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修斯进屋之后,便拍了拍身上的雪,随手将窗户关上,又将外套挂了起来。
刘易斯看着刘修斯像是进了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轻松,也觉得有些好笑:“他还真的是去到哪儿都像个主人家一样……”
“你怎么来了?”刘易斯一边问道,一边趁刘修斯转身挂衣服的空档将毯子盖在了可怜的小熊头顶,以掩盖这个玩偶的存在,“有什么事?”
“我明天要离开一趟雪山,所以来跟你说。”刘修斯道,“免得你又急了,像这次来找我一样乱跑,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这话让刘易斯莫名羞窘。
刘易斯为了掩饰这份奇怪的心情,便扭过头,故意用平平的语气说道:“那也不必大半夜的过来!天可冷了,你要喝点热饮吗?”
“你随便给我点什么都可以的。”刘修斯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当然,热茶什么的都可以。”
刘易斯便随手给装了一杯热水,放入了酒店配的斯里兰卡红茶包,递到了刘修斯面前,又问:“你明天就要走?去哪儿?”
刘易斯以为刘修斯应该是要回国,处理这次因为股权转让而引发的动荡。没想到,刘修斯却说:“去这附近的一个农庄,不远,说不定即日就能回来。当然,也可能多待几天。看奇立德的心情吧。”
刘易斯大为惊讶:“你还有心情去参观农庄?”
“这有什么没心情的?”
刘易斯看刘修斯气定神闲的,便也有了猜测:“这次的动荡也是在你的意料之内么?”
刘修斯不语,低头啜了一口红茶。
事实上,刘修斯出让股权的这个举动,不仅动摇了公司内部的军心,更损害了外部投资者以及公众对集团的信心。
“这也太不负责任了!”三叔骂道。
“傲鹰”股价忽然大震荡,留在国内的这些叔伯们也都跑到了老刘家里去,一起开会商量。三叔最是个暴脾气的,将没出席的那两兄弟骂了个狗血淋头。七叔也来了,听着他这样连连骂街,也笑着劝道:“你这样骂也没有用了!再说了,他俩兄弟都不在,你骂给谁听呢?”
“我可去你的吧!”三叔连七叔一起骂,“你祂妈的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我也去你的吧!”七叔笑骂,回应道,“我要知道能不吭声?股价变成这样,公司也混乱,我祂妈的能答应吗?现在刘修斯不是我们的人,我们才是自己人!怎么还搞起内讧了?现在最紧要的是将刘易斯拉回来。你懂不懂?”
“什么?”三叔没听懂,“刘易斯分明就是坑了我们!他拖延我们回购股权的计划,却自己跑去拿了股份!还拉他回来?我拉屎拉尿我都不拉他!”
七叔连连摇头,又语重心长地说:“屎尿的事情咱们先不说哈。三哥,你想想看呐,刘易斯是我们的亲人啊,而且他还嫩着呢,股份在他手里不是更好弄吗?你想想,是刘修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对付,还是刘易斯做董事局主席容易对付?”
三叔听着,沉吟半晌,想通了,一拍脑门说:“哎呀,是呀,老七,你说得是啊!”
老刘却冷笑,说:“你看Lewis出国前搞那么一出,将咱们几个老江湖都弄昏了……我看啊,修斯是个硬茬,但易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Lewis是什么样的品性?他是我们从小看大的,大家还不知道吗?”七叔不以为然地说道,“他自己肯定想不出这么个招儿,一定是老修唆摆的。”
“你是说……”三叔皱眉说,“老修出国的时候就想好了要搞咱们,但却不吭声,跟Lewis串通好了恁咱们?”
七叔说:“我也是这么猜的,不然刘修斯怎么会肯转股权?老修可是只老乌鸦,谁要动他巢里的珠宝都是要被他啄掉眼睛的!”
“哎呀……”三叔却道,“Lewis就这么糊涂?他难道不知道修斯不是他亲哥吗?他怎么能合着外人来算计咱们呢?”
“还不是你们‘为老不尊’闹的么?”老刘恶狠狠地说,“我老早说了,Lewis也大了、也有主意了,别看人家性子软就逮着人欺负,看吧,现在不欺负出脾气来了?”
老三却说:“我怎么闹他了?怎么欺负他了?”
“这话说的,老三是年纪大了记性坏了吧,”七叔含笑说,“就你见面逮住他就数落。”
“啧,长辈说两句还不行了?脾气养得这么大呢?”老三不以为意。
“说两句总是可以的。”七叔又道,“但你也别老是说什么‘既然刘易斯吵着要脱离家族生意,那就不该给刘易斯股权’!您老盯着刘易斯手里那么一点儿股权,非要让他把股权给你的儿子。这不是戳人家心窝子么?”
被这么一抢白,三叔脸都绿了,但嘴巴还挺硬的:“这可算什么?刘易斯不是不爱咱们企业么?他给咱们公司出过一份力没有?倒是我儿子在公司里勤勤恳恳的,怎么不值得奖励?”
老刘却冷笑一声:“那我可给公司出过力没有?我半辈子心血都在公司里头,你们听那刘修斯花言巧语的几句话,就将我踢出董事会,这可不是‘驱虎吞狼’了?”
