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阙

作者:石头与水

也就李镜的胸怀,敢嫁给秦凤仪这种惹全天下姑娘爱慕之人了。其实,便是李镜的胸怀,以前也吃过一些小醋。

如今不一样了,俩人的亲事正式定下来了,李镜再不担心阿凤哥叫别人拐跑。故而,连下船的时候,那一脸威风劲儿就甭提了。

秦老爷扶着秦太太先下的船,岸上姑娘们完全视而不见。待秦凤仪扶着李镜下船,姑娘们那呼喊之声,简直甭提了。秦凤仪还站在船头朝大家摆手,他将手向下一压,偌大码头立刻静寂无声了,就一句话,“姐姐妹妹们,我带着媳妇回来啦。”

姑娘们真是为她们的凤凰公子高兴,因为凤凰公子追妻的传奇早就传遍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并且,随着秦凤仪一举高中探花郎,还被写进了府志,从此就名传千古了。今凤凰公子终于娶到了自己心仪的美娇娘,还是侯府贵女,多好啊。可另一方面,不少姑娘也流下了伤心的泪水,虽则知晓凤凰公子终有一日必将娶妻,但一日未娶,自己就有一日渺茫的希望啊。今凤凰公子亲事一定,怎能不叫人痛伤肝肠。

于是,姑娘们越发哭叫个没完。

至于后面跟着的俩小舅子,李钦与李锋,当日天街夸官他俩都在官学念书,没见着大姐夫风采,这回可算是给补上了。

李锋不禁心下暗想,怪不得好几年前父亲派人来教训大姐夫,他家的管事小厮都被扬州姑娘们揍个半死。先时李锋都觉着不可思议,今亲见大姐夫人气之高,李锋方明白,原来竟是真的啊!

俩半透明小舅子正相扶着下船,就见这江南姑娘们已一边哭一边朝大姐夫扔鲜花鲜果,好在扬州府安排了官府护卫,不然,生怕这些姑娘做出什么激动事,让新科探花出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李钦就觉着,这一边哭一边扔鲜花啥的,怎么搞得他大姐夫好像有啥不测似的。

当然,这想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李钦自己都呸呸两口,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他是很讨厌大姐夫啦,觉着这人浑身没有半点优点,根本配不上自家大姐。可眼下,自家大姐亲事已定,要是那招人厌的家伙有个好歹,大姐可怎么办?

也只有盼着那家伙长命百岁啦!

秦凤仪一路走一路跟姑娘们摆手打招呼,待得出了码头,扬州知府章知府正在彩棚下等着新探花一行呢。秦凤仪大笑着带着媳妇过去,深深一揖:“章大人好。”

章知府连忙扶住秦探花,笑道:“探花郎切莫多礼,以后同朝为官,大家便是同僚了。”秦凤仪挑个飞眼:“我心里一直拿大人当长辈的。”

章知府一笑,与秦家夫妻打招呼,夸二人教子有方,秦老爷、秦太太既欢喜又荣光啊!待爹娘说过话,秦凤仪又把媳妇介绍给章知府,与李镜道:“这就是当时鹿鸣宴上救过我的章知府,要不是知府大人,我清白险些不保。”

李镜微身一福,正色道:“多谢大人对外子的关照,我在京城常听外子提起您。”章知府见李镜还是姑娘家打扮,但秦凤仪以妻相称,李姑娘也没反对,便知二人定是已定亲,尚未成亲。这亲事一定,女方便是男方的人了,故而,这般称呼也没什么不妥。何况,这是景川侯府的大小姐,人家都不反对,章知府自然更不会多言。章知府还了半礼,笑道:“探花是我扬州府出众学子,我乃扬州府本地父母官,这些事,我既见了,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如今好了,探花郎亲事一定,他也算有主了,便是我这父母官,也放心不少啊。”

秦凤仪不满:“什么叫有主啊,是我要娶媳妇啦。”

章知府一笑:“给探花郎预备了车轿,探花郎请上车轿吧。”

秦凤仪这还不明白呢,拉着章知府道:“大人,您真是来接我的啊?”“这叫什么话,我要不是来接你的,扎这花棚做什么。自然是来接你的。”

秦凤仪先时以为只是凑巧知府大人在这里呢,如今见人家真是来接他的,他真是受宠若惊,连声道:“这如何敢当呢。您可是咱们扬州的父母官。”

“行了,这科你与方解元,一为状元,一为探花,三鼎甲,咱们扬州学子占其二,咱们扬州城也脸上有光啊!可惜方状元未能一同回家乡,有探花衣锦还乡,也是咱们扬州盛事,莫与我客气了,赶紧上车吧,明儿府衙设宴,探花郎可得赏光啊!”

