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江山

作者:四国军棋

马殷的投降意义十分重大。

历史上,淮南的实力虽然远远没有如今的吴国这么强,但也算南方最强大的势力。

然而在杨行密时代或许还能说是被朱温牵制了大量军队,所以不能在与南方势力交战中占得便宜;但后来晋梁争霸最激烈的时候,吴军同样未能趁机统一南方,这就不能用吴国实力被牵制来解释了。

除了因为徐温、徐知诰先后执掌吴国大权,他们更多精力都用在篡位夺权上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楚王马殷和越王钱镠的抵抗。

钱镠且不说,历史上乃是最后一个被宋朝吞并的国家,而马殷的实力同样极为强大,在与淮南军的交战中多次取得胜利,死死的挡住了吴国向西扩张的道路。

这样一来,钱镠在南,马殷在西,朱温在北,三家联手,使得吴国难以对外扩张,虽然后来也成功灭了楚国和闽国,却最终与统一南方无缘。

但是如今的吴国,两个最重要的敌人中,钱镠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消灭,两浙的地盘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也算彻底纳入了吴国的统治。

现在又成功迫使楚国割地臣服,这就意味着整个南方将彻底失去能够与吴国交锋的敌人。

接下来,南方依旧未能被征服的地区就只有卢光稠麾下两州和岭南以刘龑为代表的诸多势力。

这些势力相比于马殷都只能算轻量级的对手,根本没必要出动太多军队去对付他们,最多出动一支偏师就足够了。

换言之,如今的吴国的注意力应该转移到荆襄和中原来了。

邵州城中,在杨渥派来的使者宣读了册封马殷为百胜军节度使,并且对他麾下众将进行册封的令旨后,马殷等人在吴国礼部官员的指令下,开始去除一些违制僭越的地方。

从唐朝末年起,各地的藩镇就多有僭越之处,但如今的吴国自然不会容忍这些。

不管是称呼、礼器,还是宫殿建筑等,凡是超出了身份限制的地方,都要进行清理。

此外,马殷、秦彦辉、姚彦章等功勋宿将都在与自己的子嗣告别,准备送他们去往金陵。

而马殷麾下各州的刺史们也得到命令开始向吴国投降。

当然,像湖南的一些州郡还好说,一纸文书就能让他们乖乖投降;但许多偏远地区,比如静江镇令显然不可能让他们乖乖投降。

事实上,杨渥也不可能满足于像之前的马殷一样,仅仅对这些地区维持名义上的拥有。

他所要的乃是真正的掌控,是吴国朝廷能够有效管理的那种掌控。

所以即便这些偏远地区愿意投降,杨渥也不会轻易的接受他们的投降。

六月底,杨渥下令从两浙、江西等各州召集州兵共五万人,再加上柴再用、吕师周二人统领的四万禁军,准备用这九万大军来接受地盘。

这种以受降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接收大量地盘,若是不对当地势力好好清理一遍,就必然会留下隐患,将来一旦吴国出现局势动荡,这些地区就有可能再次暴乱。

这个过程绝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期间甚至少不得会有很多人会掉了脑袋,但这也是必要过程,即便花费一定的时间和精力也是必须的。

金陵城中。

“嘿,马殷自己不愿来朝见大王,推脱说什么年纪老了,难以行远路,不过他骑马征战倒是挺利索的,也不见他有多老嘛。”陈彦谦笑意十足的调侃着。

“马殷自己胆小,不敢到金陵来也算正常,不过他将他的部将和长子派来朝见,也勉强能代表他了。”

若说这次议降最让陈彦谦等人感到不满的,就在于马殷不管怎样都不愿意亲自来朝见杨渥,甚至宁愿开战也不愿来金陵。

这个结果虽然杨渥等人提前就有所预料,不过还是感到不满。

毕竟一个地方节度使连入朝朝见都不愿意,那又算哪门子的臣服?

