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仪与李镜的第一次争吵,算是结束了,当天晚上泡了回鸳鸯温汤后,第二天早上俩人就好似一个人啦。
秦凤仪早上吃饭时才想起来,急忙与媳妇儿道:“昨儿咱们在岳父这里歇的,也没跟爹娘说一声,他们肯定记挂了一宿!赶紧吃饭,咱们得回城了。”
李镜道:“等你想到,黄花菜都凉了。我昨儿就命人回去跟父母说了,咱们晚上留宿别院,就不回去了。”
秦凤仪这才放心,给媳妇儿夹个焦炸小丸子,拍媳妇儿马屁:“还是媳妇儿你想得周到啊!”
李镜得意地瞥他一眼,这还用说嘛!李镜也给秦凤仪夹个焦炸小丸子,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的甜蜜哟,浓得都溢出来了。景川侯看他俩这样就牙疼,昨儿还一个哭天哭地,一个满肚子气,今儿又好成这样。景川侯真想说,你俩要没事,回家别吵架成不?
景川侯对这闺女女婿也是无奈了,正腹诽着,他女婿还给他夹了个小包子,一脸笑嘻嘻道:“岳父,以前我还说你不疼我呢,这一有事就看出来了,岳父你疼我的心,比疼阿镜还要多几分呢。岳父,你喝粥不?我给你盛粥。”丫鬟要上前服侍,他还不让,“谁都不能阻挡我孝顺我岳父的孝心啊!”
李二姑娘、李三姑娘各自忍笑,昨日姐姐、姐夫拌嘴的事,她们多少也听到一些。
秦凤仪这种献殷勤的本事,见惯人献殷勤的景安帝都能被他哄高兴,何况本就挺喜欢他的景川侯,景川侯道:“行了,放着让丫鬟来吧。”
“丫鬟跟女婿能比吗?!”
秦凤仪手脚麻利,顺手也给媳妇儿盛了一碗胭脂红枣粥。
如今陛下到了行宫,每日也只是小朝会罢了。景川侯用过早饭就去早朝了,秦凤仪依旧送了岳父出门。贵族的别院都离得不远,这送岳父出门,就遇着郡王府的车队,秦凤仪想着这平家人不是什么好的,先时还谣传媳妇儿与平岚的亲事哪,他原不想理会,但转念他又想,自己这都做官了,应该多些心眼儿,而且这平郡王还是岳父的岳父,不说话也不好,岳父该说我没礼貌了。于是,秦凤仪就笑嘻嘻地上前打招呼:“老郡王,您早啊!”
平郡王倒是挺和善,隔窗玩笑:“阿镜都喊我外祖父的,怎么凤仪你喊我郡王啊!”秦凤仪笑嘻嘻地一摊手:“您还没给改口钱呢。”
平郡王挺高兴,从腰上取下块玉佩给了秦凤仪。秦凤仪白得件东西,而且郡王身上的佩饰,不用看也知是好东西啊!秦凤仪当下便顺嘴儿喊了声:“谢外祖父赏。”他天生热络,大早上的天寒,秦凤仪就顺嘴关心了平郡王几句,什么天冷多穿衣裳啥的。
甭管秦凤仪是不是顺嘴儿的话,好话谁不爱听啊,哪怕不一定真心,听着也舒畅。平郡王也叮嘱他几句,便与女婿景川侯同道早朝去了。
秦凤仪白得了个玉佩,欢欢喜喜地拿回去给媳妇儿瞧。
李镜笑问他:“这是哪儿得的?”她又捧过去给祖母看。李老夫人见是块夔龙佩,笑道:“莫不是遇着平郡王了?”
“是,老郡王给我的。”
景川侯夫人看了也说:“是父亲常戴的一块玉佩。”李镜道:“无缘无故的,外祖父如何给你这个?”秦凤仪笑:“这是外祖父给的改口钱。“李二姑娘、李三姑娘也过来一道看,秦凤仪还说李二姑娘:“二妹妹以后可别忘了让阿衡跟外祖父要改口钱啊!”一句话把李二姑娘说得羞红了脸。
李镜拍拍妹妹的手,说秦凤仪:“这信口开河的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了,你以为,妹夫也像你这样厚脸皮。”
“什么叫厚脸皮呀。”秦凤仪可不觉得自己厚脸皮,把玉佩交给媳妇儿收着,道,“媳妇儿,你给我拿着,明儿个我就戴身上,才不枉外祖父对我的关怀啊!”