“别,当是我设宴请您。”

“莫啰唆了!”章知府拍他肩头一下子,低声道,“怎么还叫我把实话说出来呢,这也不是为你,你风光走一圈,叫咱们府里的学子们见一见,以后他们也好用功念书,多考出几个状元探花才好。”

秦凤仪方明白了,偷笑道:“你这么说,我不就知道了嘛,真是的,一点儿不实诚。”章知府道:“没人像你这般啰唆。”

李镜看那车倒不是多华丽,但也鲜花着锦,耀眼非常,于是道:“知府大人何不与外子同乘?”

“是啊,大人,咱俩一道坐,我考秀才还是你评的卷呢。”秦凤仪拉着章知府的手,就要拉章知府同乘。

章知府一个巧避就把手拿了回来,笑道:“还是姑娘与他同乘吧,我可受不了姑娘们那尖叫。这车宽敞,秦老爷、秦太太也一并站在花车上,也让扬州城做父母的都晓得,待家中麒麟儿金榜题名,何为光耀门楣,光宗耀祖啊!”

章知府对于出风头的事没兴趣,因为,他头上还有巡抚、总督呢,他不好大出风头。倒是秦老爷、秦太太,能生出秦凤仪这种天生爱出风头的家伙,俩人也不是啥低调人,主要是家里儿子这样大的出息,搁谁家父母谁不愿意显摆一二,说与天下人知道啊!

至于李镜,这位姑娘能相中秦凤仪,审美偏爱就是出风头的这一款啊!

于是,秦凤仪带着媳妇,秦老爷带着媳妇,一家四口登上花车,家也不回,径自往扬州城游行去了。

至于李钦和李锋,好在李镜还是想着他俩的,与秦凤仪说了一声什么,秦凤仪朝后吼一嗓子:“大人,把我小舅子们先送家去啊!”章知府笑着摆摆手,让秦凤仪放心。

至于被托付给扬州知府的小舅子们,脸都木了。

被抛弃的两个小舅子先一步回到大姐夫家,然后,下人也很热情地奉上热茶热点,打来温水,由二人的贴身丫鬟服侍着俩人洗漱。扬州美食,便是在京城也是极有名声的,俩人在船上还悄悄讨论过来扬州后要尝一尝扬州这些好吃的。但如今,不知怎的,对着这琳琅满目的精美小食,二人竟然无甚胃口。

李锋都说:“哥,咱们还不如跟着姐夫的花车看热闹呢,今儿扬州城还不知道有多热闹。”

“刚下船你还没看够啊。”李钦心说,跟人屁股后头有什么好看的!这扬州知府也是,扬州城有名的富庶之地,弄个花车,只能站四人,这也忒小家子气了,也不知这扬州知府哪儿的人,咋这么没见过世面!

李钦道:“扬州城也没多大,天街夸官一个时辰也就完了,我估计大姐姐、大姐夫他们这也就要回来了。”

结果,大姐姐、大姐夫没回来,倒是不少秦家旧交打发人送帖子拜见,还有些是直接上门来的。家里主子们都没回来,大管事还在码头看着卸东西呢,家里就有个小管事,遇着这么些人上门拜访,就有些六神无主,便来请教两个小舅爷了。

甭看李钦是个道学,李锋年纪也还小,但俩人毕竟是出身侯府。李钦也没推托什么,这便是大家子弟的教养了,并不说这是姐夫家的事,他不好做主什么的。眼下没有主家在,光是管事应付那些送帖子的还好,但有朋友亲自上门,只有管事过去招待,倘主家都不在没法子,如今他们是正经小舅爷,就不好让人家干等。李钦便与管事道:“你们老爷平日里都在哪个厅院理事?”

管事忙道:“在前头小花厅。”

李钦便起身道:“今你们老爷和你们大爷不在家,我过去见一见他们罢了。”与弟弟道,“你先吃些点心,歇一歇。”

李锋不乐意了:“一个人吃点心有什么趣。”跟他哥一道过去招待客人。

李钦带在身边的不是贴身的小厮,也是侯府里能干的大仆,这些人在花厅里外一站,较秦家这等商贾之家的仆从,不论规矩还是气势,都生生压了一头去。而那些过来拜访的朋友或是生意伙伴,听说这是小舅爷待客,皆心下暗道:真不愧侯府公子,别看年纪不大,这通身的气派,就不是咱们这些土财主能有的!一时不由得多了几分郑重。更兼想到秦凤仪这桩亲事,更是人人羡慕,原想着,这侯府当真能许婚,还以为得是个什么破落侯府呢,结果,一瞧人家小舅子,这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啊!

于是,只要见着小舅爷的,都晓得,人家秦探花这亲事是真正结的好亲!

待秦家那出风头的一家子回来后,李钦把过来的客人都招待完打发走了,连午饭都安排妥当了,叫了狮子楼的席面儿。秦凤仪欢喜地问:“有没有叫狮子头?”

李钦唇角噙着笑,道:“知道你爱吃,一个都没叫!”

