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秋风生寒的日子, 白木香、崔莹、红梅姐守着小火炉, 煮着奶茶,听黄小姐说起自己的不幸经历。
黄小姐接过奶茶, 先递给身边的刘姨娘, 说起自家的事。黄小姐道, “根本不是什么狐狸精, 是个贼,到我家偷东西,被我一棍子敲晕了。”
“结果偏赶是个晚上, 我家住的紧促, 我有个妹妹,跟我们住一个院儿, 听见动静一嗓子嚎的险没把狼招来。我当时力道不足,没把那贼打晕,待我妹妹叫的一府里人都跑来,那贼突然就冒了股烟, 丢下一只死狐狸跑掉了。”
刘姨娘哆哆嗦嗦的说,“那还不是狐狸精,必是狐狸精无疑的!”
“姨娘你真是好糊弄, 我看他跳上屋顶的, 你不也见着了, 那白烟是障眼法, 骗人的!”
“真是狐狸精,肉身死了, 跳上屋顶是狐狸的魂儿。”刘姨娘有些冷似的打个冷颤,连忙又喝一口热奶茶,定定心神。白木香安慰她,“那就更不用怕了,黄姑娘能把狐狸精打死,你还怕什么?”
刘姨娘胆小地小小声说,“要是狐狸精家里还有旁的大狐狸精,我怕他们来找小佳报仇。”
“那也不用怕,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黄姑娘以一种神挡杀神妖挡杀妖的气魄道。
倘以胆量论,真看不出这是母女来。
崔莹说,“打死狐狸精也是为民除害,怎么听说令尊赶你们出来了?”
崔莹一问,刘姨娘眼眶开始泛红,黄小佳劝她,“有什么好哭的。”同崔莹几人道,“我还有个妹妹,一直眼红我跟知州大人家的亲事。其实就是个庶子,软趴趴的会念几首酸诗,还都是旁人写的。这个妹妹可劲儿的造我的谣,还把姨娘拉上了。她挺厉害,把我给取而代之了。还要把我说给她姨娘的娘家侄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她那个表哥,真是宁肯做尼姑。我看那个家也没什么好呆的,就说我跟狐狸精好过了,把我爹气个半死,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以前我就听说月湾县有大作坊,招女孩子做活。我也受够了我家里那群姐妹,家里虽算有钱,可十几口子姨娘二十几个兄弟姐妹,说是亲的,有时跟仇人一样,恨不能你把我吃了,我把你啃了。每天一门心思的就想着怎么讨我爹高兴,女孩儿想谋个好亲事,儿子想多分家产,姨娘们大都是想我爹多往她们屋里去几次。我还不如出来干活挣口清净饭。”黄小佳很坦诚的说了家里的事,“我就带我姨娘来了,一看你们这里还真是在招工。大东家,让我试试吧,我觉着我还成。”
刘姨娘表示,“我也能干活。”
白木香作坊里刚开过一些闹事的,现在倒也缺人,只是黄小佳刘姨娘以前都是被人伺候的,干得了作坊的活么?
黄小佳道,“我想试试画染色花样,我姨娘您瞧着能干点啥就干点啥。”
这母女二人,一看就是黄小佳拿主意,白木香看刘姨娘年纪也不小了,就让她去挑捡棉桃。黄小佳去了画印染图样那里,黄小佳以前没做过工,她也没经验,倒是有满腔自信,而且说了,画不出合适的花样不要工钱!那份自信满满的模样,与胆小怯懦的刘姨娘简直是两个极端。
待把这母女二人交给小财去安排,白木香都感慨,“倘不是亲眼所见,都不知这竟是亲母女。”
崔莹道,“还是着人打听一下黄家的事。”
白木香想了想,也是这个理。其实不必派人到西漠州去打听,月湾县就有西漠州的商队,黄家的事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传言的那样,说是家里招了狐狸精,黄老爷把姨娘闺女都赶出家门了。
白木香都感慨,这也叫爹!