景川侯夫人听着秦凤仪这小子一口一个“外祖父”的,心说:真个谄媚小子,出去屁大工夫,就得我父亲一块好佩。
不过,景川侯夫人还是很尽继母之职的,私下也就李镜与秦凤仪拌嘴之事劝了继女几句,说了些为人妇的道理,景川侯夫人很有自己的心得,道:“他强,你就弱些,待他弱了,你再强。不能俩人都强,这是要撞破头的。也不能俩人都弱,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李镜也静静听了。
待天亮了些,秦凤仪还得去翰林院上课,就带着媳妇儿辞了岳父家一干人,坐车回城去了。
路上李镜就把那俩说她闲话的东西打听出来了,秦凤仪道:“跟他俩不大熟,也不晓得叫什么名字,不过他俩长什么样,我可是记得的。”
李镜道:“下午落衙的时候,我过去找你,你指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谁说我的闲话,还刻意说给你听!”
秦凤仪问:“媳妇儿,难道他们是刻意说给我听的?”“不是刻意说给你听,如何就那么巧叫你听到?!”李镜道。
秦凤仪此刻方恍然大悟,唏嘘道:“这人可真坏啊!我跟他们都不认得,更是无冤无仇的,他们怎么这么坏呀!”
“人为了利益,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李镜对于这等小人倒很是平淡,这样的小人,她见得多了。
秦凤仪愤慨了一回,李镜劝他道:“对这样的人,生气都抬举了他们。你先回翰林院念书,下午我去看看,这俩到底是谁家的小子,这般大胆。”
秦凤仪应了。
李镜直接送他到翰林院,看他进去,方回了婆家。
秦老爷、秦太太一见媳妇儿回来了,都过去看媳妇儿。李镜原是想换过衣裳再去跟公婆问安的,没想到公婆倒先过来了。李镜一看他们那神色就知道在担心什么,道:“相公已好了,我送他去了翰林院才回来的。”
秦太太一听,心先放下一半儿,想着儿子应该无甚大碍,不然也不能直接去翰林院。秦老爷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他是个场面人,还问了问亲家身体可好的话。
李镜笑道:“父亲也让我代他向您二老问好。”
公婆跟媳妇儿,其实也没多少话说,尤其是做公公的。秦老爷见小两口无事,便让媳妇儿歇着,他们夫妻也回房歇着去了。秦太太路上还与丈夫说呢,“看来是没事了。”
秦老爷也是这样想的,道:“没事就好。”
秦太太道:“你说阿凤,两口子拌嘴,跑岳父家去算怎么回事?”秦老爷很是了解儿子:“定是去告状的。”“那亲家肯定也是偏着儿媳妇儿的。”
“哎呀,这个咱们就不要管了,他们小两口高兴就行啦。”秦老爷很是看得开,“新婚小夫妻,哪里有不拌嘴的。”
秦太太也是过来人了,笑道:“这也是。”她又说,“平日里看着儿子待儿媳妇儿那样喜欢,你说,昨儿咋发那么大脾气呢,把桌子都砸烂了。”
“定是想多了,正因待儿媳妇儿上心,乍听那等闲话,阿凤如何忍得。”秦老爷也是男人,颇能理解儿子的心。
老两口此时还认为,那花几是自家儿子砸烂的。当然,过了今日,夫妻俩便不会有这种想法了。因为当天下午,李镜干了件名震京城的事。
李镜可不是吃素的啊,她生在侯府,是她爹景川侯府的嫡长女,小时候就在宫里陪大公主念书,宫里那样的地方,虽说李镜当时是被裴太后拎出来做靶子,但是能叫平郡王府拿出孙辈第一继承人的亲事相换,可见李镜也不是寻常的靶子。
须知,平岚他爹是平郡王世子,平岚是他爹的嫡长子,他祖父平郡王对这个长孙十分看重。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平岚便是第三代的平郡王,如果这门亲事做成,那么,李镜便是第三代的平郡王妃。
平家可不是等闲之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让他们拿出郡王妃之位来交易的,足见李镜自身素质不凡。
但以往,人们说李镜这里好那里好,把她与平郡王府的小郡主并立为京城双姝,多是权贵圈在说,一些中低阶官宦人家是不大知道她的。这一回,不要说中低阶官宦之家了,大半个京城都知道秦大奶奶李镜之名了。
正是落衙时分,夕阳西下,李镜提早就出门了,坐在车里,在翰林院外等着相公。秦凤仪知道他媳妇儿今天过来,也是一落衙就往外跑,见他媳妇儿的车马就在外头,秦凤仪连忙跑过去说话,李镜也就下得车去,与秦凤仪道:“一会儿见到那两个说我闲话的,指出来告诉我。”
秦凤仪点头应了,摸摸他媳妇儿的手问:“媳妇儿,冷不冷?”这会儿,天已是冷了。“车里有暖炉,不冷。”
媳妇儿说不冷,秦凤仪还是握着他媳妇儿的手,给他媳妇儿暖暖手。翰林院里当差的,也就几十号人,一时那俩人就出来了,秦凤仪指给媳妇儿看,问:“媳妇儿,你认识他们不?”李镜先时闺阁女子,哪里能认得,不过她凤眼微眯,沉声道:“马上就能认得了。”
李镜牵着相公的手过去,到那俩人跟前问:“你们为何说我闲话?”