秦凤仪顿时一声惨叫,他倒也知道好歹,知小舅子们帮着待客辛苦了,于是,虽然吃不到狮子头,也没有太批评二小舅子。待收拾好了,用午饭时才见到一人一盅狮子头,秦凤仪眉开眼笑,说二小舅子:“学坏了,竟然戏弄姐夫。”

李钦白白眼,才不理他,低头舀一勺狮子头,却也觉着清香扑鼻,入口甜糯,果然比在京城吃到的味道更好三分。秦凤仪不由得又显摆起在太后那里吃过的狮子头来:“不晓得是如何做的,比狮子楼的狮子头更加爽润清香。”

在太后宫里吃狮子头这事儿吧,秦凤仪都显摆八百回了,李镜都不愿搭他这茬了。李钦更是肚子里直翻白眼,李锋一向食不言。独秦老爷、秦太太,不要说儿子说八百回,便是儿子说八千回,他俩也捧场,无他,他俩的感觉与儿子是一样的,在太后宫里吃饭,这是多么荣光的事啊!简直可以光宗耀祖了!

于是,秦太太就说了:“我儿,那是太后娘娘宫里的吃食,如何能与咱们凡间的一个样儿!你哪里晓得太后娘娘的吃食,说不得里面就放了什么咱们凡间没有的龙肝凤胆、仙果奇珍!味儿自然是不同的。”

李钦好悬没呛着,秦老爷却是十分赞同妻子这话,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太后娘娘、皇帝老爷吃的,都是咱们民间没有的东西。你瞧着也是个狮子头的样儿,实际上,那里头的用料,可没一样是咱们民间能有的。”

秦凤仪到底是在太后宫里吃过饭的人,他还有几分理智,道:“那不能,狮子头就是猪肉做的,难道太后宫里的狮子头不是猪肉做的?”

秦太太这便不晓得的,秦老爷却是自认见多识广,道:“我儿,纵是猪,那也不是寻常的猪啊!咱们民间的猪吃些糠料粮食,你知道太后用的是什么猪不?”

“不知道。什么猪?”

秦老爷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太后娘娘和皇帝老爷吃的猪,都不是吃粮食的,那猪吃的是鹿茸海参、海陆奇珍,这样的猪养起来后,再杀来吃肉,做狮子头。你想,这宫里的狮子头,能与咱家里的一样味儿?”

秦凤仪仔细琢磨了一阵,很认同地点点头,道:“这也有理啊。我小时候上学,班里就有个小胖子,常跟我打架,娘你还记得不?”

“记得,就是姓涂的,他家以前还往咱家扔过匿名信要绑架你,把我吓得半年没叫你出门。”

“就是那涂胖子,那时候念书,中午都是在学里吃饭,我们吃的都是正常的饭食,他不一样,那小子,每天海参鱼翅燕窝粥,胖得跟个球似的。人天天吃好的,都能长胖。这一个道理啊,要真是叫猪这样天天吃好的,肯定这猪也别有滋味啊。”

李锋直接给他姐夫这理论闹得喷了饭,还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李镜忙叫丫鬟来给弟弟收拾,李锋笑道:“姐夫,吃饭时你莫说笑话,笑死人。”

“哪里是笑话,这是真的。涂胖子是我小时上私塾的同窗。”李锋跟着丫鬟去换衣裳,李镜问:“怎么,还有人绑架过你?”“都小时候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了。”

这事便由秦太太大致与儿媳妇说了:“阿凤小时候生得好,不是婶婶吹牛说狂话,扬州城就没有这么好看的孩子,他小时候我一抱出门,哎哟,半条街的人都要过来看,还要抱一抱,我都不敢叫人抱,生怕被别人抱跑了。”

李镜瞧秦凤仪那完美的侧颜一眼,笑道:“倒也有可能。”

“绝对有可能啊。”秦太太道,“阿凤因生得好,小时候就不得闲,只要有人成亲,必然要请他过去做滚床童子。这认识的还好,有些不认识的,托人送礼的也要请咱们阿凤去。”

秦凤仪点点头,道:“我小时候,可是扬州城第一滚床童子。扬州城里有个官媒,姓赵,人都叫她赵媒婆,就因着会奉承我娘,时常来我家送礼,因她与我家关系好,就有许多成亲的人家,托她来我家说,叫我去做滚床童子呢。我十二上还被央着去做这差事,可丢人了。”

李钦故意问:“这有什么丢人呢,这说明姐夫你招人喜欢。”

秦凤仪是个实诚人,便说了:“这成亲,非但有滚床童子,还要有滚床童女,寓意儿女双全。我都十二了,跟个五六岁的奶娃娃要在人家新床上滚两圈,还不丢人?”现在想想,秦凤仪都觉着很丢脸。

李钦憋笑:“是挺丢人的。

秦凤仪听出点儿什么,斜着眼瞥二小舅子一眼,道:“就知道笑话你姐夫。”李钦道:“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有说。”