黄小佳在作坊里研究了半个月以前的印染图样后,就跟白木香说要去趟新伊看看新伊那里的印花料子,作坊时常要往新伊送货,就带黄小佳一起去了。黄小佳第二个月开始画印染图样,别说,她到底有些见识,人亦聪明,画的很有几张不错的。
黄小佳就这么带着她姨娘在月湾县安顿下来,待到年前,黄小佳已经坐上图样室管事的位子,她手下有俩给她打杂帮忙的小姑娘,算她徒弟。
白木香向来珍重人才,给她母女单独安排了两间屋子居住,这大过年的,旁人都回家去了,白木香干脆叫她们来县衙一起过年。黄小佳跟小财窈窈都挺熟,就带她娘到县衙过年,刘姨娘哆哆嗦嗦地小声说,“这合适么,多打扰大东家啊。我听说,大东家还是三品大官儿哪。”
“不打扰不打扰,大东家这么有本事,咱们更得多亲近,要是以后我也弄个官儿当,说不得娘你也能当诰命。”黄小佳一边拨拉着算盘珠子,一边记账。她娘都知道大东家三品高官的事啦,黄小佳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非但知道,她还知道大东家的娘也因大东家被封了三品诰命,体面的不得了!
刘姨娘愁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那可好,娘就盼着哪。”
白木香是个大方的东家,黄小佳不论是做管事还是画图样都有分红拿的,虽说干的时间不长,她工钱真没少赚。黄小佳算了回银子,趁着天气不错,叫着她娘出去置了些不常见的鲜果礼物和几件给小孩子的玩具,便带着她娘往县衙去了。
县衙年下事忙,黄小佳把她娘安排到红梅姐那里帮着看孩子打个下手什么的,她在白木香身边能做个臂膀。主要是白木香身负官职,官场上还得有一套往来,不论陆侯还是唐知府兼唐安抚使,都打发人给白大人送了年礼。
注意,是给白大人的年礼哦,可不是给裴县尊的。
按品阶,该是裴县尊给唐大人、陆侯送年礼。裴县尊的确在年前去了一趟新伊城给唐大人送年礼,虽然唐大人现在也不大敢收他的年礼,但两人论出来,唐大人官位更高。
主要是裴县尊他媳妇比唐大人官位还高,唐大人每每见裴县尊都要有两句问候白大人的话。这过年更要特意打下手下同知送些年礼,以示对白大人的尊敬。
白大人也要回礼,再有县里各色人情往来,过年一应事务,白木香这里人手并不宽裕。黄小佳也能跑腿帮些忙。
黄小佳真服了她爹,她爹竟然打发人给她送年礼不说,还给白大人送了一份不薄的礼物。
白木香道,“这也不认识你爹,不好收你家这么贵重的礼物。”略寻思问,“是不是你爹想接你回去?”
“您可真会把他往好人堆儿里想,我当时出来时签了恩断义绝书的。他这是看我在您这儿混的不错,想往您这儿钻营哪。”黄小佳感慨,“我爹能发家,全靠这股子不要皮不要脸就认好处的劲头。您不用理他,他现在恨不能我长长久久在您这儿,以后好沾点儿光。”
白木香听黄小姐对自己爹的这一番形容,也是无语,问黄小佳,“这年礼你退回去吧。”
“不用退,送上门的肥肉,您别管,我断不叫他再拉回去。”黄小佳把一车年礼都送铺子折现了,搔搔下巴,翘着二郎腿同送年礼的异母兄长说,“回去同老爷说,我在白大人这里倍受重用。他想巴结白大人,那是别想。不过,想巴结我倒是可以。什么值钱送什么就成,不值钱的就算了,白占地方我也不稀罕。”
黄七爷生的眉目婉约,笑起来也矜持,举手投足间一幅文人作派,刮拉着瓷碗喝的是江南绿茶,笑道,“九妹妹这一出来,跟在家时大有不同。”
“要不老话怎么说呢,此一时彼一时。”
“是啊,妹妹今非昔比了。以后妹妹发达了,可得提携哥哥一二。”
黄小佳笑笑,“七哥,与其争那仨瓜俩枣,还不如出来吃口痛快饭。外头的饭糙一些,可比家里的省心。黄老爷当年一样白手起家,你脸皮不比他薄,以后不见得不及他。”
“妹妹什么时候发达了,我跟着你干吧。”
“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