那俩人真是悔不当初啊,他俩不过是受人之托说两句罢了,哪里晓得这对夫妻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先是叫秦凤仪在茅坑堵了个正着,昨儿就听说秦凤仪被这母老虎打惨了,今天可不就脸上带伤地过来上课嘛。如今,他俩又被这母老虎堵到衙门口,两人刚要开口辩白一二,李镜根本不想听他俩再说什么,抡起大巴掌,啪啪啪啪四声脆响,两个大男人就被李镜一人两记大耳光抽翻在地。
真的是,两人活生生地被抽昏了过去。
当时翰林院外的反应是——静寂,绝对的静寂。
连守门的两个兵丁都是大眼珠子瞪得老大,一时忘了反应!李镜抽完人,对丈夫道:“给你带了蒸好的大螃蟹,拿进去吃吧,也别吃太多,还有一罐黄酒,烫过后再喝。”
这会儿秦凤仪只会点头了。且心内十分庆幸,看来媳妇儿说一巴掌抽死他,这可不是假的啊!哎哟,幸亏昨儿他跑得快啊,要不,被媳妇儿两巴掌抽昏,多没面子啊!秦凤仪这么想着,狗腿地给媳妇儿揉揉手,殷切地问:“媳妇儿,手疼不?”打得好!
李镜瞟一眼围观的人,矜持道:“尚好。”
秦凤仪狗腿地把媳妇儿送上车,揽月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接了自家大奶奶带来的两个食盒,与自家主子一道目送着自家大奶奶的车走远,这才随着自家大爷回了翰林院。此时,那俩被抽昏的人也醒过来了,不过是受重力重击而已,一时被抽蒙了,又不是内伤,俩人爬起来,倍觉丢脸,也顾不得寻秦凤仪的晦气,以袖遮面快步走了。
秦凤仪昂首阔步,如同打了胜仗的大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回了翰林院。
这搞学问的人八卦起来,半点儿不比市井小民差,不过片刻,秦凤仪的媳妇儿揍翻两个翰林的事就传得全体庶吉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傍晚落衙,翰林都要回家,庶吉士则是住在翰林院,准备吃晚饭了。秦凤仪带了螃蟹给大家加餐,很是大力宣扬自己媳妇儿的贤德:“我媳妇儿,这么大冷的天,特意给咱们送来的。还有一小坛黄酒,我叫厨下去烫了。吃螃蟹,得喝些黄酒才好。”
方悦嘴角动了动,憋着没问李镜打人的事,笑道:“是啊是啊,这回沾阿镜妹妹的光了。”
别的庶吉士都暗暗心想,定是秦探花昨日遭了媳妇儿的臭揍,今天秦大奶奶过来送吃的,这是揍一顿给个甜枣啊!因为秦大奶奶大展雌威,就是先时有些嫉妒秦凤仪有一门好岳父家的同窗,此时也个个由嫉妒转为同情抑或幸灾乐祸,想着这豪门女婿也不是好当的啊,等闲便要被揍个烂羊头的。看秦探花脸上的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哎哟,叫媳妇儿揍成这样,还得乐颠乐颠地拍媳妇儿马屁,秦探花也颇不容易啊!于是,大家欢欢喜喜地吃着秦大奶奶送来的大螃蟹,嘴里都是些安慰秦探花的好话。
秦探花向来喜欢听好话的,于是更欢乐地说起他媳妇儿来:“再没有这样贤惠的了,什么都想着我,记挂着我。”
就有人打趣:“大善兄脸上划的那一道,莫不是家里葡萄架子倒了?”秦凤仪,字大善。秦凤仪摸摸自己的脸,笑呵呵道:“是啊是啊,葡萄架子划的。”他是死都不能承认是他媳妇儿拍坏了桌子,然后被飞屑所伤的。
秦凤仪这么一说被葡萄架子划的,大家哄堂大笑。
秦凤仪还心说:都傻笑什么呢,看阿悦师侄也笑得险喷了饭。不过,大家都笑,秦凤仪也就跟着笑了。
于是,就在秦凤仪这无所察觉中,就落了个“秦葡萄架子”的名声。
秦凤仪是后来方悦与他说了葡萄架的典故,方晓得同窗们是笑话他怕媳妇儿来着。秦凤仪倒不生气,笑道:“他们原就嫉妒我娶得好媳妇儿,笑就笑吧。”不过,他说方悦,“你可不能笑,知道不?”