李钦坐在秦凤仪下首,秦凤仪伸手就敲他脑门一下,李钦这样的谦谦君子,当然,这是李钦在内心深处给自己封的,哪里会料到有人在饭桌上动手啊,还敲他脑门儿。李钦气坏了,秦老爷连忙道:“阿凤,怎么能对小舅爷这样无礼。小舅爷多好啊,这小半天都是小舅爷帮着招待客人,这么懂事的孩子,也只有亲家那样的人品才能教导得出来。

秦老爷对着李钦就是一通夸啊,秦老爷做了多少年生意的,哪怕有程尚书为靠山,秦老爷也得有自己本事才能短短数年内压下这些扬州本地的大盐商,在盐业里分了一杯羹。李钦年纪小,秦老爷这一通夸,把李钦脸都给夸红了,直道:“秦叔叔你客气了,你与大姐夫不在家,这都是应当的啊。”

“这份儿应当便是大家气派啊!”秦老爷感慨,然后找出李钦的无数优点,譬如,斯文啊、能干啊、懂礼啊,总之是从外貌到灵魂,这一通夸完,基本上午饭也就吃好了。

第二天,秦老爷这嗓子都哑了,秦凤仪半点儿不同情他爹,道:“这是夸二小舅子夸的。”与二小舅子道,“我爹的医药费你出啊。”

李钦一袖子甩到大姐夫脸上,决心就为了秦老爷夸他那些好话,也不与这人一般见识。

秦凤仪偷乐,想着小舅子怪好骗的,给他爹这老油条哄几句,就害羞了。

其实,不仅秦老爷嗓子不舒服,秦太太也是嗓子发干,有些痒,有些疼。得了,俩人都累着了。倒不是秦老爷拍二小舅爷的马屁给累着了,是昨儿俩人在花车上朝着向他们祝贺的百姓喊话给累着了。用秦凤仪与李镜的话说:“我爹我娘没经过这些事儿,他俩又实诚,别人都朝咱们喊话,就要回人家,铁打的嗓子也经不住这样喊啊,昨儿只顾高兴了,忘了这茬,昨儿就该开些枇杷膏吃的,不然,也不会病了。”没法子,请大夫来开方子看病吧。

请的还是秦凤仪最不喜欢的许大夫,秦凤仪是想换个大夫请的,奈何他爹他娘就信这许大夫。秦凤仪待许大夫甭提多客气了,一口一个许爷爷。许大夫也是一副仙风道骨神仙样,笑道:“探花郎客气了。”过去给秦家夫妇诊治,无非就是心绪过喜、有些上火。许大夫给开了汤药,叫按时服用,饮食上忌荤腥。

待许大夫开完药,秦凤仪略一看方子,请许大夫出去用茶,亲自陪着说了会儿话,奉上红封,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许大夫回家还说呢:“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探花郎四年前那不知好歹的劲我还历历在目呢,一转眼,就这样有出息了。”

许太太道:“瞧你说的,不出息能做探花郎。”

此不过小节,便是李镜看秦凤仪待大夫客气,也是想着他大概是心忧二老生病,断想不到是秦凤仪仍记着当年被许大夫整,吃好几天苦药的事呢。

秦老爷、秦太太一病,铺子里的事就得暂缓,好在俩人只是小病。只是不能跟儿子一道去府衙吃酒啥的。

秦老爷很喜欢二小舅爷李钦,也喜欢三小舅爷李锋,觉着俩孩子都很好,与他们道:“只管跟你们姐夫去,只是你们年纪尚小,酒不要多吃。咱们这里虽是乡下地方,也自有一番热闹,也看着你们姐夫些,莫叫他吃醉才好。”又叮嘱儿子,“要照顾二位小舅爷。”让三人只管去府衙赴宴。

李镜也自有一番话说与他们,这样的场合,李镜本想着是不去的。秦凤仪道:“你也一道去,跟知府太太说说话,知府太太也很不错,你们一准儿有话说。”

李镜道:“咱们还没成亲,我这样应酬好吗?”

“这有什么不好的,去吧去吧。我早想成亲了,不是吉日得八月吗?说来,京城的大师们会不会算啊,看算的这个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就给算到八月去了。”秦凤仪又抱怨了一会儿成亲日子太晚,让李镜一道去。于是,秦凤仪就带着媳妇、俩小舅子过去府衙赴宴了。秦老爷、秦太太在家里喝药吃素,甭提多郁闷了。秦老爷道:“就是没有这福,正风光的时候,硬是给病了。不然,今儿跟儿子一道去,多体面啊。”

“是啊,以往都是过去府衙给知府太太请安奉承,这回可是人家请咱,正经来往。”秦太太也感慨道。

李镜与秦凤仪都要出门了,忽想起一事,道:“这给叔叔婶婶请大夫看病,我险忘了,有没有给巡抚、总督那里打发人送帖子?”

