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见皇帝老爷真的接了他的文章,心下更是欢喜。他是商家出身,钻营之事,虽然没怎么干过,但他对此一点不陌生啊,他当初借着郦悠带他进兵部的名头,就大着脸往郦国公府递帖子,进而进府拉关系,这就是一种钻营。
秦凤仪还深知官场上一向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像皇帝老爷亲自看他文章,起码,考官以后判起名次来,就得慎重。秦凤仪甭看还未入官场,但在这一点上,他竟是猜测得半点不差。
待得殿试结束,秦凤仪忙不迭地就快步出了宫门,以免给方悦或者熟人瞧见。秦凤仪跑得飞快,不过,他这张脸忒有名,还是有人瞧见他了,还与方悦道:“方会元,你不是说秦公子不来殿试吗?他这不是来了吗?”
“不可能,他没有来啊。”
“那不是。”结果,那人手一指时,秦凤仪早跑没影儿啦。不过,因方悦是会试会元,许多贡生围在他身边,还有那第二百九十九名的贡生道:“秦兄的确是来了,他就坐我旁边的。”
方悦一愣,心下就觉不大好。不过,他不露声色,笑道:“前几天他身上不大好,如今想来是觉着尚能支撑,也便来了。”给秦凤仪圆个场,方悦也不急,与诸同年说说笑笑出了宫门,大家再互相辞了一会儿,便各回各家了。
方悦路上还与孙耀祖道:“孙兄,阿凤殿试之事,暂且不要提的好。”孙耀祖道:“他不会偷偷来的吧?”
“这还说不好。”嘴上说不好,方悦心下已是如此认为了。一想到秦凤仪那家伙竟是偷摸着过来殿试,方悦就头疼。
这叫什么人!
这叫干的什么事啊!
这万一考个同进士,可如何是好啊!
方悦完全想不到秦凤仪现在的官场理想就是做个章知府那样的官就足够了,倘是晓得秦凤仪此想,方悦就一点儿不觉着秦凤仪偷偷参加殿试奇怪了。只是,哪里有一个刚过冠礼之年、少年得志的年轻贡生会这样想啊!谁不是想以后出将入相,大好前程啊!
方悦回家,先与孙耀祖把两人的殿试文章默出来请方阁老看了,方阁老各点评一二,便让两人歇着去了。方阁老还道:“阿凤没能参加殿试,他那个性子,虽则嘴上不说,心下定也觉着遗憾,你们有空多去看看他,与他宽解一二。”
方悦道:“是,祖父放心吧,我这就过去看他。”
方阁老又是一笑:“不过,他喜事近了,想来也没空遗憾这个。”方悦见他祖父如此关心秦凤仪错过殿试之事,心下更替祖父心塞了。
方悦过去找秦凤仪,孙耀祖想着,秦凤仪这偷偷殿试,定是同进士无疑了。何况,他们师叔侄之间,想是有私话要说,故而,孙耀祖道:“阿悦你不要急,阿凤那人,本就是个孩子脾气,一时这样,一时那样的。已是如此,且慢慢说吧,我就不与你一道去了,免得他面子上不好看。”
方悦道:“我晓得,孙兄你过去孙婶婶那里吧,她定也惦记着你呢。”
好在孙耀祖不是个多嘴的,故而,这事未跟他娘说。方悦更是个谨慎的,待去了秦家,想着私下找秦凤仪问个明白,结果,到了秦家,还没找着人。秦太太笑道:“阿凤一大早上就去送你们殿试,说你考得可好了。这刚回来,李家着人叫他去。”
方悦一听前半句,就晓得是瞎话啊。方悦听秦太太这话就晓得秦凤仪是背着家里人的,也不好直接说了秦凤仪偷偷殿试的事,免得秦家夫妇着急,笑道:“小师叔一向看我是好的。那我明儿再来找他。”方悦便憋一肚子气回家去了。
李家人也是关心秦凤仪,想着今日殿试,他却没去考,怕他心里不痛快,叫他过来说话。李老夫人白天就打发人来过,秦凤仪那会儿早出门了,这是一回家,听他娘说李家打发人来寻他的事。刚在殿试时与皇帝老爷看对了眼,秦凤仪觉着自己文章写得不错,心下正欢喜,听到李家来人寻他,便乐颠地过去了。
李老夫人看他挺欢喜,便放下心来,只管祖孙几人一处说话罢了。待得晚上,还留秦凤仪用饭来着。
秦凤仪心里美美的,李镜看他全无心事,特意让阿圆去做了焦炸小丸子给他吃。李钊看他高兴,私下还与妻子说呢:“都说阿凤下场时比平日里的文章要好,只看他对殿试说放就放,这也不是寻常人能舍得的。”这位大舅兄现在看妹夫是越发顺眼了。
崔氏也说:“是啊,我也觉着,妹夫不是寻常心胸。”亲事已定,自然就要换称呼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凤仪被方悦堵被窝里了。
方悦打发了丫鬟,方问他偷偷殿试之事。秦凤仪一惊:“你怎么知道啊?”方悦气得压低声音道:“你以为别人都是瞎子!”
