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锦绣

作者:木三观

在上苑春工坊里,刘易斯跟手下交待了一下工作,便说:“我最近会离开公司一阵子。”

助理点头,说:“好的,没问题。”

刘易斯不但经常离家出远门,也经常离开公司总部。

公司里组织稳定,尽管刘易斯不坐在办公室,公司会照样运转得很好。

事实上,刘易斯虽然是行政总裁,但行政上的事却真的很少理。

你能想象一个CEO为了一匹布在国外跑大半个月?

他经常出去采风,找灵感,放下公司的事情,一跑就一个月。

公司的人都习惯了。

反正大家已经达成共识,刘易斯一般工作都专注在创作和表达上。“上苑春”出的每一个系列、每个产品,基本上都是来自于他的打磨。而其中的成本控制、营销推广甚至是包装制作,他都很少插手。正如他给自己很多自由一样,他也给手下许多自我发挥的空间。

这家公司的氛围说得上是相当和睦、活泼又自由的。

只是,刘易斯这次出外,却不是为了自己的产品采风,而是和杨橄榄一起去看那个独立香水工作室。

杨橄榄和刘易斯一起坐上了飞机。

杨橄榄问道:“你们上苑春是不是从来没发布过香水?”

“是的。”刘易斯点头。

杨橄榄便觉得好奇,笑道:“你们上苑春连筷子和利是封都做,居然不出香水?”

刘易斯笑着说:“是的,我只是觉得香水是很私人的东西。我对此还是很谨慎的。”

杨橄榄点头,开玩笑说:“香水是很私人的……所以你们上苑春就不推出内衣和香水是吗?”

刘易斯哈哈一笑,说:“是的。对我而言,香水就跟内衣一样私人。”

杨橄榄用力吸了吸鼻子,试图推断刘易斯今天穿了什么香水:“你这个香气很特别……”

“当然。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品牌。”刘易斯说,“你闻到的应该是空气清新剂、衣物柔顺剂以及护肤品混合的味道。”

杨橄榄笑了,说:“这真是独一无二!”

过了一会儿,杨橄榄又问:“所以你从来不喷香水吗?”

“是的。”刘易斯回答。

杨橄榄非常惊讶:“我以为你这样的精致基佬会……”

“精致基佬”四个字一出来,刘易斯就险些笑场了,连忙说道:“不敢当!”

杨橄榄便笑着改口:“我的意思是,你这么有生活品位,一般都喷点古龙水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有时候香水的气味可能会冒犯他人。我永远不知道下一个遇到的人会不会对香水某些成分过敏、或者是闻到香水味就会头晕打喷嚏……”刘易斯解释道,“所以,还不如不喷。”

杨橄榄闻言瞠目,只说:“这真是大有学问!那我真是很惭愧了,居然喷了香水,还是女士的。”

“我闻出来了。”刘易斯笑道,“尼罗河花园,清新中带点甜味,很适合你。”

杨橄榄反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便转移话题,说:“这次你忽然出远门,和家人说了么?”

刘易斯感到好笑:“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用事事和家人报备?”

杨橄榄点点头,说:“也是啊!”

事实上,刘易斯经常出远门,所以大家都习以为常,他甚至不用特意和谁说起这件事。

他和家人的关系很淡漠。

但事实上,他们家里谁跟谁都很淡漠,只有在外面的社交场合上才会有家人应有的热乎劲。

从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

刘易斯都不记得了。

或者,他们家里从来都是这样。

除了和母亲。

母亲姓兰伯特,是一个西洋美人,不是那种传统的金发碧眼,金棕色的微卷的头发,搁在雪白的脸庞两侧,眼眸是淡淡的灰棕色,眉目间多少有些忧郁,自带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还与孩子们亲近的时候,两兄弟的关系还是亲切友好的。

后来,她患上抑郁症之后,便很少与孩子接触了。兄弟之间也变得冷漠。

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两兄弟原本就性格不合,刘易斯一直对兄长存在戒备之心——无由来的戒备之心,明明修斯从无做过伤害刘易斯的事情,但刘易斯就是默默的远着他。

或许,刘易斯总是觉得修斯看不起自己吧。

从小到大,刘易斯都是相当优秀的孩子,在同侪里出类拔萃。但回到一室之内,却每每总被修斯比了下去。

因此,老刘对刘易斯的嘉奖也是很吝惜的。

好比那次刘易斯取得了第一名,老刘便会说:“嗯,这还成……”

兰伯特便会笑着夸奖:“第一名很棒呀!”

老刘却说:“第一名也是有很多种的。像他哥呢,他拿的第一名永远都是把第二名甩很远的那种。而这次他呢,是险胜了1分。”

兰伯特便说:“请不要对孩子说这样无礼的话。”

老刘便冷冷一笑:“也是,教育孩子是女人的责任。”

刘易斯便也觉得拿了个第一名竟然还能搞得相当不愉快,真是不值当。

看着母亲的脸色也变得不好,刘易斯便立即圆场,说:“对不起,我会继续努力。”

兰伯特看着刘易斯那小小的身板,便相当感伤:“你明明拿了第一名!为什么还要说对不起呢?”

此时,修斯也正好走到了起居室内。

老刘见了他,便笑问:“修斯,你觉得比第二名多了一分,还算是第一名么?”

修斯答:“理论上,多了0.5分也算的。”

老刘却道:“可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比第二名多很多分呢?”

修斯没有回答。

刘易斯感觉场面尴尬,便看着修斯,说:“哥,为什么不说话?”

修斯只道:“我实在无法回答。因为我从来没留意排在我后面的人。”

修斯这句无心之言,不知怎的,比老刘刚刚的任何一句存心的挖苦,都叫刘易斯感到难受。

所以,刘易斯从来不曾感到自我满足,只要一想到兄长肯定不曾将自己放在眼内。

现在,这样的情况就尤其明显了。

刘易斯叹了口气,勉力不让自己想这些丧气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