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变成惊喜。
李红梅都顾不上被闺女吐屋里的事, 喜上眉梢的拉着小九叔的手说,“小九你真是带着吉利来的, 你一来,木香就有孕了。”
这话说的……
裴如玉绽放上翘的唇角也忍不住抽了抽,笑道,“其实上个月我就觉着像,只是那时月份浅,脉像上还诊不出来, 担心说出来让岳母空欢喜。”
“不会不会,空欢喜也没事儿, 我空欢喜好几遭了。”她闺女光胎梦就做三五十遭,平均隔三差五就说自己做胎梦,有时一晚上能梦仨,李红梅听的耳朵里长茧, 司空见惯,都不当回事了。
白木香骄傲的扬起下巴, “上次我做的那个小羊的梦就是胎梦!!我说出来竟然不信,还一点儿不重视!”
“你做个猫狗打架的梦都说是胎梦。”李红梅笑嗔一句,因为挨着闺女最近的炕边儿被女婿牢牢占据, 她就坐了第二顺位,心满意足的关心闺女, “还难受不?想吃什么不?”
白木香刚吐完, 啥都不想吃。小九叔说, “我听人说酸儿辣女, 中午做两样口味儿,看木香喜欢吃哪个。”
“说不定爱喝酸辣汤。”白木香精神头儿不错,笑眯眯的说笑。
小九叔笑着掖揄,“那有可能是龙凤胎。”
裴如玉正拉着木香的手,满眼笑意如同融化的春风一般望着她,听到小九叔的话,连忙说,“承小九叔你吉言,必能应了才好。”
白木香既不爱吃酸也不爱吃辣,她,她突然之间喜食清淡了。
要知道,白木香平时很有些鄙夷裴如玉的饮食习惯,用白木香的话说,成天清汤寡水的没个滋味。裴如玉就爱吃个萝卜青菜,鸡汤都要撇去上面那一层黄澄澄的浮油才喝,白木香因出身淳朴的缘故,她就爱喝油吱吱的鸡汤。所以,平常都是白木香喝油乎乎的那层油汤,裴如玉喝清汤,这原是两全其美的事,可不知为啥,白木香又觉着她是喝裴如玉不要喝的那些,感觉自尊心有点儿受伤害。平时嘴里心里的没少嘀咕裴如玉臭毛病多。
还有裴如玉爱吃的青菜萝卜,白木香很少瞧得上眼,用白木香的话说,赚银子就是为了吃肉啊。
可以说,白木香完全绝对的食肉动物。
突然之间,对着满桌的鸡鱼肘肉,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她的筷子频频落在譬如素油拌香蕈、鸭油豌豆苗、素炒小青菜、凉拌萝卜心这几道菜上,李红梅要给她夹块平时最喜欢的香喷喷入口即化的肘子皮,她都摇头,“我一看就不想吃。”
裴如玉给白木香盛碗豆腐汤,白木香也喝的很香。
小九叔看裴如玉给木香添菜盛汤自然熟练,心下安慰,与裴七叔碰杯吃了盅酒,笑说,“这孩子定是像如玉多些。”
“是哦,我怎么突然吃起素来了。”白木香严肃的说,“难道上辈子也是个和尚?”
裴如玉好笑,“我也不是不吃荤腥,只是不如你吃得多,孩子可能饮食上像我。”虽然话这样说,裴如玉还是很高兴孩子像自己的。
小九叔笑,“刚没说这事儿,我还担心说了你们心里着急,亲家太太还问木香你有没有身孕哪,这要是知道,还不晓得如何高兴。”
李红梅给闺女夹筷了脆藕,心说,要不是在帝都时刁钻的亲家母总出坏主意,我闺女早有孕了。李红梅笑,“要不说北疆旺木香跟女婿么,以前在帝都,他俩老拌嘴,这一来北疆,就什么都好了!”
