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支匆匆赶往越州之时,韩昕正借口找厕所,趁王国正不注意,钻进了徐浩然和李政的越野车。
徐浩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把一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带在身边,考虑到那个流浪汉正在等,只能长话短说。
“请人家帮着调看了半天监控,总算截到三张正脸。”
他左手拿着平时用的手机,右手捧着警务通,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我们一拿到截图就发给程支,程支和肖支请图侦的兄弟帮着比对出来了,这小伙子姓粱,叫梁小冬。
西江人,今年二十二岁,初中化,没前科,越州同行也没查到他在本地的旅馆酒店住宿记录。甚至没他的外来人员备案登记。”
韩昕接过手机,发大图片,紧盯着照片上的嫌疑人问:“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徐浩然正准备开口,李政就笑道:“换作平时真不太好查,但现在是疫情防控期间。各地都在排查外来人员,基础信息采集工作如果做不好,真要是有人被感染上了,将来怎么进行流行病学调查。”
“这么说查到了?”
“距这儿八十多公里的一个防控点,有他上高速的记录。掌握到这个情况之后,我们就请派出所的同行帮忙联系那边的朋友,人家帮我们查到当地一个镇的防控指挥部有他的记录。”
李政把基层防疫人员采集到的信息,转发到韩昕的手机上,想想又笑道:“从地址上看,他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打工。”
韩昕点开电子地图,输入地址。
不查询不知道,查询了一下才知道那个小山村有多偏。
徐浩然翻出几张照片,补充道:“这是他开着车上高速的监控截图,这是下高速的截图,这是他在张泽家附近转悠的截图,这张是他回去时上高速的监控截图。”
韩昕仔仔细细看完图片,笑道:“如果没猜错,他是在盯张泽,想想看看张泽有没有落网,或者有没有在监视。”
半个小时前,程支刚通报过案情。
徐浩然苦笑道:“韩队,你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张泽已经收到货了,是去上家指定的地方取的,整整买了一公斤。从时间和这个梁小冬在越州的活动轨迹上看,他是在张泽取完货之后悄悄盯着的。”
一公斤冰毒而已
韩昕根本没放在心上,反而笑问道:“这么说他们已经完成了交易?”
徐浩然点点头:“已经完成了,不然张大哪有机会人赃俱获,上级要求我们市局与越州市局成立联合专案组,唐支亲自过来坐镇指挥。他不知道我们过来了,但知道你来了,但现在可能是忙得顾不上,好像把你给忘了。”
韩昕对这些同样不感兴趣,看着徐浩然手机上的监控截图问:“那个张泽,怎么一下子买那么多?”
“他不但吸食,而且贩卖,已掌握的下家就有十几个。如果下家再贩卖,那就是好几个层级了。”
“这么说唐支和张大他们有得忙。”
“这是肯定的,反正不会像我们这么闲。”
“你们别想享清闲。”
韩昕放大其中一张截图,举着手机笑道:“我先过去找梁小冬,你们赶紧查查这辆车,查查开车的这个人。”
徐浩然凑上来看了看,惊诧地问:“韩队,你是说这辆车也有问题?”
韩昕放下手机,又翻出一张截图:“你看看,这里也有他,这应该不是巧合。”
“两个人,开两辆车来送货的!”
“一辆在前面探路,发现前面有检查点就通知后面的人赶紧调头,一辆是真正送货的,这是正常操作。”
“行,我们这就去查。”
“有什么消息向程支汇报,程支会通知我,你们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可你一个人过去我们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政忧心忡忡地说:“韩队,如果你这个新发现能被查实,那就意味着有两个毒贩了,要去的地方很可能是制毒工厂,你一个人去我们能放心吗?”
韩昕紧锁着眉头说:“制毒工厂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徐浩然不解地问:“韩队,你这话什么意思?”
“制毒有很多工序,如果那个吴老板只是买原料,找地方,找人进行最后一道工序,那这个制毒工厂就有点名不副其实。这么说吧,我们现在的目标不只是吴老板,还有吴老板背后的人。”
“韩队,最后一道工序是什么工序?”
