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洪是个混蛋,这一点毋庸置疑。不管用哪个时代的标准来审视,总惦记着女的人,肯定是个人渣。
不过这声叹息里对家里人前景的担忧,又是实实在在的。
“兄弟,我求你个事。”老洪鼓足勇气,开口道。
江跃本想断然拒绝,不过考虑到目前的一切行动还得这个老洪配合,只能点点头:“说说看。”
“今天中午我们讨论过官方保护我家人的事,对吧?”
“你不是信不过么?”
“是,我的确信不过。可我要是出事之后,他们孤儿寡母肯定下场很惨。所以看在我全力配合的份上,我希望官方能尽全力保护我家人,至少照顾到我女儿长大成人。”
“没记错的话,你女儿才十一岁吧?”
“女孩子早慧,而且我女儿长期服用淬体药液,觉醒是早晚的事。说起来,官方也不吃亏,我女儿要是去体测,一定是顶级的好苗子。要不是出了这些事,我根本不舍得把女儿往官方这边推。”
江跃气极反笑:“那你就忍心把女儿往你们那个组织推?”
“那我更不忍心,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让她去参加体测的原因,万一暴露的天赋,被组织盯上了。这个女儿也就不属于我了。”
“哦?”
“组织在全力搜罗各种年轻觉醒者,年纪越小,可塑性越强。”
“既然你在组织里如鱼得水,把你女儿送过去,不是正好么?”
“呵呵,你以为我傻么?我们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看着表面风光,其实是在走钢丝,每一步都可能踩雷。我可不愿意我女儿重蹈覆辙。”
“你这心理好现实。”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恩客们光临风月场所,都恨不得妹子越年轻越好,反正是别人家的女儿。
同样的事换成他们自己的女儿,他们比谁都痛恨,比谁都抗拒。
老洪盯着江跃,眼神充满恳求之色:“我就这个要求,你能保证么?”
“如果就这个要求,我想是没问题的。”
老洪见江跃应承,顿时喜形于色。
江跃不免有些诧异:“你这人好奇怪,我是你对头,你这么信任我?”
老洪苦笑道:“现在我的对头太多了,你这个对头,至少不那么让我毛骨悚然,总算觉得可以信任一下。我老洪既没相貌,又没过人的学识,为什么能混得开,靠的就是这双看人的眼睛。”
听起来似乎是自夸,其实无形中是一记马屁。
还别说,听在江跃耳朵里,还怪舒坦的。
“算你还算会说人话,这事我答应了。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配合得好,你这条老命自己留下照顾她们更好。”
“我尽力,我自然会尽力。不过,今晚我可以请你去一趟我家么?我保险柜里放了一个小本子,麻烦你转交给我老婆。密码是”
“你家的保险柜,你媳妇竟不知道密码?”
“呵呵,有些事不到最后,我不想让她知道。这个世道,知道太多没好处,容易胡思乱想。她那个人心思又重,我担心她睡不着。”
“行吧。”江跃呵呵一笑,“不过这个点我去你家,有点不太对劲啊。”
“有什么不对劲,你不是冒充我么?那不等于回自己家?”
“你不是说,你媳妇总催你交公粮么?”
“哎哎,你就推说有事忙,去书房对付一晚好了。要么索性说公司要加班,直接离开。兄弟,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做那种不道德的事啊。”
“哟,你也知道不道德啊,你惦记人家老婆妹妹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个?”
“哎,是我鬼迷心窍。但我知道兄弟你的道德水平比我高多了。我啥都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被绿”
这是讲条件了?
