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下午大家在厨房就吃了炖肉, 年夜饭依旧热闹,裴七叔裴如玉都是安静性子, 俩人能想到的游戏也不过下棋做诗一类, 白家母女不同, 母女俩提议玩儿牌。白木香跑回屋, 抱来一匣碎银子, 约有个三五十两, 做她和裴如玉的赌资。
白木香拉着裴如玉脱鞋坐炕上数银子去了,俩人一人一半做本钱, 白木香很有赌博风范的叮嘱裴如玉,“老话说的好, 赌场之上无父子,你可不许让人, 尤其我娘跟七叔, 谁都别让他们。知道不?”
裴七叔呷着茶,“这话狂的,我都听不下去。”
白木香得意的挑眉朝裴七叔笑两声, 说,“七叔, 你不去拿银子, 一会儿输了怎么付账。先说下,赌资不垫的啊。”
“哎, 谁帮我抬一下银子。”李红梅开了柜, 脚踩小马扎, 抱着个沉甸甸的漆红匣子有些摇摇欲坠。裴如玉当时就要去帮岳母接银匣,可他刚刚脱了鞋在炕上哪,裴七叔过去一手接过李红梅怀里的银匣子,他意态从容,另一手上的茶盏都没放下,只是,亲家太太这银匣抱的高,都压到了高耸饱满的胸脯,裴七叔扎叉着手不知要怎么接了。李红梅大而化之的把银匣一递,裴七叔单手接过,李红梅跳下马扎,关好箱柜门,整整衣裳说,“他七叔也炕上去吧,咱们把炕桌抬上去,坐炕上暖和。”
裴七叔斯文俊雅的挨受不了在亲家太太屋里盘腿上炕的事,连声推脱。李红梅笑,“那你就坐炕边儿瞧着茶水吧。”她抱着银匣子甩了鞋炕上去了,拖来毯子盖住腿,银匣子接过往手边儿一放,拍着银匣子说,“说好啊,输赢自负,咱们可是真金白银的啊!”
“娘,你匣子里是多少钱?”
“不管多少钱,今儿我得把银匣子赢满!”
“我这银匣了也空着一半儿哪。”白木香雄心壮志的拍了拍自己的银匣子。
李红梅瞧了一回四人坐的方位,指挥着说,“不成,你不能跟女婿挨着坐,这样容易捣鬼。女婿,来,咱俩换个个儿。”
“你女婿的人品你还不知道,他哪里是捣鬼的人哟。”木香不想跟裴如玉分开坐。
“女婿人品当然可靠,我主要是信不过你。”
女婿和丈母娘换了位子,这样就是丈母娘和七叔做对方,女婿和闺女做对家。裴如玉看他七叔手边儿一个铜板都没准备,说,“七叔,你还是备些碎银子,我家木香记性好,算术好,您不一定打得过她。”
“客气客气。”白木香笑着抱拳四方拱手说,“因鄙人常胜不败,我们村里都没人跟我玩儿牌。”
“小华就赢过你。”李红梅不客气的揭闺女老底。
“她那是靠鬼心眼儿,不是靠真本事。”白木香个子虽不高,但她那睥睨凡尘的自信,简直是让人一言难尽,“当年三家围缫我一家,我牌面儿不济,才勉强输过一次。不提了,荣耀也是过去的事了,今晚都拿出看家本事来啊。”
七叔淡然地放下茶盅,强大的自信气场篷勃而出,笼罩炕头儿,“但凡消谴类,我也没输过。”
然后,七叔今晚被打肿了脸。
尤其,今天年三十,主家在玩儿牌,丫环小厮们也让他们去歇着了。七叔手边儿一个铜板都没有,还是亲家太太借了七叔二十两碎银子,好在大家玩儿的不大,七叔一大晚上输多赢少,最后算下来输了十六两七钱八分,赢面儿最大的自然是白木香啦,裴如玉和丈母娘基本处在不输不赢的状态。
白木香把赢来的银子往银子里一扫,裴如玉把自己手边儿的银子递过去,白木香都不用银秤,手上一掂就说,“赢了十七两不到。”
李红梅脸扎银匣里数了半天后宣布,“我基本不输不赢。”
白木香瞅着裴七叔直乐,弯着眼睛学七叔刚才的话,“但凡消谴类,我也没输过。”
七叔笑着一抱拳,“我今晚不知怎么回事,牌运一直不好。”将手边儿剩下的几两银子收起来递给亲家太太,“剩下的我明儿给亲家太太送过来。”
“哎哟,别说这外道话,大家闹着玩儿的。我这钱又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我闺女女婿!你别给我送钱啊,大年下的,给人送钱不吉利,影响你的财运。”李红梅爽快的咯咯咯的一阵笑,拉着闺女的小肉手说,“一看我闺女这就是抓钱的手啊!”