“送啥帖子?”秦凤仪不明白了。

这就是出身的好处了,李镜出身侯府,对于这些官场往来的门道一清二楚。她道:“咱们今儿为何去府衙赴宴,你可是扬州府学出去的举人,在京城中的探花。便是寻常进士,也该打发人拿着帖子去巡抚、总督那里问一问,看二位大人何时有空,你好过去请安。”

秦凤仪道:“还有这样的规矩?”“你不回来则罢了,既回来了,又是探花郎,如何能不走动?”

这些事,听媳妇的总是没差,秦凤仪连忙打发家里管事去两处衙门送帖子,问一问人家府上,倘二位大人没空他便在家里磕头,若是有空,他就过去磕头。当然,话是这样说,其实也就是请安问好的恭敬意思。

交代完这个,一行人方往知府衙门去了。

接下来,还有露脸的事呢。章知府想着,秦探花难得回来,此次回乡,估计秦家就是把手里的生意处理了,然后,秦凤仪就得回京城翰林院赴任了。故而,章知府想着,可是得好生利用这机会,请秦凤仪去府学讲讲课啥的。

秦凤仪自然应了,只是他想着,家里爹娘病着,何况也得看看巡抚、总督是怎么回的帖子,秦凤仪便把日子定在了后天。

待一行人自知府衙门赴宴回家,两家都给了回帖,说是让探花郎只管过去,还说了,探花郎名登金榜,完全是给扬州争光啊!秦凤仪不由得感慨:“真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与李镜道,“以前我家就是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就是巡抚大人家的大管事,我爹都得客客气气地去交往。”

李镜笑:“就是如今咱们做了探花,待人也是要客气些好。叔叔又不是去低三下四,为人当有风骨。应该说,以前是碍于身份,如今是咱们的风度。”

秦凤仪唏嘘了一回,笑:“也是这个理。”

秦凤仪想着,两家都是上午过去,这自然是先去总督府,再去巡抚大人那里。当时鹿鸣宴的时候,秦凤仪秋闱的名次不高,但这小子后台过硬,岳父是景川侯、师父是方阁老,这二位大人的见识可不是扬州那些无知的土财主,这二人官至一方大员,皆知景川侯府的显赫。方阁老那更不必说,这是自内阁首辅退下来的老大人了。瞧瞧人家这眼光,四年就把个纨绔子弟调教成了一甲探花。

秦凤仪过府请安,其实,即便他探花功名,如今往翰林无非就是七品官儿罢了,就这官阶,真不一定能见得着二位大员。不过,这毕竟是新科探花,何况还是有这样雄厚背景的探花,二人皆是见他一见,温和地说了不少勉励的话。秦凤仪也认真谢过二位大人的栽培,方恭恭敬敬告辞了。

此次京城春闱,国朝大典,最出风头的就是扬州府了。一状元一探花,这探花还好,算是撞大运撞来的,但状元之事,方阁老可是没少受国子监的埋怨,皆因方阁老回家,方悦在老家秋闱,便算是扬州地方上的举子了。可要知道,方悦当初考秀才可是在京城考的。结果,方悦一朝金榜题名,竟然便宜了扬州府。

你说把国子监郁闷的,没少到方家说这事,当初方悦就该去京城秋闱啥的,或者秋闱之后也可以来国子监挂个名儿啥的。心里把个扬州的这些地方官,还有巡抚、总督啥的羡慕得要命,这都是政绩啊!像方悦、秦凤仪这皆是扬州学子,如扬州章知府,连带着巡抚大人、总督大人,待吏部考评,文教这一块,便是上上评的。

这也是章知府要请秦凤仪去府学讲学的原因所在,府学有了成绩,都是他的政绩啊。对于此次府学讲学,李镜很重视,让秦凤仪好生准备演讲稿。秦凤仪颇是自信:“这个哪里用准备,又不是讲学问,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又道,“阿镜,明儿你换了男装与我一道去,俩小舅子也与我同去。”

李钦不解:“我们去做什么?”

“真是笨,这都不晓得。过去给我叫好。”秦凤仪道,“你们不晓得,府学里许多人呆得很,要是我讲到兴头,没人鼓掌叫好,多扫兴。你们就是去带头叫好的。”想着俩小舅子也不是多灵光的人,问他俩,“叫好鼓掌会不?”

李钦和李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李钦一想就觉得丢人,起身道:“那是府学,又不是茶馆,自然要安静些才好,哪里有你说的那样的,倒成茶点听书的了。我不去,你别叫我。”

秦凤仪硬是揪着李钦的耳朵把人揪回来了,强制性地将人按下,道:“你不去谁去!要紧时一点儿不顶用,还是我亲小舅子不!”又道,“你看看阿锋,多乖,多听话!”眼风一扫,李锋在船上就见识过大姐夫怎么打击他二哥的,李锋原也想走人的,结果,看他二哥被揪耳朵揪回来,屁股挪挪又坐下了,没敢动!