秦凤仪坐起身下床,捡件袍子披了,自己倒盏茶,喝了半盏,笑嘻嘻道:“阿悦,你急什么?原我还没个人说,你这来了,正好与你说。我告诉你,昨儿我可是撞大运了。”
方悦哪里有心听他这大运,一直替他可惜:“你这样的才智,倘真考个同进士要如何是好?”
秦凤仪信心满满:“放心吧,起码是二榜进士!”
方悦气道:“这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我倒情愿你是三鼎甲才好!”
“嘿嘿嘿。”秦凤仪傻笑一阵,拉着方悦的胳膊,让他坐下,方道:“阿悦,我只跟你说啊。昨儿个,我见着陛下了。”
方悦以为什么机要大事,听他竟是说这无聊事,道:“昨儿陛下巡场好几遭,谁没见,长眼的都见了。”
“你们见是见了,可陛下看你们的文章了吗?”秦凤仪美滋滋地与方悦道,“昨日我把文章递给陛下,陛下已是看过我的文章了。”方悦一惊:“有这事?”
“对呀。”秦凤仪喜滋滋地又去倒茶,方悦连忙接了他手里的茶壶,亲自为他续上茶,问,“到底怎么回事,与我说一说。”
秦凤仪便如实与方悦说了:“我那会儿,刚写完文章,我觉着,我写得挺好的,正查看呢,。就见边儿上个天青色的衣角,我一抬头,就看到了皇帝老爷。他在我身边站了好久,我就把文章递给他看了。”
方悦觉着这事比秦凤仪偷偷参加殿试还稀罕呢,毕竟,秦凤仪原就不是个正常的,他突然改主意要殿试,别人做不出来,秦凤仪做出来也不稀奇。但这种殿试给陛下看自己文章的事,可真是稀罕,起码方悦就没听说过。方悦只听说,昨日陛下巡场,有贡生很是紧张,还把砚台打翻污了试卷,可怜可叹,这殿试的最后一名,是绝不可能是他秦师叔了。
而且,方悦可是未想到,秦师叔还有些奇遇。
方悦悄声道:“好啊!陛下既然已阅你的文章,那其他副考评阅时,必然小心的。而且,名次应该会比你会试时要好。”
“这还用说吗?”秦凤仪道,“我会试时写的文章,也不比孙耀祖的差,他是两百三十几名,我就是三百名,这差距也太大了。你说,是不是卢老头故意压我。”
“不许胡说,卢尚书一向刚直,并不是这样的人。”方悦道,“有时这上了科场,运气也很重要。像你在科场上写出来的文章,一向比平时要好。可有时,判卷时也要讲究运气的,有些人的文章,合了考官的眼缘,名次便要好些。有些就要略逊一些。”
秦凤仪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笑道:“反正这回皇帝老爷已看过我的文章,他们那些判卷的老大人,即便眼神不好,可皇帝老爷已是先看过了,我想着,这回总要客气几分的。”
方悦催道:“赶紧把你殿试时的文章默出来,给我瞧瞧。”“哎哟,我这一无梳洗,二无早饭,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就不能等一等。”“我昨儿为你操了一宿的心,没睡好,一大早就过来,看你一点儿不领我情。”方悦知道这小子一向娇气,只得催促起他赶紧穿衣裳洗漱,待用过早饭,秦凤仪默出文章,方悦给他瞧了,笑道:“别说,一点儿不比你会试时写得差。”
“那是,会试结束才几天,难道我就能把文章忘了。”秦凤仪道,“阿悦,我偷偷殿试的事,你可得替我瞒着,暂不要说。等我金榜题名,包管吓他们一大跳!”
方悦说他:“你就求神拜佛保佑上二榜吧,你要是最后得个同进士,不说别人,你岳父就得生吃了你!”
秦凤仪强撑着面子:“我才不怕他,婚书他已是签了,难不成,还能悔婚?”“阿镜妹妹知道你去殿试的事不?”