“明儿一早我就过来拜年,娘你可准备好红包。”
“有的有的。”
“七叔我也去给你拜年啊。”
裴七叔心说,我今年该着破财还是怎地,到底也很高兴,一边松着肩膀,笑着打趣,“拜年可以,没有红包啊。”
裴如玉说,“侄子有没有不要紧,侄媳妇必得有。”
裴七叔笑,“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叔。”
“有媳妇的人都这样。”裴如玉意味深长的对媳妇使个眼色,“天儿也不早了,咱们放烟火后就去睡觉,也请岳母早些休息。”
守夜到子时,要放寓意高升的烟火,这是帝都旧俗。
白木香就坐不住了,“一会儿我放下劲儿足的二踢脚给你看。”
“别急,外头冷,先穿上大氅。”小夫妻俩你给我系大氅带我给你整理衣袍,裴七叔岳母大人自己穿好大氅戴上兜帽,心下却是想的同一件事,这甜蜜腻歪劲儿,估计明年我就能当叔爷了。
李红梅拿个黑狐皮做的手笼给裴七叔,说,“这是我闲来做的,这个给他七叔使,还有两个一个红的是木香的,一个湖蓝色是给女婿的。他们那个,明天再给。”这是时下规矩,过年给晚辈东西都是在年后,给长辈或者平辈的在年前。
裴七叔道谢接过,他未料到亲家太太会送他东西,自然也想不到要准备回礼,心下还是想着,什么时候还是要回礼的。
裴如玉这性子,并不是爱放炮仗爆竹的,可跟白木香在一起,俩人手牵着手一起点,足放了小半个时辰,砰砰啪啪热闹的紧。
整个月湾县似乎都被爆竹声唤醒,一时间,爆竹处处、烟火高升,还有远处传来的狗叫,在铺满星辰的璀璨夜空下,带着所有人对新一年的期冀,汇聚成新年最初始的喧嚣热闹,冲向更高的天穹。
小夫妻俩辞别长辈回房,七叔出院门的时候,一阵小夫妻的笑闹声穿透灯光下有朦胧夜色传到耳际,七叔不禁一笑,带着小厮回自己院儿了。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整个衙门的人便都起来了,这是帝都的风俗,大年初一要早起拜年。院中点起新的灯火,照的整个院子都亮堂堂的。白木香一身的红衣红裙,裴如玉妇唱夫随,也是一身绛红衣袍,这是丈母娘给做的新衣。
白木香还有些吃醋,给裴如玉勒上腰带,大杏眼白着裴如玉,“我娘都好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岳母疼我还不是因为你。”裴如玉低头,在木香唇上轻吻一记,搂住她的腰,“咱们这就去给岳母拜年,还有七叔那里,也要过去的。”
两人的大氅都是随着衣裳的颜色,小财和窈窈说,“我们先给大爷大奶奶拜年。”说着二人插葱似的一福,木香笑眯眯的发了过年红包。
待到了李红梅那里,李红梅也早收拾好了,她虽三十几岁快四十的人啦,也半点儿不觉自己老,李红梅淡施了胭脂,描画了眉眼,嘴唇也涂的红红的,一身樱桃红的衣裙,喜庆的完全不似寡妇身份。好在,裴如玉已经习惯了丈母娘的花哨风范,两人刚要行礼拜年,却被丈母娘拦住。李红梅把人往外打发,催着说,“先去你们七叔那里,回来再给我拜。”
裴如玉笑,“这还不一样。”
“这哪儿能一样。”李红梅咯咯笑着,把两人推了出去,踩着门槛儿挥着花手绢儿,一把嗓子清脆的仿若百灵鸟,“把七叔叫过来一起吃饺子啊!”
