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姐的病不药而愈, 精神抖擞的把裴七叔的耳朵揪肿,裴七叔能留条命在, 完全是因为红梅姐不愿意二次守寡,才留了他一条狗命!
当然,裴七叔也很机伶,为了活命把自己提前算好的定亲成亲的吉日都拿了出来。
红梅姐此时已对镜理好妆容, 虽然脸还是有些肿,眼还是有些红, 但一身红梅花儿的喜庆红袍子,完全又是那个神采弈弈的红梅姐啦!
裴七叔笑着把手里的红匣打开, 里面静栖着两个大红帖子,红梅姐拿出来,是两人的八字帖。最下面是一张红纸,上面是裴七叔的俊秀字体,第一行写着:
八字大合,大吉大利。
第二行是三个日子:腊月初八,正月十八, 三月初七。
第三行也是三个日子:八月十九,九月初十, 腊月十三。
裴七叔指着第二行日子说, “这三个是定亲的吉日, 下排这三个是成亲的吉日。你定日子吧。”
红梅姐可不是拘谨羞涩那一款的女子,她瞅瞅定亲的日子倒还满意,一见成亲的吉日就皱眉, “八月才能成亲啊!这么晚!”
裴七叔笑,“我算了好几十回,最近的成亲日子就是八月。”
红梅姐俏眼飞过,“先时还说咱俩命不合,命不合你一遍又一遍的算吉日做什么?”
裴七叔声音很轻,却字字真心,“嘴里说不合,是不愿有万一之可能带累了你,心里却又很愿意同你过日子,算出吉日,心里就当娶你了。”
“真是傻,明明上上大吉,可见咱俩的命是极合的,是命里注定要做夫妻的。你别想太多,我早问过如玉,你先时的媳妇,那也就是赶个巧,命里如此。不说城里,就是我们乡下,哪个村没有生孩子难产去了的。难道那些男人个个都克妻。我们村有个男人,先头死了媳妇,后来续弦也是娶了个寡妇,一下子生了五个大小子。那难道只克前头这个,不克后头这个?天生命数罢了。”李红梅劝裴七叔,“我算着是八十七回寿的命,虽活不到百岁,也还有五十年好活,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且活着哪。”
裴七叔忍俊不禁,握住李红梅的手,低低的说,“你可一定得比我活得长才行。”
“这是一定的!我本来就比你大两岁,我活八十七,你活八十五,也不短了。”
所以,白木香就早上去作坊转了一圈儿的功夫,中午回家,就听到她娘跟七叔要成亲的消息。她娘也从炕头儿上起来了,药也不喝了,正张罗着小福给七叔做爆炒兔丁,连带腌的几只辣灰雀,也下油锅给七叔炸了做下酒菜。
“我吃些辣还罢了,红梅你饮食还是要清淡滋补为主。”
“知道知道。”
白木香耳朵竖起来,哎哟,不叫红梅姐,改叫红梅了。然后,白木香的视线就顺着她娘喜气盈腮的脸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眼神不禁一沉,裴七叔轻咳一声,就要放开红梅姐的手,却是被红梅姐反手握住,李红梅招呼闺女进来,喜滋滋的说,“我跟你七叔说好了,腊月就定亲,明年八月成亲。”
白木香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还是说,“这得先算吉日吧。这事儿可不能草率。”
“就是你七叔算的吉日,他早算出来了,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真是个大别扭。我俩的八字也没有不合,是上上大合。”李红梅把裴七叔算吉日的红纸给闺女看,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的往外冒,指着那句“大吉大利,天作之合”给闺女看,笑望着裴七叔,对闺女说,“这吉日你七叔算了一百多遍,再没差的。我俩都年岁不小了,就挑这近的日子办吧。”
白木香原本挺生气裴七皮骗她娘的事,如今看裴七叔早把吉日都算出来了,定然心里也是想跟她娘在一起的,只是约摸怕自己命格带累她娘。白木香生怕自己说“硬”话吓跑了裴七叔,便只是掖揄的看裴七叔一眼,说,“以后你可别这样吓唬我娘了,她是个实心眼,你说什么,她信什么的。”
裴七叔点头,握住红梅姐的手,与红梅眼四目相望,坚定不移的说,“我们既是成亲,便要余生共度,从此举案齐眉,同心同德的过日子。”
红梅姐重重点头,“就是这样,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我疼你,你也疼我,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
裴七叔眼中情义万千,如同温暖的春水,包融着红梅姐,红梅姐一向飒爽的女子都忍不住在裴七叔的注视下悄悄的红了脸。
中午阳光洒进屋内,给这对情义浓浓、四目相对的男女镶上一层璀璨金边儿。
一畔的白木香有些迷惑,突然觉着自己很多余是怎么回事。
——
不止白木香觉着多余,裴如玉也有这种感觉,以前在丈母娘屋里吃饭,四个人有说有笑的,现在丈母娘和七叔自发的无意识的忽略小夫妻两个,那种旁若无人的亲密,你给我布菜我给你盛汤的劲儿,让裴如玉觉着,分开吃饭的时机到了。
果然,他一提这事,没人反对。
李红梅笑眯眯地,“木香这身子也笨重了,以后你们就在自己屋用就行。”
原来丈母娘也觉着他们多余,一向深受丈母娘看重的裴女婿有些伤感,想丈母娘这喜新厌旧的速度也忒快了些。再瞥一眼旁边儿含笑递给丈母娘奶茶的七叔,这才几日就红光满面的,下巴上的胡子也剃干净了,整个人年轻十岁不止。
裴七叔剥个糖栗子放在红梅手边儿,继续剥第二个,笑着说,“我跟红梅商量着,过几天天气好,到新伊城走一趟。”望一眼面有疑惑的小夫妻,又看向李红梅,这才说,“我们定亲,茶酒衣料的事咱们月湾都有,我想给红梅置几样首饰。这自来了月湾,还没往新伊好好逛过,我们也没旁的事,去把首饰打了。”
李红梅拿相糖栗子吃了,将视线从七叔脸上移开,对闺女、女婿道,“我也要去瞧着给你们七叔买些东西。”
总而言之,长辈们就是没事要往新伊城逛逛。
晚辈哪里能不答应哟,白木香说,“这两天天气就不错,只是别急,到新伊路远,一路又没客舍投住,有时要在路上支帐子睡。明天先收拾东西,要是天气好,后儿个就能去了。”
“我也这样说,那就定后天。”李红梅争求意见的看向裴七叔,裴七叔就一句话,“都听你的。”
小夫妻就不打扰长辈们商量出门的事了,俩人有眼力的退回自己屋,白木香感慨,“我看我娘在这院儿也就住到明年了,明年找个工匠,把七叔的屋子重新糊裱一下。”
裴如玉也说,“是这个理。”啧啧道,“记得小时候,七叔还年轻,特别促狭,还让我给他剥瓜子仁吃,他坐在扶手椅里像个大爷一样。你看刚刚给丈母娘剥栗子,一个接一个的,就没让让咱俩。”
“谁让人家是两口子呢。”白木香也醋了一下,拿出零嘴匣子说,“我剥栗子给你吃。”
“哪儿能叫你剥,剥也是我给你剥。”裴如玉接过零嘴匣子,先拈个蜜饯喂媳妇吃了,然后拿起糖栗子剥给媳妇吃。
谁的媳妇谁疼,果然是亘古不破的真理啊!
裴如玉心下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