秦凤仪当即哑了,挺起胸膛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要出嫁从夫的,家里大事,自然是我做主。”
“你做主你做主。”方悦笑得意味深长。
秦凤仪虽则嘴硬,不过,在送走方悦后,还是跟他娘打听,京城哪个庙里的菩萨最灵。然后秦凤仪把当初他会试前他娘拜过的菩萨,统统又拜了一回。
用俗语来说,秦凤仪就是典型的顾头不顾尾的类型。
反正吧,事儿他都做了,之后要怎么着,他除了去拜拜菩萨,也没法了。实际上,除了拜菩萨,秦凤仪还悄悄同方悦打听过:“我听说,状元、榜眼都是要看文章,这探花就是看脸的。阿悦,你说,我能中探花不?”
方悦当时的表情,简直是难以形容啊。方悦是这样回答他小师叔的:“要是师叔能中探花,我就把我珍藏的那块前朝的松烟墨送给小师叔做贺礼,成不?你不是眼馋我那墨许久了吗?”
其实,不是秦凤仪眼馋,他又不爱念书,对于书啊墨的,一向是能用就成。他媳妇喜欢墨啊砚啊的,当时听说方悦收藏名墨,秦凤仪是想弄两块送他媳妇。谁知方悦啥都大方,就这墨啊砚啊的小气,秦凤仪出大价钱,都曾被方悦骂他白长一张好看脸浑身铜臭气。
如今见方悦主动送墨,秦凤仪笑道:“那我就笑纳了啊。”方悦没好气地道:“等你中了探花再说吧!”
你就长得似天仙,文章不好,难道就能做探花了?一向是陛下从前十里挑一位容貌较好的,定为探花。至于秦凤仪的名次,方悦觉着,能进二甲就是祖宗保佑,运气爆棚了。
可有时候吧,人的运气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方悦,其实他也不缺运气,而且,说来,方悦此次不论会试还是殿试,运气都不错,他殿试的文章被列于前十,从几个副主考再到景安帝,都十分喜欢方悦的这篇文章。
前十名是要在金榜之前被皇帝召见的,以此,由皇帝钦定三鼎甲。方悦秀才时便是案首,秋闱是解元,会试是会元,如今他文章出众,景安帝就想借着自己今年四十大寿,给弄个三元及第出来,也喜庆不是。
景安帝心中已是取中方悦为状元了,然后,再看其他九位贡生,文章上倒是好说,几人都不差。只是,这探花一位,让景安帝为难了。
要搁往日,景安帝真不会为探花特意挑个俊小伙啥的,景安帝从来不是颜控。譬如,李钊当年科举,凭李钊玉人的名声,也只得了传胪,那是因为,景安帝比较喜欢探花的文章,尽管那位探花郎生得不如李钊,长得也不如李钊,但景安帝还是点他为探花,李钊居传胪位。
可今儿不晓得怎么了,兴许是那日对秦凤仪那张绝代美貌的脸孔印象太深,或者一人之所以不是颜控,那只是因为,他没有见到真正的美人。
景安帝自见了秦凤仪,就没忘过,尤其那孩子一双眼睛,满满的灵性,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文章写得也不错。有秦凤仪这般美貌在前,便是俊秀如方悦,在景安帝眼里也只能降格为清秀了。何况还有九个相貌不如方悦的,更是连清秀都算不上。
景安帝觉着有些遗憾,随便问了几句,就打发他们下去了。
卢尚书问前十名次如何排,景安帝道:“朕看,方悦文居第一,陆瑜次之。”
卢尚书笑道:“圣明无过陛下。”这正是他排的名次,方悦居首,得三元及第的美名;陆瑜居次,得榜眼之位。只是,那探花呢?
卢尚书等着皇帝陛下吩咐呢,结果,皇帝陛下不说话了。卢尚书大着胆子道:“陛下,不知探花何人可居之?老臣好去誊写榜单。”
景安帝道:“状元榜眼,取其文才。而探花一位,自来还有俊俏风流之意。你说说,这十个人,方悦形容尚可算清俊,除此之外,谁人可堪俊俏风流四字。”
卢尚书也是伴君多时的老臣了,当下心思一沉,道:“上科春闱,高探花论相貌,也只是端正。”
“所以,朕引以为憾事啊。”景安帝是存心要点个长得俊的了。而且,他心中已有人选了。
卢尚书也猜到了陛下的心思,只是,卢尚书毕竟性子刚直,他直接道:“倘文不能服众,岂不令天下人诟病?”