裴如玉听到丈母娘这青春十足的嗓子,心说,我七叔真不知能不能招架得住丈母娘啊!
裴七叔没有早起的习惯,在帝都过年他也不早起,反正他辈份高,阖族里需要他去拜年的就是他那做首辅的大伯,其他也有族里比他辈份高的,不过血缘比较远,裴七叔也不是爱交际的,他本身无官无职,也不是族人去结巴的那种人,故而,一直是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就是过年的作息,也是天亮方起。
当然,这是裴七叔成为裴如玉先生之前。
裴如玉叫开门,白木香见正房的屋里还没亮灯,不由说,“七叔还没起啊。”
“不忙不忙,这就起了。”裴如玉让小厮拿出一挂一千响的鞭炮,放在七叔卧室外的窗台下,北疆的炕都是顺着窗户盘的。
裴七叔就听到噼哩啪啦一阵爆响,他昨晚玩儿牌睡的就晚,抱着被子呻吟着低低骂一声,“臭小子。”自从给裴如玉启蒙,过年他就没睡过一个懒觉的原因就在这儿了。
同辈的族兄弟都知他早上要睡懒觉,没人去打扰他,晚辈更不会早早上门,就裴如玉,从启蒙开始就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给家里长辈拜过年后就去七叔那里,七叔在睡觉,他就替七叔把过年早上的鞭炮放了。而且,放鞭炮的地方一定选在七叔窗外,这种情况下,七叔除非是个死人或者聋子,哪里还睡得着哟。
裴老太爷很高兴,认为孙子干的漂亮!他对这个懒懒散散的侄子不满意太久了!
言归正传,裴如玉养成给七叔放鞭炮的习惯也是难改了。
见到七叔屋里烛光亮起,裴如玉令小厮多拿几个灯笼出来,在院门口、屋门口、以及院中一棵大枣树上,都挂上了亮堂堂的灯笼。白木香手抄在手笼里说,“七叔院里这棵枣树可是有些年头了,今年肯定能结很多枣子。”
“这是北疆特有枣树,结出的枣鸡蛋一样大,特别甜。”裴如玉说。
白木香四下环顾一圈,说,“七叔这院儿风水好。”悄悄在裴如玉耳边说,“枣树都利子嗣。”
裴如玉瞥七叔屋一眼,笑而不语。
俩人在外头放一盏茶时间的炮仗,七叔就起来了,一身鸦青的深色棉袍,头束金冠,下颌短须,面如冠玉的从在炕沿儿上,两人拜年时,拈着胡须笑的欣慰,“好啊好啊,佳儿佳妇,好好过日子。”说的话跟去年一年,俩大红包递过去,白木香笑嘻嘻的收了,一掂,比去岁给的重一倍,心下暗觉有趣。
白木香把红包揣袖子里说,“七叔,我娘说让我们请七叔一起过去吃饺子。”
“好,我们这就去吧。”七叔掩唇打了个呵欠,白木香揣着压岁钱,关怀的问,“七叔,没睡好吧,没事儿,一会儿吃过早饭就回来补个觉。过年得早些起,早起吉利。”
“无妨无妨。”裴七叔哈欠连天的到亲家太太那里吃饺子。
亲家太太一见到裴七叔就笑嘻嘻的起身招呼着,还福了一福,“亲家七叔,过年好啊。”
裴七叔连忙抱拳还礼,“亲家太太过年好。”
“好,好,都好。”亲家太太咯咯咯笑的头上雀登梅的金步摇晃了又晃,闪出一道道炽烈金光,耀的裴七叔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白木香说,“娘,你坐炕上,我跟相公给您拜年了。”
李红梅给闺女女婿俩红包,白木香一掂,大为不满,“怎么比去年轻这么多?”