方悦笑:“不笑不笑。”他悄悄问他小师叔,“阿镜发起脾气,很吓人吧?”“她有什么好吓人的。”秦凤仪一拍胸脯,要在师侄面前保住自己做师叔的威风,“你去打听打听,我让她朝东,她不敢朝西的。平日里可听话了,我在家说了算,她都听我的。”方悦忍笑:“哦哦。”
方悦问秦凤仪:“景川侯府不是与柏家是姻亲吗,怎么他家族人,反说你的闲话啊?”
至于说什么闲话,方悦就不打听了,能叫李镜亲自出面抽俩大嘴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哪个是柏家人?我根本不认得他俩。”
方悦对京城这些豪门子弟多是知道的,道:“一个叫柏行,一个叫周远。柏行是桓公府旁支,但他也是桓公府近支啊,他父亲与你二小姨子的公公是堂兄弟。说来,柏行是上科春闱庶吉士,之后就留在了翰林院做编修。那个周远,是周国公府上的子侄,也是出众旁支了。”
秦凤仪哪里知道这俩人为啥说他媳妇儿闲话,也不爱多想,便道:“谁晓得他们是受谁指使说我坏话,我媳妇儿说了,他们是被人指使做这坏事的。”
方悦拍拍他的肩道:“好在你跟阿镜妹妹也没吃亏。”
“什么叫没吃亏啊,我跟我媳妇儿好几年都没吵过架,要不是这俩碎嘴子,我们也不能吵架!”秦凤仪一脸怒气,要不是他媳妇儿把这俩人揍了一顿,秦凤仪也不能放过他们的。
尽管秦凤仪连方悦都没说这俩人是说他什么闲话,方悦悄与祖父说了此事,方阁老一猜便知道:“阿凤冒头冒得太快,他近来时与大皇子有所来往,太招人眼了。”
方悦道:“要不要跟小师叔说一声?”
方阁老道:“阿凤的路子,与你不一样,他是江湖派,这事他定有应对。这俩也是蠢材,什么闲话都能说的?”
秦凤仪可不就跟皇帝陛下说了。
他时常被召去与皇帝陛下聊天下棋品书作画啥的,而这回皇帝陛下主要是关心一下秦探花,看他是否被媳妇儿打坏了,尤其是听说景川侯家闺女两巴掌抽翻俩庶吉士,那彪悍完全不作假的。
景安帝召秦凤仪伴驾,见秦凤仪脸上有道微微收口的小粉痕,细瞧了一回道:“看来没事了。”
秦凤仪有些惊讶地问:“陛下,你也知道我教训我媳妇儿的事啦?”
景安帝好笑道:“哦,是你教训你媳妇儿,不是你媳妇儿教训你,你来找岳父评理?”“不是不是,陛下您定是听错了。”在陛下面前,秦凤仪格外要面子,一本正经,“那天我回家就把媳妇儿教训了一顿,过来告诉岳父,我把媳妇儿教训啦。我岳父很明白事理的,还竖着大拇指夸我教训得好!”
景安帝忍俊不禁地问他:“那你脸上怎么伤了?”
“同窗们都说,是我家葡萄架子倒了。”景安帝大乐。
秦凤仪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会笑我,这可怎么啦,夫妻之间,哪里有不拌嘴的。我那是让着我媳妇儿,难不成男子汉大丈夫,还真与妇道人家动手?我媳妇儿可好了,她都跟我赔了不是,还送螃蟹给我吃,谁家有这样体贴的媳妇儿啊!我俩早好了。”
景安帝问:“那你媳妇儿打当朝庶吉士的事也是真的了?”“他俩就该揍!陛下你不知道有多可恶,传的那些话,把我气坏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跟媳妇儿吵架!”秦凤仪道,“我要不跟您说,您一准儿觉着我媳妇儿霸道,打庶吉士。我要跟您说了,您也得气个好歹。”
景安帝道:“那朕还真得听听。”
秦凤仪朝马公公使个眼色,马公公打发了其他宫侍,秦凤仪就把那俩人说的闲话与陛下说了,道:“翰林院的茅房一个个的都有挡板,外头还有门,我亲耳听到他们这么说,我还不气坏了啊!我尿也没撒,就去问他们,他们还说我听错了。难道我才二十,耳朵就不好使了?昨儿我跟我媳妇儿把这事都说了,我媳妇儿说,一准儿是有人指使他们故意说来叫我听的。陛下,您说,那人怎么这么坏呀!”