秦凤仪与李钦道:“你要是不去,以后咱们啥都不要提了,我不认识你这种没义气的!”

李钦给秦凤仪打击了一路,现也学精明了些,知道这是秦凤仪地盘儿,道:“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一想到那肉麻事就做不出来。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李锋在一旁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直说自己腼腆。

秦凤仪极有法子,说他俩:“腼腆不要紧,多练练就行了。”于是,为了自己第二日的讲演,硬是监督着俩小舅子练了半日的鼓掌叫好,直到他俩练得纯熟了,才放了他俩。

秦凤仪甭看学问不怎么样,扬州消息不若京城灵通,至今扬州知府、巡抚、总督这三巨头,都不晓得秦凤仪是如何由会试最后一名一跃为殿试三鼎甲的。这事儿,大家都好奇,只是,都不好问。其实,就秦凤仪那嘴,只要他们问,秦凤仪还不得显摆一回啊。

秦凤仪学问远不到三鼎甲的档次,但估计就是状元榜眼加起来,也没秦凤仪这种吹牛的本领。也不全是吹牛,人家秦凤仪的确就是在短短四年间由纨绔考入了三鼎甲。秦凤仪也不讲文章,他长处不在文章上。他的长处在于,他很会分享学习经验。

而且,秦凤仪是个话痨,嘴皮子利落,那说起话来,真是妙趣横生,开始这些学生还拘谨着,有李钦、李锋这俩在秦凤仪监督下练了半日“鼓掌叫好起哄”的带着,一时场上气氛那叫个热烈。原本预备只讲一个时辰的,结果,学子们忒热闹,秦凤仪足足讲了两个时辰。那种天生的谈吐与挥洒,便是章知府都觉着,这小子挺不错。

因着是探花亲自过来讲演,时下讲课的屋子都比较小,府学的山长就把讲演的地方安排在了府学的蹴鞠场上,搭了个花棚,也很喜庆热闹。

原本章知府还担心秦凤仪没经验,讲不好啥的,结果,秦凤仪简直对于一切出风头的事都擅长得不得了。想也知道啊,这小子自小在扬州姑娘们的倾慕中成长的,成天一出门,便有大批的姑娘争相看他,他都给人看习惯了。像这种场合,府学才多少人,能来的不过几百人,连天街夸官的场合都经历过了,秦凤仪啥没见过啊。

用秦凤仪的话说,他是在京城长了大见识、开了大眼界的。

而且,他天生一副好嗓子,足足讲了两个时辰,中午还不去外头吃酒席啥的,就在府学与学子们一道吃饭。哎哟,那个气氛就甭提了。秦凤仪吃过午饭告辞时,学子们都送出老远。

待辞了众学子,秦凤仪还说呢:“男人就是不如女人,你看姑娘们,有许多都是送我到家门口的。”

章知府听这话险没噎着。

这给府学讲演完毕,官方这边也没什么安排了,章知府问秦凤仪接下来还有什么事。秦凤仪道:“我这里没什么,就是带着媳妇、小舅子们逛一逛扬州城,再找赵才子吃回酒。就是我爹那里,店铺里的事,还有盐引的事,都要转给别人了。”

秦凤仪笑:“这做官自是体面,就是不能发财了。”

章知府好笑:“没听过那句话吗?文官不爱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怎么,你家还缺银子花了?”

“那倒没有,就是感慨一下。”秦凤仪笑嘻嘻地与章知府说着话。待到路口,俩人便分开了,章知府要回府衙,秦凤仪则要回家了。

这一到家,李镜先打发人去请了许大夫来,给俩弟弟开些润喉的药。

秦凤仪也挺关心小舅子,问他们喉咙觉着如何。李钦还嘴硬:“没事没事,我觉着一点事没有,大姐姐这是关心则乱。”

李锋是个实在的,道:“我觉着有点热热的。”

秦凤仪道:“你俩可真实诚,开始喊两声就行啦,咋喊得那么认真啊。”再一想,感慨道,“也难怪,定是我讲得太好,听入迷了吧。”

李钦撇撇嘴,觉着此人简直狂得没了边儿,一点儿不懂谦逊二字如何写。李锋一向有话实说的,点头,赞道:“姐夫,你说得可真好。就开始我是为了捧场拍的巴掌,后来都是你讲得太好了,我手心都拍红了。”

李钦心道:哎哟,怎么三弟也这么会拍马屁了。

秦凤仪捉起李锋的手心,果然有些红,给他吹了吹。李锋笑着缩回手去,道:“并不疼。”李钦瞥一眼,秦凤仪也要给他瞧,连忙道:“快别,阿锋小,我都这把年纪了,你可别这样肉麻啊。”

秦凤仪狂笑三声:“在我跟前还敢充一把年纪。”结果一看,李钦手心正常,立刻道,“果然没有认真听姐夫的讲演,对不对?”