“脱氧,很简单的,在厨房里就能操作。”
看着二人面面相觑的样子,韩昕凝重地说:“你们知道查冰毒案最头疼的是什么吗,就是好不容易捣毁掉一个制毒工厂,但这个制毒工厂只负责最后一道工序。”
李政似懂非懂地问:“韩队,你是说提供制毒原料的更可恶?”
“确切地说,应该是提供半成品的毒贩更可恶。实际上溴代苯丙酮、麻黄素这些所谓的原料,离冰毒只有一步之遥。一公斤的麻黄素,一脱氧就是零点七公斤冰毒!”
韩昕顿了顿,补充道:“我之前捣毁过不下十个制毒工厂,其中大多是采购半成品加工的。那些混蛋把麻黄素卖给嫌疑人,附赠一份怎么脱氧的教材。这个嫌疑人被逮了,他再卖给另一个嫌疑人。
普通毒贩是发展吸毒人员,甚至直接发展下家。他们倒好,直接发展制毒工厂。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就算被逮着,因为立法滞后只要坐几年牢。”
“只要坐几年牢?”
徐浩然不敢相信。
李政一脸不可思议。
韩昕不由想起刚调到侦查队时的情景,感叹道:“你们知道我干这一行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什么吗,就是留意枭师的下落。”
徐浩然大吃一惊:“我们中国版的绝命毒师肖合积?”
“嗯,他早就落网了,但那会儿畏罪潜逃偷渡去了缅北,到底躲在哪儿谁也不知道,我们当时人手一张照片,可就是找不着。”
韩昕喝了一口矿泉水,接着道:“人工合成麻黄碱的先河虽然不是他开创的,但可以说是他普及的。据说第一次落网时,他们老家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公审公判大会,结果判决出来之后一片哗然。
因为立法之后,只判了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当场就有人议论倒霉也就判一年半,运气不差能挣几百万,为什么不做,从那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李政之前只听说过这么个制毒鼻祖,不知道具体情况,禁不住问:“后来呢?”
“他们老家本来就出去当游医的传统,在云贵川有好多游医老乡,尤其在南云的那些人,先是大肆采购原料合成麻黄碱卖给缅北的毒贩,易制毒化学品管控严了之后,又从感冒药中提取麻黄碱。
当时,花一万元块钱买感冒药,就能通过提取麻黄碱能获得七万元的收益。如果一个人手头有十万,一个月内买药、提炼、贩卖,倒两次手,就可以卖到五百万。
而且方法极其简单,只要把含麻感冒药倒进水里,搅拌到充分溶解,麻黄碱的密度因为大于水和其他成分,逐渐沉淀,几次蒸发之后,就可以得到纯度较高的麻黄碱。”
韩昕放下水,接着道:“后来感冒药管得严了,他们又盯上麻黄草,提炼起来也简单。等麻黄草不容易买到,他们就开始人工合成,反正带出了一大批徒子徒孙。
而这里离枭师的老家不算远,很难说吴老板的原料是不是来自枭师的徒子徒孙。如果是的话,找到制毒工厂只是开始,真正想打击源头,就要打掉提供原料的人!”
本来以为只要找到制毒工厂就行,没想到这才是刚刚开始。
徐浩然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人过留影,雁过留声,我们已经掌握了梁小东这个人,想找到源头应该不难吧。”
“徐哥,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认为我们应该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为什么?”
“那些混蛋很小心的,不信我们可以打赌,现在能找到的全是小鱼小虾,姓吴的不会轻易露面,给姓吴的提供原料的更不会轻易露头。尤其那些提供原料的,他们不会轻易打电话,要打也只会用网络电话。他们不接受银行转账,交易只会用现金。”
韩昕想了想,抬头道:“他们甚至会躲在暗处盯着姓吴,如果发现风吹草动,立马切断与吴老板的联系。”
李政意识到接下来的任务有多艰巨,紧锁着眉头问:“韩队,如果联合专案组找到制毒工厂怎么办?”
“我先过去看看,真要是能确认制毒工厂的位置,同时能确认这个工厂只负责最后一道工序,就及时向唐支通报,请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韩昕权衡了一番,又叮嘱道:“你们查清楚那辆探路的车之后,就赶过来但不要跟我汇合,尽快请当地同行协助,调查清楚是谁找梁小冬过去打工的。最好查查与此有关联的人员,有没有去过闽省,或有没有人认识汀长籍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