李红梅一面吩咐着丫环们去厨下下饺子,拿醮汁碟子,还有亲家七叔要辣辣的醮料之类的事,抽空理直气壮的回闺女一句,“把昨儿输你的银子扣下了。”
白木香感慨,“娘你这精道的,明年咱家店铺开张,娘你就去看店吧,一准儿能赚钱。”
“这还用说,先前帝都的铺子也是我打理的,你瞧瞧生意那个火爆,那不是吹的。”李红梅不着痕迹的瞥裴七叔一眼,问闺女,“新铺子不会开到新伊吧,要是去新伊,我可不去吧。”刚相看好的后老伴儿,就是去也得等后老伴儿到手啊。
“县里先开一家,新伊的铺子我让阿文去。”
李红梅点头,“那成。作坊的事儿交给谁?”
“让小财学着管。”
“这也成,小财手艺没的说。”窈窈端来碗筷,麻俐的摆好,李红梅接过放辣椒油的罐子,给裴七叔调了碟子辣椒油的醮料,问闺女,“明年还得招人吧。先前可是有不少人跟我打听,问你这作坊还招不招人。”
“招,织机又做出十几台,纱线、染纱也要用人。”
“趁过年放过风去,我估摸着这几天就有人来打听招工的事了。”
过年的假就到初五,破五后作坊就开工,衙门正式办工要等到初八,不过,两者也不好比,衙门说是过年有假,其实也都没有歇,衙役们照样要轮班巡视,衙役们既是要当差,两位巡检也是商量着换班的。余主薄倒是没什么事能歇一歇,他上了年纪,等闲无大事也不惊动他。
初一的饺子都是肉的,不论是裴七叔喜欢的豆腐饺子,还是裴如玉爱吃的木耳金针馅儿的饺子,亲家太太都给他们做了改进,里头拌了肉馅进去。李红梅说,“大年初一早上必得吃肉饺子,才有福气。你们尝尝味儿如何?”
叔侄俩吃东西的样子很像,都是一幅斯文样,裴如玉醮的是北疆的果醋,裴七叔则是在果醋里加了辣油,吃过饺子都说味儿好。李红梅白木香母女俩都是吃肉蛋饺子,什么饺子里还要放豆腐木耳金针,她们这饺子里只是放葱姜末儿调个味儿,母女俩一致认为,肉蛋饺子最香最好吃,至于吃素的这一种人,在肉食者的母女俩眼里,是很难理解的一种人类啦。
新年没旁的事,就是吃吃喝喝。
衙门里的人过来给县尊老爷县尊太太拜年,大家互道声新年好,白木香准备了干果和糖分给大家吃。也有小孩子放鞭炮不小心嘣到自己的,好在爆竹威力不大,跑到找裴七叔拿药。
裴七叔因为懂医术,到月湾县后的人气半点不比裴如玉这位县尊老爷差,大家身体不舒服还是习惯先用土办法治病,但如果还不好,就会到县衙找裴七叔来看。裴七叔因此还进了些常见药材,反正有钱就付诊金,没钱的话,就拿东西抵,若是很困难,裴七叔会让他们写下欠条,待病好后来县衙做工,以工抵诊费,并不免费给人看病。
慢慢的有了名声,还有外县的病人过来。
裴七叔给清理干净嘣伤的地方,用金创药裹好,说些医嘱,收下诊费——一条腊羊腿,就打发这家人去了。因着过年,白木香给孩子两块儿糖,摸摸头,让他再点炮仗小心些。
这家男人让孩子给县尊太太道谢,咧嘴笑着说,“去年我听阿凌的收了些棉花卖了几个钱,过年给孩子买了些小炮仗,头一回放,放不大好,就给嘣着了。县尊太太,今年还收棉花不?”