景安帝听了这事,也不能高兴啊!传些议亲的话倒没什么,就是当初大皇子娶亲,景安帝也当真考虑过李镜。可秦凤仪学的那一句“就是大皇子与秦大奶奶有什么,估计秦探花也不能在意”,简直恶毒。
景安帝问:“都是谁说的?”
秦凤仪就把俩人说出来了,景安帝道:“这事,朕知道了。”
秦凤仪也不是什么宽宏性子,何况这俩人传的是他媳妇儿与大皇子的闲话。倘这话真传出去,他媳妇儿得是什么名声啊!秦凤仪还小声拱火:“我媳妇儿的仇自己报了,陛下,大皇子可是您亲儿子啊!”
秦凤仪这一拱火,景安帝反而多了心,面色不改道:“怎么,你还为大皇子说话?”“我不是为大皇子说话,我是觉着,虽则你家没眼光,没相中我媳妇儿,叫我捡个大便宜,可我媳妇儿跟我说,那俩小人之所以说这些闲话叫我听到,是因为大皇子偶尔找我说过几次话,那些个小人就觉着我与大皇子交情好,故意说这些话,既离间了我跟我媳妇儿的夫妻感情,也离间了我与大皇子。其实,他们都想多了,我与大皇子,只是偶尔遇着,他是您儿子,又是皇子的身份,总不能走个碰头当不认识啊!亏得六皇子年纪小,不然六皇子都往我家去过,还不知这些小人传出些什么来呢。”秦凤仪摆摆手,“其实,我心里都清楚,他们是因为陛下待我好,才嫉妒我的。这些人,心术就不正。正因我心好,陛下才待我好的。他们心好,陛下也会一样待他们。唉,自从来了京城,我认识了许多朋友,也认识了陛下,我觉着,很好。可一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小人,心里就闷闷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秦凤仪露出这样迷惘的眼神,景安帝心下一软,想着秦凤仪素来一根直肠子,定是自己想多了,反过来倒宽解他道:“你年纪尚小,待你大些就知道,这世间,小人多得很。”
景安帝看他不大乐,就叫秦凤仪下棋,还故意输了秦凤仪一盘。秦凤仪立刻一扫先时的低迷,简直是欢天喜地、手舞足蹈,收起银子道:“不赌了!就这一盘!”
景安帝笑:“哪有这样的。”
“有啊有啊,我就这样。”秦凤仪同景安帝道,“陛下,你知道我纵横关扑界还能胜多输少,原因是什么不?”
不待景安帝问,秦凤仪自己就说了:“便是该收手时就收手。我小时候出去关扑,运气再好,兜里有多少银子,我只要赢一倍,立刻收手;运气再差,输光了口袋里的银子,我也不再赌了。有一回,我们那里赌坊有个托——他们专干这个,拉人去赌,然后赌场给他们返点。我那时候小,不知道他们这里头的猫腻。那小子先与我结交,我们俩挺好,他就带我去了。我那时也没见识过赌场,赌场其实颇有门道,你要是去了,先叫你赢。你赢上了瘾,再叫你输,待你输红了眼,身上除了衣裳都输没了,他们再借你银子,叫你继续赌,这么赌上一天一夜,有些输没了神志,真是连爹娘都能输给人去。我不一样,我在外头关扑多少年啦,虽则是头一回进赌场,我仍是赢了一倍的银钱,立刻走人。那小子见我赢了就走,还劝我再下注,我死活不下。赌场也不能死活拦我,就叫我走了。后来,那小子又喊我去,我仍是赢一倍就走人。不过,人家赌场也不傻,我又去几次,把赢的都输回去了,也就鲜少再去了。他们知道我不是他们那路的人,也就不叫我了。不过,他们里头的门道,我去过几次,也就察觉出来了。后来那小子也不请我吃酒了,见着我反叫我请他,说从我身上没赚钱,还亏了些去。”
秦凤仪得意地说道:“所以,他们有些人提起纨绔,觉着我们不事生产,败家败业,这么想的,都是没见识的。我纵横纨绔界多少年,从没败家败业,那些人不晓得,做纨绔也是要本事。现在扬州的纨绔们提起我来,都是与有荣焉。”
景安帝点点头道:“所以,你是绝对不会再跟朕下第二盘棋了,是不是?”秦凤仪谄媚一笑:“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