李钦撇嘴:“你以为都像阿锋似的啊。”他都说不要看了嘛,非要看,看后还嫌别人没拍肿,有这样的人嘛!

一时待许大夫来了,秦凤仪还指了李钦道:“多给这小子开些苦药。”

李钦气得别过脸,不想在人家老大夫面前丢脸,心下却觉着,他怎么有这种不正常的姐夫啊!许大夫笑道:“人家好好儿的,这样懂礼,干吗要给人家公子开苦药。”

秦凤仪哼唧道:“看来许爷爷你是专给我一人开苦药啊。”许大夫笑:“那不过是个玩笑。”

秦凤仪才不信,待给俩小舅子开了些枇杷露吃,秦凤仪又请许大夫去给父母诊了诊,俩人本就是说话说多了的缘故,身子并无大碍,今吃了两日药,明显见好。许大夫便让他们将药停了,平日间多喝水,再不要过度用嗓了。

待许大夫走了,秦老爷就开始着手处理生意之事,他早有打算,而且,这些年生意兴旺,并不是生意不好才转出去,而是儿子中了探花,家中改换门庭,这才要转手生意。何况又是盐业,在家躺着就能把银子赚来的生意。

秦老爷出去忙生意上的事,秦凤仪待方灏找上门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哎哟,看我,这两天忙昏了头,忘了孙兄还托我给阿洙妹妹捎了书信来呢。”

方灏知道秦凤仪就是这么个粗心性子,况要与这人认真生气,就等着气死好了,道,“亏得我过来了,要是我不来,你还不得再把信给我带回京城去。”

秦凤仪哈哈直笑:“那怎么可能。”又问方灏,“我今儿上午讲演,你去看没?”“没。”方灏道。

秦凤仪遗憾地道:“你怎么没去呀,多可惜啊,你不知道我讲得多精彩。”“怎么会没去,看到了,瞧你那样。”方灏笑道,“我猜你这两天就得忙,怕是过来你也没空。听说你与阿悦哥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咱们府学里可是为你们贺了一回。现下提起扬州府学,人人脸上有光。”

方灏与秦凤仪是自小的交情,说话也直接,道:“阿悦哥中状元我不稀奇,倒是你,会试时看你得了个”孙山”,我还替你担心了好长时间,如何突然殿试就中探花了?”

秦凤仪抬起头,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这就是我的实力,我的才学啊!”“你什么实力,你那文章,我都看了,比阿悦哥和榜眼的差一大截,前十就你的最差。”

春闱前十的文章素来都是大热门。

秦凤仪道:“我文章虽略差些,可我有时运啊。殿试时陛下巡场,就看中了我的文章,亲自点我做的探花。”

方灏颇是不可思议,他不愧是秦凤仪的发小,很是怀疑地问:“你不是仗着脸好看迷惑了陛下吧?”

“什么叫迷惑啊!”秦凤仪急急地指着自己脸道,“知道做探花什么最要紧不?就得长得好!要不,怎么叫探花呢!你想想,这一届的进士,还能有比我更好看的?你知道天街夸官时有多少人出来看我不?”

方灏忍笑:“别说这一届,我算着,自太祖开国以来,也没你这么俊的探花啊。”“那是!”秦凤仪得意扬扬,一脸欠扁地摆摆手,“你羡慕羡慕也便罢了,想达到我这境界是不可能的啦。”

方灏恶心了一会儿,问了秦凤仪他们在京城的事,又道:“我还有事跟你打听呢,孙家表兄如何了,听说他也中了,只是在三榜,落入了同进士一流。”

“同进士也没关系啊,一样可以做官,只是以后做大官时可能有些妨碍。”秦凤仪道,“去岁他们刚到京城时,我就想说,阿悦哥劝我不要说这些话,毕竟那会儿正是要紧读书的时候,弄些个琐事出来反乱心境。你家怎么回事啊?孙兄上京城念书,怎么倒是你舅妈陪着去,没让阿洙妹妹过去。”

方灏叹道:“我舅妈那人,什么都要她来,只怕阿洙照顾不好表兄。结果,这去了还不是住到大祖父那里,也不知她去做什么。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难道还用阿洙铺床叠被,洗衣做饭?为这个还闹了一回气,她非要去,阿洙就回娘家了。你们什么时候去京城,与我说一声,我要送阿洙过去的。”

秦凤仪自然应下,方灏又问起孙表兄在京城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啥的话,当然,这是私下说的。秦凤仪道:“你那表哥,精得跟猴儿似的,在方家住着,能干那事儿?”“我听说京城流行榜下捉婿,他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倒是我被七八家子哄抢,把我抢得晕头转向。”秦凤仪臭美了一回。方灏笑:“你少吹牛,你对李家姑娘这好几年心意也没变过,就是别家抢也是白抢啊。”“那是!”秦凤仪又跟方灏讲了一回怎么被严大将军家抢去,又如何被他媳妇抢回去的事。秦凤仪竖着大拇指道:“阿灏,真不是吹的,我媳妇那功夫,一般人比不了!”方灏忍笑:“那你可有福了,以后你要哪里得罪了弟妹,立刻给你顿好打。”“看你说的,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天一样的男人,能叫女人收拾了。”秦凤仪一脸嘚瑟,“不是我说,媳妇在我跟前,就跟只小猫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