小九叔目带掖揄的打趣白木香一眼,白木香笑的眉眼弯弯,当初她是叫裴如玉写了和离书,可那不是为做两手准备么,谁晓得裴如玉突然脑子开窍、双眼复明,识得她这块金镶玉,她也就跟裴如玉一起过日子啦。毕竟,她也是很心仪裴如玉的嘛。
裴如玉也没事人一样的照顾媳妇吃东西,仿佛完全不记得他和白木香有过“和离”的岁月,裴如玉想的是,和离书也要经官府方能生效,他俩又没经官府,那就是一时拌嘴,气头上做的事,怎么能算数?
想到家里,裴如玉笑,“这事可得写信跟母亲祖母说一声,也让长辈放心。”
白木香很高兴的说,“明年开春都能长辈份了。就是不知是男是女,我听说高明的大夫一摸脉就知男女的,裴如玉,你能摸出来不?”
“现在初初俩月,待过了四月让七叔帮你诊一诊,七叔能诊出来。”
裴七叔笑问白木香,“想生儿子还是想要闺女?”
“闺女儿子都成,反正我们要生七个的,以后都不愁。”白木香完全没有寻常妇人第一次生产时对孩子性别的紧张,她轻松的很。
小九叔好笑,“这七个有什么讲究不成?”
白木香就说起她家孩子的名字来,小九叔问,“什么时候取的,你俩真够俐落的。”
白木香无甚心眼儿的说,“去年冬就取出来了!”
小九叔心说,看来我刚一走你俩就好上了。
总之,小九叔也为夫妻二人高兴,总算是这稳下来了,他也不用担心合伙人的婚姻发生震荡,也不用成天介听白木香抱怨当初他极力主张白木香嫁裴如玉的事了。
真是当初多说一句话,受了大半年的埋怨。
天地良心,这样好的姻缘,自小定亲对象弱冠之年就高中状元,正经显赫豪门,关键人家半点不势利,家里老太爷亲自带着孙子过来履行当年定亲承诺,这叫小九叔还能拦着自家族侄女说,你可别嫁,那是火坑!
傻子才不嫁哪!
白木香自己相中人家裴如玉,结果,一成亲就干仗,成功是把裴家女眷得罪了个遍。人家裴老爷子多仁义的人哪,就这样,也没把这丫头给休出去。人家堂堂首辅,只要见着他,都是温和的长辈一般。这样的婆家,在哪儿找去。
白木香当然也有自己的道理,要命的是,这丫头只要见着他就要嘀咕他一回,把嫁错人的事都推他头上,啥都怪小九叔。小九叔心说,还不是你图人家裴如玉长的俊,这都是报应!!
当然,这话也就在心里嘀咕两句出出气。
原本小九叔以为白木香是真没做状元夫人的福气了,不想这丫头倒是峰回路转,又跟裴如玉好了。
望着白木香时不时与裴如玉眼神交汇,彼此照顾,眉眼间精采弈弈的模样,小九叔也不禁一笑,也是怪,这年头,有钱人家的小姐也有许多是低眉敛目、忍让克制的性情,乡下姑娘更不必说,自小洗衣做饭、帮衬家事,早早懂事,白木香不一样,小时候村里长辈就说这丫头刁,好吃懒做跟她爹娘一个样,简直白家村的异数。整个白家村,大富大穷过的就是白家。
让小九叔说,天生的与众不同。
这一家人,天生就不是地里刨食的那一派。眼瞅白木香她爹把她祖父当年置的家业当的当卖的卖,别人说起她家都愁的跟什么似的,人家一点儿不愁。
家业折腾干净,爹也没了,村里都以为她家下一步就是卖房或者红梅嫂子出门改嫁了,没想到,白木香这刁丫头就支撑起了门户。
村里那么些老少爷们儿,族里也有近支,小九叔为什么跟白木香合伙啊,就是因白木香能干。
以往听村里长辈说起木香祖父,那位传闻中极出众极能干的族伯的许多事迹,小九叔原是不信,后来却是信了的。
小九叔呷着白瓷酒盏里的琥珀色的葡萄酒,心下想,我们木香是比族伯更能干的好闺女,裴家也算是娶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