世纪更迭,别墅外的除草机终于停下来,林理长出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开口:“我想和——”

话语第三次被中断,打断他的人是江炽:“我知道了。”

林理愣住,“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炽情绪略微浮躁地起身。

林理欣然露出笑容来,“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没听到——”

仿佛经历过世纪般的天人交战,江炽停在椅子前五味杂陈地看他,“我知道你想和我睡,但是这样不可以。”

“睡隔壁可以,睡一起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他沉声强调。

林理:“……”

他在目瞪口呆中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