“收,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作坊里也还要招人织布。”
这家妇人连忙打听要招什么样的织工,白木香道,“年轻肯干品性好就行。”
妇人犹犹豫豫的看自家男人一眼,男人也露出犹豫,他是当家人,咬牙问,“太太,那跟夫家和离的,您要不?”接着就把他家里妹妹的事说了,“我妹妹嫁到西漠,西漠比咱们这里富裕,这几年他家待我妹妹不好,我就把妹妹接了回来。我妹妹命很苦,干活很俐落的,人也好。”
白木香说,“成,你叫你妹妹有空过来吧,找小财,只要她能成,就让她在作坊里干,工钱计算跟旁的人都一样。多干多得,守咱作坊的规矩就行。”
夫妻二人欢天喜地的谢过县尊太太,带着嘴巴里含着糖的孩子回家去了。
中午还没到,妇人就带着小姑子过来面试作坊织布的职位了,动作非常迅速,态度极其积极。白木香招人的消息传出去后,很快有更多人过来。多是些未嫁女孩子,毕竟成家妇人事情多,就是想做工,怕也没这时间。小财身为作坊的新任大管事,很是忙碌了一段时间。
小财到作坊帮忙,白木香身边就得再添个丫环,其实按白木香的意思,添不添都没关系,她自己的事都能自己料理。裴如玉说,“还是添两个,先交给窈窈教些规矩,学着做些杂事,让窈窈跟着你服侍。”
窈窈很乐意,她跟小财以前在家里常有冲突啦,但是从帝都到北疆一路上两人睡一个屋,一起服侍主子,也结下了深厚的同僚友谊情。而且,窈窈嘴上不说,可看到小财到作坊里做大管事,她心里还是很有些羡慕哒。
小财会织布还会算帐,窈窈自认不笨,想着自己要不要跟小财学一学认字、织布、算账的本领。
不用她拜小财为师,在她到大奶奶身边的头一天,大奶奶就提出来了,简单的字得认得,织布会不会没关系,算账得会一些。窈窈很愿意学,白木香就每天教她二十个字,打算盘的口诀也教给她,窈窈也不笨,渐渐上了手,对木香忠心耿耿。
木香一直觉着,窈窈和关关差不离,怕是对裴如玉有些情谊,可细看来,窈窈与关关还不一样。裴如玉远谪北疆,关关出府嫁人去了,窈窈求了裴太太也跟着裴如玉来了北疆。一路过来及至如今,并没看到窈窈对裴如玉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木香有一回随口说起关关嫁人的事来,窈窈拨一拨黄铜手炉里的烟灰,加几块炭儿,重新奉给木香握着,说,“奶奶您怕也知道,以前大爷十六上,老太太、太太原有意让我和关关给大爷做屋里人,不瞒大奶奶,我那会儿心里也是愿意的,毕竟大爷的人品在这儿摆着,我从十岁到大爷屋里服侍,知道他是个好人。可大爷没看上我们,大爷不似旁的爷们儿,爱跟丫环们胡闹,他待我们从来都规规矩矩的。这事不成,其实放开就是了。关关一直放不开,她就是想的太多了,我们都是卖身做奴婢的,遇到好的主家,原是运气。虽说服侍大爷这些年,可主子每月发着月钱,我们干的活儿也不重,原本好好服侍大爷就是应当的。”
“她非要回家嫁人,可她不想想,当初卖她的就是她的爹娘,她在府里呆这几年,出落的也好,出府嫁人不一定没有好归宿。到底这归宿是要她爹娘给她挑的,能把闺女卖一回,以后她家再遭了难,难保不卖她第二回 。我们跟着大爷这些年,总归是有主仆情分的,大爷人品好,我千里迢迢跟着服侍,一则不负大爷这些年的厚待,二也是我的本分。三也是想,大爷是个靠山,我跟着大爷,比出府找我爹娘强。”
木香握着暖暖的手炉说,“别看先时关关压你一等,你心里比她明白。”
“我们这些人,因在府里有些体面,也是穿红着绿,金簪银饰的插上头。我就是一直忘不了当年被家里卖了的情景,我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他们是男丁,爹娘舍不得,就先卖我换了钱粮。家里艰难,卖了我能活命也是好的。后来他们找了我来,我就总是忘不了被卖的事。我跟着大爷大奶奶,您俩谁都不是随便发卖下人的性子,只要我忠心耿耿的服侍,一辈子太太平平的多好。”
“你就不怕裴如玉被贬小官儿,自己都顾不过来。”
“我没念过书,可看戏文上那些忠臣良将都讲个忠字,我不敢跟戏里那些大人物比,心里也得明白这个理。”
经此,木香倒是对窈窈另眼相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