与方灏也是时久未见,秦凤仪留方灏晚上吃饭,说起在京城的事情来,也打听了不少扬州的事。当然,待方灏告辞,秦凤仪不忘把孙耀祖托他捎回来的东西让方灏一并带走。回头又交代揽月,把老阮托他带回来给小秀儿的东西,也给小秀儿送去。

结果,没等他送,小秀儿带着她爹、她婆婆上门了,她家住在乡下,消息不灵,这是听说秦凤仪回乡的事,特意过来打听。

秦凤仪与小秀儿也是多年未见啊,一见面就是:“哈哈哈,小秀儿,你咋这么胖啦?”小秀儿白他一眼,却还是那副娇声脆语的爽朗性子,道:“听说你做了探花老爷,说话也没见有探花老爷的样。”

李菜头已是过去谄媚地给秦凤仪请安,秦凤仪一向不待见李菜头,摆摆手道:“你来做什么,小秀儿和阮大娘来就行啦。”

李菜头现下也是进士老爷的岳丈啦,身上穿着绸子衣裳,笑嘻嘻道:“我主要负责赶车。”

秦凤仪还想多与小秀儿打趣两句,屋里已传出话来,道:“太太请阮太太、阮大奶奶进去说话。”

秦凤仪一想,小秀儿和阮太太是女眷,的确该他娘招待的,不过,他又不爱跟李菜头说话,便跟着一道过去了。秦凤仪的亲事,早已满城皆知。阮家婆媳进得内宅,就见一位眉眼端庄的大家闺秀与秦太太坐在上首。秦太太自不消说,圆圆润润的富家太太一个,但李镜的气派,却是阮家婆媳平生仅见,李镜并不严肃,说话还是有说有笑,但不知为何,只要在她跟前,阮氏婆媳就不由得多了许多恭敬。

秦凤仪还给这婆媳二人介绍:“这是我娘,小秀儿认得的。这是我媳妇,你们都应该听说过,不过,还是头一回见吧。”

除了秦太太、李镜,屋里侍立的数位侍女,无不是容颜姣好之人。阮太太先时在村里不是没有听说过一些儿媳妇的闲话,好在,她是个聪明妇人,而且,儿媳妇真是一心一意地跟着儿子过日子。孙子都生仨了,阮太太也很喜欢儿媳妇旺家。可今日她们婆媳一来,这位探花郎却是言语轻佻,不大稳重,何况,又是这么个擅勾姑娘心肝的模样,阮太太不禁有几分担忧。

但见了李镜,见了这满室的漂亮丫鬟,阮太太那颗心总算是放下了,探花郎有这样气派的媳妇,家里还有这些漂亮丫鬟,再如何,也不会看中自家媳妇啊!看来,便是以往的传闻,也只是别人胡说罢了。

待听得秦探花说话,阮太太就更放心了,因为,秦探花说:“老阮在京城,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为了考功名,我请他住我家里去他都不肯,说庙里清静。不看书的时候,就说起阮太太和小秀儿你俩,这一张嘴,不是妈就是媳妇,要不就是儿子。哎哟,耳朵里都起了老茧。便是榜下捉婿,有好些人打听他,他都没跟人家走,说家里有贤妻爱子,真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阮婶婶,你真是教子有方啊。”

阮太太笑道:“哪里哪里,那孩子原就本分。”

秦太太笑道:“我也见过阮举人,的确出众,我们阿凤定亲,他还帮着一道送聘礼了。”秦凤仪笑道:“回来前,老阮置办了好些东西让我给你们带回来。我正说给你们送去,你们就来了。还有他写的信,得写了半匣子,都是给你们的。”

婆媳俩喜之不迭,秦太太要留她们吃饭,只是如何留得住,她们住在乡下,倘留下用饭,回家天就黑了。于是,千恩万谢,客气地告辞了。小秀儿还打听了秦家回京城的日子,说是有东西给丈夫捎去。

秦家自然应下。

待阮家一家子告辞,李镜私下问秦凤仪:“你先时喜欢的就是这个小秀儿啊?”

秦凤仪颇是遗憾:“唉,小秀儿以前是水蛇腰,可好看了,这也不知咋这么圆润啦。”李镜冷笑三声,转身就走。秦凤仪心下陡然一个激灵,连忙抬腿跟上,道:“媳妇,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随口说说。哎呀,这世上哪有人能及得上我媳妇呢……”秦凤仪夸李镜大半日,才把人哄好了。心下暗道:果然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赞另一个女人,真乃人间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