众人闻言,都憋住了,被说说话了,大口喘气都不敢了。
老刘是得理不饶人的,更神气了,又朗声批评道:“你看,要是我现在还坐着头把交椅,能有这种事吗?我不过素日里管得比较严,但到底还是亲兄热弟,关起门来还是一家人。刘修斯那兔崽子怎么样?你们也看见了!他为了自己好,可以将公司利益往地上踩的,亏你们还为了他而反了我,现在都知道教训了?”
“知道了……知道了……”众人便都连连道歉,“是我们猪油蒙了心……”
老刘冷冷地说:“依我看,修斯这个举动一点意义也没有。他现在将股权丢了,‘刘家长子’的身份也岌岌可危,只要我们推一把,就能让修斯滚蛋。刘易斯是个脾气软的孩子,不过一时昏了头,我们可以慢慢教他。”
“是啊,是啊,”大伙儿都点头称是,唯唯诺诺的,“还是大哥靠谱啊。”
老刘却道:“只不过,我现在被踢出董事局了……”
“什么‘踢出’?大哥这话也忒没意思了。”五叔笑吟吟地说,“之前不过是‘退休’罢了。现在公司出现危机,大哥这个顶梁柱当然要‘扶大厦于将倾’呀!我们都期待着大哥的回归呢!”
“是啊,我们下周就开会,罢免刘修斯的董事长职务,让您来当!”六叔说道,“但这事要成,您得先说服刘易斯这个孩子呀!他是您的儿子,当然得您去说的。”
老刘点头,说:“我知道!我会说服他的!”
对于拿捏刘易斯,老刘是信心满满的。
也不仅仅是老刘,无论是谁,都觉得刘易斯很容易摆弄。
而此刻,作为“话题焦点”的刘易斯仍在雪山的小屋里,和刘修斯一起喝着酒店免费茶包冲出的劣质红茶。刘易斯问道:“你这次是和奇立德去农庄?也是和项目有关系?”刘易斯觉得刘修斯在这个节骨眼去农庄,应该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才有此一问。
“不,没什么项目。这是私人行程。”刘修斯却答,“你记得吗?奇立德提起过,他日夜悬心的那个宝贝弟弟住在农庄里。我是陪他去看看那个弟弟。”
“宝贝弟弟……”这个称谓让刘易斯感到好笑,尤其是想到了奇立德那五大三粗的俄国壮汉模样,“这话说得……”
“你不也是我的宝贝弟弟。”刘修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像是轻快的钢琴。
刘易斯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有些慌乱地让思维在脑里乱转了一会儿,好久才找回重点:“那公司的事呢?你不管了?”
刘修斯笑着说:“我们公司人才济济的,还没死绝。我不管,有的是人去管。”
“话也不能这么说……”刘易斯微微摇了摇头,表现出不太认可的样子,“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在我们缺席的情况下,他们也可以召开股东大会的!虽然我们的股权加起来不少,但我们缺席的情况下,他们也可以通过动议,将你踢出董事局。”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刘修斯像是很高兴刘易斯提出了这件事,因为这证明刘易斯在认真地为刘修斯打算,“所以,我需要你尽早回国。”
“我回国?”刘易斯怔住了。
“对,你现在是大股东,当然需要回去。”刘修斯说,“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董事局的人员一定会发生变动的。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够进入董事局。”
刘易斯一怔。
一时,在刘易斯当年从学校毕业不久,老刘就提出过让刘易斯加入“傲鹰”了,并承诺刘易斯轮岗之后就能上任高管,并加入董事局。然而,刘易斯执意自行创业,脱离家族产业。
他不想加入“傲鹰”,不但是因为他对地产生意没有兴趣,想做艺术,还因为他不想和那群叔伯在一潭死水里斗法。
“你知道我对这个不感兴趣……”刘易斯有些为难地说。
“我知道,你不但不感兴趣,还很不喜欢。”刘修斯神色温和,“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刘易斯听不得这样温柔的话语,便忙说:“话也不是那么说的……”
刘修斯便笑了,说:“那就当是为了我。”
这说得,刘易斯心里好像有蜜糖一样。
刘易斯笑笑,说:“当然是为了你。”
这话说得,蜜糖也跑到了刘修斯的胸口了,一样的甜。
刘易斯却又道:“但是,我可和之前说的一样,我是不管事的,我也不爱劳神伤神。”
“当然,”刘修斯含笑说,“怎么能叫我的‘宝贝弟弟’劳神、伤神?”
刘易斯耳朵也变得飞红,低头却道:“说实话,我其实不是你的弟弟……”
“你的意思,是你称不上是我的‘宝贝弟弟’,”刘修斯侧着脸,“只能是我的‘宝贝’而已?”
刘易斯心里狂跳,表面上却皱起眉:“这样的话,尽管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说起来也太肉麻了吧?更何况……”
“奇立德和他的弟弟也没有血缘关系啊。”刘修斯截口说道,“你可以听听奇立德是怎么和他那毫无血缘干系的弟弟说话的,你就知道我和你讲话一点都不肉麻。”
刘易斯倒想象不出来,印象中的奇立德是一个魁梧强壮、脸颊红润的中年男人,看着虽然不老气,但总带着一种粗犷的气质。谈笑爽朗而果决,实在想不出他能怎么肉麻。
此刻,奇立德还真的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弟弟打电话:“宝贝儿,是的,我明天就要过来啦……啊,对不起,我吵着你睡觉了么?……我真是该死……我的心已经往你那儿飞了……不需要我的心吗?……那也没关系,先把我的心在你那儿放着,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再用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