当然,他们也知道马殷宁死都不愿来金陵,除了害怕被扣押外,同时也是想借此抱住自己最后一点颜面。

不管怎么说,马殷都是近六十岁的人了,乃是与杨行密同一年出身的又与杨行密征战多年,辈分明显比杨渥要高。

马殷作为一个枭雄,让他投降吴国就已经是折损面子的事情了,再让他亲自来金陵向杨渥磕头,那比直接杀了他还难受。

而对杨渥来说,既然实际好处都已经收到了,那他也不介意给马殷保留一些脸面,不仅同意马殷不必来金陵朝见,同时还允许他在听令旨的时候可以站着听。

此外,杨渥又临时下了令旨,册封马殷为安远侯,让他又得到一分脸面,自然就能减轻他心中的怨恨和不满,减少以后背叛的可能性。

调侃了马殷几句后,杨渥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突然接受这么多的地盘,不能全靠那些投靠我们的当地官,必须从我们这边派遣一部分人去,至少关键的位置必须掌控在信得过的人手中。”

“陶尚书,你们吏部这段时间要好好准备一下,至少要选出足够的合用之人,不要到时候没人可用。”

陶雅连忙道:“大王放心,在马殷有意投降后,老臣便开始准备了,只要大王一声令下,多的不敢保证,但新纳各州的刺史、长史,以及各县县令等职位的人选却是能够保证的。”

杨渥闻言顿时放心下来。

淮南坚持科举也有六七年时间,到现在也开了五届科举,每一届基本都会录取近百名进士,这么多的进士基本上都是被封为八品甚至是九品官。

如今这几年历练下来,最初两届的进士基本上做个县令已经没有问题了,甚至其中那些表现优秀的都可以被提拔为刺史了。

所以在人才储备上暂时的确是不缺。

杨渥看向李承嗣道:“李枢密,虽说马殷投降后,他原本地盘上那些刺史们,根本无力与我国对抗,不过也不能保证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若是真有胆敢对抗我军的,就不要心慈手软!”

“臣明白,大王之所以调动这么多军队,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清理一下那些地方势力。所以臣会让各军配合大王任命的刺史们进行梳理的!”李承嗣连忙答道。

这时,陈彦谦站出来道:“大王,除了防止他们来硬的外,还要防止他们来软的。若是那些地方势力阳奉阴违,明面上不敢与咱们对抗,暗地里却使绊子,虽然不能影响到大局,却也够让咱们头痛的。”

杨渥眼神一凝,连忙问道:“不错,陈爱卿可有什么办法吗?”

“大王,昔年我军攻占两浙时,因为兵力不足,再加上要赶时间,所以对那些占领的地区都是以移民之策进行削弱,如今不妨效仿一二。”陈彦谦笑着答道。

“移民?你是说将当地的大家族全部都都迁移走?湖南的人口本来就不足,这样再迁移走的话?”杨渥有些犹豫。

“不是全部迁移走而是将那些不听话的牵制走。”

陈彦谦解释道:“若是那些地方上真有不识时务的家族对咱们阳奉阴违,直接将其斩杀固然太过血腥,容易激起太多不满;但咱们可以直接将其全家迁移到江西各州去。”

“这样既能够迅速掌控当地,又不至于流血太多,同时还不会使湖南人口下降太多。”

这下杨渥总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些大家族之所以强势,敢于阳奉阴违,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在当地盘踞多年,早就根深蒂固了。

在这些人不直接对抗吴国朝廷的情况下,若是直接下狠手将他们杀个干净,这显然太过暴虐。

但若是将他们迁移走,离开了原本的环境后,再将他们彻底打散,让他们分居到各个不同的州去,那么他们原本经营的关系也就不存在了,再想为祸也无从谈起。

其实听陈彦谦提起移民之时,杨渥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却是从其他地区迁移大批百姓来湖南等各州,既能增强吴国官府对那些地区的掌控,同时也能对当地进行开发。