景安帝道:“朕看他文章不错,也居二榜之位,如何就说到天下诟病了。且秦贡生的文章,朕是亲自看过的,他如今年纪尚轻,就有此等文笔,可见才学出众。”
卢尚书看景安帝直接点出人名了,他也无法,仍在努力挣扎:“二榜末流而已。”便是二榜末流,也是几个副主考看陛下先阅过那小子的文章,勉力排之罢了。否则,定是一百五十名开外。那小子,完全就是靠脸迷惑了陛下啊!不是听说不考殿试吗?怎么又突然考了啊!真是的,怎么还出尔反尔啊!
即便卢尚书说秦凤仪的文章不过二榜末流,景安帝依旧说:“朕看他文章相貌当得探花之位。”
卢尚书也没办法了。
这真是神仙也预料不到的发展啊!
卢尚书对秦凤仪的印象更差了,无他,这小子也忒会钻营了,一看就不是正经忠臣的模样。谁殿试不是老老实实答题啊,就他,捧了文章给陛下看。这简直就是个扪隙发罅的货色,便是以后做官,撑死做个佞幸罢了。
不过,景安帝就要秦凤仪做探花,不要说景安帝是主考,即使他不是主考,他是皇帝,他定谁是三甲,只要不太过分,卢尚书也只有听从的。
秦凤仪完全不晓得自己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听说方悦与前九位贡生被召宫里去了,还特意去贺了回方悦,笑道:“我当初买你状元,虽然赔率低,也要赚一些的。”
方悦的名次绝对是差不了的,故而,方家也是人人欢喜,尤其孙舅妈,在方大太太跟前说的那些奉承话就甭提了,用秦凤仪的话说:“大暑天听孙太太说话,都省得用冰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方悦与他道:“你就少说风凉话吧,明儿咱们一道去看榜。”“我晓得。”说到看榜,秦凤仪还是有些小紧张的。
秦凤仪其实对于明天看榜后万一有人捉他啥的也做了安排,私下与揽月道:“要是有人捉少爷我,你可要把我护好了!”
揽月极忠心地表示:“大爷放心,便是有人把我捉走,我也不会让他们把大爷捉走的。”
于是,第二日,秦凤仪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就过去找方悦一道看榜了。方阁老还说呢:“阿凤你也小心着些,虽则你这科未考,可你这相貌,也说不准的。”
秦凤仪难得心虚了一回,哈哈笑道:“师父放心,我这主要是护好阿悦,免得他被不知底里的姑娘捉去。”如今,秦凤仪也晓得了,方悦定的是翰林掌院家的千金,已是与骆家说了,让骆家备好家丁,过去把他捉走的。
说来,这榜下捉婿颇有讲究。
不同于前一遭看会试榜,秦凤仪等人在榜单前被挤得要死要活,这一回,举凡贡生,都不挤啦。大家在贡院旁边的飞天茶楼里或是定了包厢或是堂桌坐着,而且,各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除了阮敬阮贡生外。秦凤仪看他穿了一件洗得发白的袍子,还悄悄问他是不是银子不够使呢。阮敬一露脚下黑帮白底的新鞋,指着一旁一位四十几岁两撇狗油胡的大叔级贡生道:“陆兄非要我来,不然,我是不想来的,早晚都能知道信儿。我这有妻有子的,即使来了,也不凑这热闹。衣裳穿得旧些没什么,鞋是新的,一会儿好跑。”
秦凤仪被逗得哈哈大笑,夸阮敬机灵。
因秦凤仪与阮敬熟,方悦与孙耀祖都认得这位陆兄,故而,大家便坐在了一处,一面喝茶,一面等着张榜。
虽然榜上这些人数是定了的,就是贡生榜上的人,但杏榜之热闹,远非前些日子会试张榜时可比。秦凤仪进门时,就见很多豪奴守在外头了,那些豪奴瞅着这些新科进士的眼神,如饿狼见着小羔羊一般啊。秦凤仪悄悄问方悦:“这些人不会把我抢走吧?”
方悦低声道:“同进士一般没人抢。”
后来,秦凤仪方晓得,他完全是给这不尊敬长辈的师侄坑了啊,谁说同进士没人抢的,也抢得很厉害好不好!
不过,此时,秦凤仪尚不晓得,而且他身边有揽月、辰星与大管家孙渔,外头还有五六个身强体壮的侍卫。
故而,定一定神,秦凤仪也就满心期待地等着名次出炉了!