这意思江跃要是绿了他,他还不打算配合了。
好在江跃也没那份心思,呵呵一笑:“得了吧,你都这一把年纪了,你老婆再漂亮也有限,我没那么饥渴。”
“那不成,你是没见到我媳妇。陈银杏这女人够妖吧?要说相貌气质,我媳妇绝不逊色她。只不过陈银杏更风骚一点罢了。”
江跃哪有心思听他叨咕这些,随手往老洪额门一推:“好好待着吧,不是谁都跟你一样龌龊的。”
没等老洪反应过来,江跃一把将抹布塞回老洪嘴里,关上柜门。
出了房间,多多妈正拘束地站在厨房门口,两只手在围裙上紧张地搅动着,一碗刚上锅的饺子摆在餐桌上,还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大兄弟没什么吃的,吃几颗饺子垫垫肚子吧。”多多妈有点羞涩,这么短短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
“嫂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江跃有些诧异,看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肚子里还真有些闹起了空城计,凑过去抓起筷子夹了一只就往嘴里送。
“当心烫。”
“没事这猪肉大葱馅的,不错。”
这年头不是阳光时代,有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算不错的享受了。
江跃倒也没客气,一口一只,转眼间,二十只饺子便落了肚。
“不够吃吧?我再给你下点儿?”
江跃咕隆隆喝了半杯水,长长舒了口气:“饱了,饱了。”
填饱肚子,江跃跟多多逗了几句,也不顾小朋友的挽留,径直离开。
这个时间点去老洪家,江跃其实有点为难。
不过既然答应了老洪,倒也不好食言。
当他以老洪的身份来到老洪家时,开门的是老洪的媳妇。
江跃见到对方的第一念头便是,大好的一颗白菜,果然被猪给拱了。
他甚至有点想不明白,老洪这么温柔漂亮还年轻的媳妇,是怎么被他给拱到手的?
就这老洪还挺风流,外面不但养了小的,还惦记着属下的老婆妹妹。
牲口啊!
老洪一张精致的瓜子脸,没有太多粉黛,明明超过三十的年龄,不管是体态还是气质上,竟还保留着些许少女气韵。
一进门,江跃便感受到了什么叫一家之主的待遇。
递拖鞋,拿居家服,端茶倒水,简直比保姆还伺候的周到。
传说中十一岁的女儿,听到爸爸回来的动静,也跑出来,十分亲热地爬到江跃背上。
还好,这闺女传承了母亲的大部分优质基因,没有把老洪的矮胖给继承了,十一岁的年纪虽然不算特别高挑,但个头也还算匀称,跟正常这个年龄的孩子比,明显多了些有钱人家的贵气。
女儿未成年,倒也就罢了。
关键是老洪这媳妇,还挺有仪式感,又是贴面,又是拥抱,又是亲吻,搞得江跃拒也不是,迎也不是。
只得往书房里钻,自称有公务要处理。
他刚在书房坐下没多久,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就端上来了。
那温柔可人,温婉漂亮的妻子,从椅子背后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凑过脸颊,贴在江跃脸上。
这些举止动作明显可以感觉到,这个女人对老洪的依赖很深。
不得不说,老洪这孙子很有福气。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的这位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柔体贴。
温柔的手掌停在他肩上,力度恰到好处地捏着。虽然没有很多甜言蜜语,简单的一个动作,饱含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体贴关心。
这还真是不好消受的温柔啊。
江跃有些尴尬,再这么腻歪下去,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得过度到不可描述的阶段了。
当下轻咳一声,道:“我等会儿还要出去一趟。对了,家里的保险箱里有一个小本本,里边有一些咱家的要紧事。你回头取出来看看,做到心里有底。密码你知道的吧?”
当下江跃又将密码说了两遍。
大概是感觉到了江跃的兴致不高,老洪这位年轻的妻子也没有痴缠,温柔地叮嘱几句,便就知趣地离开了。
江跃在书房少坐了片刻,便夹起包,逃也似的出门了。
老洪家一行虽然逗留时间很短暂,对江跃的心理冲击却很大。
一个男人,纵然在外头十恶不赦,在家人眼里,或许他还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对世界有多残暴,或许在家里就有多温柔。
按理说,像老洪这种人渣,他怎么配得到幸福?可看到他的老婆孩子后,江跃觉得,哪怕是阳光时代,真正敢说比老洪幸福的家庭,能有多少?