可惜的是,如今南方的人口实在不多,各地基本都处在人口少而土地多的状况,而且各地平定的时间毕竟还不长,贸然移民容易引起动荡。

所以移民开发南方这个办法暂时也就只能存在心中,等以后人口多了再想办法实行。

“不管是移民也好,还是用武力进行镇压也好,总之一点,孤要看到成效,而且是尽快的看到成效。孤只能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在三个月后孤希望我们能彻底掌控这些地盘。”最后,杨渥沉声向众臣宣布道。

……

当吴国彻底降服楚国,迫使马殷去除王号各地称臣之时,北方的燕王刘守光却在忙着他的称帝大业。

当一个人被权利蒙蔽了心神时,他的目光将变得极为短浅而可笑;若是这个被蒙蔽了心神的人本来就是一个愚蠢而骄纵之人时,他会做出来的事情就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今年年初,当李存勖率领晋军、赵军以及北平王的军队在高邑击败梁军后,虽然紧接着联军就对梁国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不过因为高邑之战梁军最精锐的龙骧军和神捷军还有部分保留了下来。

这些精锐将士在王彦章的统领下进行坚决抵抗,再加上梁军名将杨师厚又领兵来援,所以李存勖虽然声势浩大,却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不过迫使李存勖最终撤兵的,却是燕王刘守光给赵王王镕发去的威胁信。

撤兵回去后,李存勖便立即开始准备消灭刘守光。

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刘守光心中非但没有察觉,反而更加骄纵,开始筹备起称帝来。

这天,燕王府中,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中,孙鹤和冯道二人望着一身赤褐色袍服的刘守光,脸色都有些忧虑。

刘守光身上穿的这身袍服,乃是唐朝皇帝所穿的龙袍。

虽说如今唐朝已经灭亡,但刘守光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奉唐朝为正统,使用的年号也还是天佑纪年。

如今刘守光公然身穿龙袍,这称帝的野心也就昭然若揭了。

可惜的是,如今的燕国有这个称帝的实力吗?

“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英雄豪杰都以武力相互竞争。我燕国兵强马壮,而且地势险要,孤也想登基称帝,诸位觉得如何?”

不等二人想明白该如何让刘守光打消称帝的野心,刘守光就已经开口向众臣询问起来。

经过这么几年的清理后,如今的燕国朝中,那些正直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已然不多了,大部分都在刘守光的迫害下被迫逃离燕国,留下来的大多都是些阿谀奉承之辈。

这些人听了之后自然是立即奉承起来。

“大王英明神武,功盖天下,若是大王都没有资格称帝的话,那么梁主和蜀主又有何德何能称帝呢?”有人当即便站出来道。

“大王此时称帝正逢其时,如今晋梁相争,定然无力干涩到我军,所以大王在此时称帝,最是合适!”另一人道。

“胡说,我王兵强马壮,又怎么会怕了晋国和梁国呢?就算他们敢派兵干涩,我军也能轻易将他们击败!”有人反驳道。

……

听着这满朝的奉承之声,孙鹤二人脸上的忧虑更加重了。

“这样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若是大王继续听他们的,燕国迟早都要完蛋!”

心中这样想着,孙鹤忍不住踏前一步便准备开口,却被身旁的冯道轻轻拉了一下。

孙鹤心中惊讶,转头向冯道看去,从对方的眼神中当即便明白了他的想法。

“老夫何尝不知道强行进谏会引得大王不满,甚至可能导致老夫掉了脑袋。不过若是老夫都不进谏,那么燕国还有希望吗?”

他在心中叹息,同时轻轻一挣,便挣脱了冯道的拉扯。

“大王,如今我燕国国内刚刚平定内乱,不管是府库之中还是普通百姓都极为困顿;而在外部,北面契丹耶律阿保机年年入寇,西面晋王李存勖虎视眈眈,又有南面梁国野心勃勃。”

“所以以臣之见,此时绝非称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