先是一声铜锣开道,一听锣响,整个茶楼,不论新科进士还是跟着的家仆,有一个算一个,脖子都伸得老长,齐齐看向门外。
先是一阵喧嚣,继而一人奔进,大声喊道:“扬州举子方悦方老爷高中殿试第一名,金科状元!小的给状元郎贺喜了!”方悦先是一阵大喜,哪怕心里也想过这个位置,但当喜讯真真切切地传来,那种欢喜,让方悦这一向淡定的都湿了眼眶,俩耳朵尖都激动得红彤彤的。方悦努力淡定着,声音却带了一丝喑哑,与小厮道:“赏!”
小厮出来自是装足了打赏银钱,立刻给那报喜的一个大银锞子,足有十两!报喜的千恩万谢地走了,周围已是一片贺喜之声,秦凤仪更是为方悦高兴,轻捶方悦肩头一拳,笑道:“没白买你!”
不过,秦凤仪道:“骆家如何还不来抢你?”
方悦瞪秦凤仪一眼,怎么把这事说破了啊。倒是一旁的陆兄好笑,与秦凤仪道:“得将喜报报完,才会开始抢。”
陆兄刚说完,跟着就有报喜的冲进来,纳头便拜,大声喊道:“贺徽州举子陆瑜陆老爷高中殿试第二名,小的给榜眼大人请安磕头啦!”
那陆兄纵是年纪不轻,此时也是喜色盈腮,命小厮拿银子赏了。
秦凤仪便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三个是自己啊。其实,周围报喜声已是不断,但那声“贺扬州举子秦凤仪秦老爷高中殿试第三名,小的给探花郎报喜请安”秦凤仪觉着是出现了幻听,他还问方悦:“刚说啥啦?”
不要说方悦,便是孙耀祖也傻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秦凤仪。方悦先反应过来,浑身如打摆子一般抖啊抖的,声音却是不抖的,他大声道:“阿凤!你中了探花!”方悦声音中的惊讶与喜悦让他音调都跟着变了,说实话,方悦料到自己状元有望,但从未想过秦凤仪能中探花啊!
秦凤仪反应过来:“不会是假的吧?”
那报喜的只想吐血三升,大声道:“要是假的,秦老爷只管挖小的眼珠子出来当球踩!”
秦凤仪犹是不信,与揽月道:“你再出去看看。”
还是孙耀祖,惯知人情,替秦凤仪打赏了那报喜的。一时,揽月鞋都挤掉了一只,回来时,尽管头发也乱了,衣裳也脏了,但那满脸喜色却是扑面而来,方悦激动地抓住秦凤仪的双手道:“阿凤,是真的!”
秦凤仪当即坐不住了,腾地站起身:“走!咱们这就回家,给家里报喜去!”然后,响亮地抽了一鼻子,他激动得都想哭啦!
秦凤仪只是想哭,而在一旁的孙管事,此时已是老泪纵横。他也不知道他家大爷何时考的探花!但他家大爷现在是探花郎啦!老爷!太太!咱家大爷是探花郎啦!孙管事好想立刻就跑回府与家里报此大喜,但他们这一行人刚起身,方悦连忙拉了秦凤仪坐下,道:“这会儿不能走,你没见外头那些人,都是等着榜下捉婿的,你一出去,一准儿被捉了去。”
“那咋办?我忘了同阿镜妹妹说,让她派人来捉我了!”
方悦道:“着揽月,不行,揽月鞋掉了,辰星你赶紧去侯府送个信,叫侯府派人来。”辰星一听吩咐,出了茶楼,撒腿就往侯府跑去,这得赶紧派人来啊!不然,他家大爷这新科探花可就要被别人家捉去啦!
其实,此时不必辰星送信,景川侯已知道了自家女婿中探花的事了!
因为,这杏榜一出,向来各衙门都要送一份的。景川侯原未在意,反正秦凤仪未考,但突然尚书大人过来给他贺喜,景川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还问:“不知属下喜从何来?”
尚书大人笑道:“你尚且不知啊?哎哟,你家女婿中探花了!”将杏榜递给景川侯看。景川侯整个人还是蒙的,他家女婿根本没殿试啊!不过,景川侯连忙接过抄录的杏榜单子,然后,对着那第三名,自姓名到籍贯年纪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确定没看错!景川侯此时先是一喜,却也顾不得继续高兴,更顾不得追究秦凤仪是怎么得了个探花的,便立刻唤了亲随过来,吩咐道:“立刻回府点上五十个强健的小子,到贡院门口的飞天楼,把姑爷给我抢回来!”
这混账女婿,你就是偷偷去殿试,你也要说一声啊!
景川侯一想到自家女婿可能落到别人手里,当真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