住大房子,老婆漂亮,孩子乖巧,而且财富积累雄厚,社会地位也高。
那些坚守道德底线,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做人原则底线的老实人,或许还挤在几十平的蜗居里,甚至老婆都未必守得住,孩子也未必瞧得起这个爹
就像现在的星城,最中规中矩的星城官方,现在反而是星城各方势力里头最被动的一个。
找谁说理去?
微凉的夜风吹过江跃的脸颊,将江跃复杂的情绪驱散。
江跃一路来到行动局。
深夜造访,显然让罗处颇感吃惊。
看到罗处办公桌前的烟灰缸里那一缸的烟头,满屋子二手烟味,再加上罗处那深陷的眼窝子,江跃暗叹一口气。
这都是可敬的奉献者啊,可这个世道,他们的付出又有几个人能体谅,懂珍惜?
“罗处,你可得悠着点身体。知道你是条硬汉,可也架不住这样日夜煎熬啊。该休息还得休息,你就算24小时连轴转,事情总还是处理不完的。叫我说,劳逸结合,让脑子保持清晰比什么都重要。”
“你小子倒跟我说教起来了,也没见你比我闲啊。大半夜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快说来我听听,我太需要好消息提振士气了。”
“好消息肯定是有的,这个组织,我已经打探到一些眉目了。这里有几份材料,你看看。”
罗处眼睛一亮,快速打开材料翻看起来。
片刻后,罗处的神情便丰富起来,越看越认真,表情也越来越严肃。
许久,他才看完一遍,然后迅速地翻第二遍。
第二遍看完之后,罗处才放下材料,惊讶道:“小江,短短一天时间,你就调查出这许多线索来?”
“这些线索都百分百可靠,不过,光有这些,还远远不够。”
“这还不够么?叫我说,先把这些叛徒给一窝端了,然后照着名单上去追捕那个势力的骨干份子。斩断这个势力的一些触手,也算是一种打击吧?”
“斩断几只触手有什么用?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再长出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处理这些枝枝叶叶是没有用的。”
“你这不是有五星级大佬的名单么?”
“名单是有,但这些人的活动轨迹,日常据点在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你没看到吗?他们在星城的窝点大大小小竟有六百多处。就算让你扫掉几十个,对他们也不过是一点小外伤,无法伤筋动骨。”
罗处从兴奋当中慢慢冷静下来,也认可江跃的说法。
小打小闹意义不大。
“要是这样的话,那些叛徒内应都不能动啊。名单上很多名字我都熟悉,有几个真是万万想不到,浓眉大眼竟也背叛官方,甘心为贼!”
“坦白说,面对诡异时代,官方的反应确实也太慢了。也难怪人家渗透得这么深入。”
这一点罗处竟也无法反驳,事实证明,官方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是不敢恭维,几乎是步步被动。
“对了,老韩呢?”
“主政今晚连夜赶回星城,老韩要亲自去接应一下。当然都是秘密进行的,对外我是说他去执行任务了。你这份名单出来,让我更加心里没底,怎么感觉周围处处都有雷,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叛徒?”
主政要回来了?
虽然这是商议过的事,但江跃也没想到主政回的这么及时。
看样子还是秘密潜回,不打算打草惊蛇,要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有这警惕意识倒是好事,至少证明他们已经从上次吃的亏当中得到了深刻教训。
“罗处,现在还有个棘手的问题你可能都还不知道。”
“什么?”
“星城除了这个组织之外,还有另一个势力存在。起初我以为是官方的暗桩,后来才知道,她既不属于官方,也跟那组织不是一条心。而且,她还掌控了不小的超凡力量罗处,你有没有发现,相比之下,现在最落魄的,反而是你们星城行动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