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锦绣

作者:木三观

刘易斯确认过,自己是被刘修斯爱着的。

这是一个事实,而且是一个让人欣慰的事实。

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刘修斯爱他,并不一定是他期望的那种爱。

克涅看着刘易斯的神色那么复杂,便嘿嘿一笑,说:“怎么?他不喜欢你?”

“也不可以这么说……”刘易斯摇摇头,但看起来倒有些迷茫。

“那也是啊!”克涅笑着说,“谁会不喜欢你呢?”

刘易斯笑了:“你这话是恭维,我就谢谢了。”

“哪里是恭维?”克涅说,“我可是说的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招人喜欢的人了。”

刘易斯笑着摇头:“这世界上可没有一个人能招人喜欢到没有人不喜欢他的。这种事情,谁也办不到……”

“当然!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有些人的喜欢,我还不想招呢!”克涅的语气带着一种固有的骄傲,“只要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就够了,不是吗?好比,我喜欢你,就巴望你喜欢我,我倒不在乎别的人对我是什么感觉!是吧?所以,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努力一把。”

“努力一把?”刘易斯笑了,“你这话真叫我紧张。你要怎么努力?”

克涅却道:“你放心,我也不要与你立即‘共赴巫山’……”

“这话可以打住了。”刘易斯道,“这四个字可不要挂在嘴边说。”

“我知道,因为你不喜欢我,所以感觉被冒犯了,对不起。”克涅合着掌道歉,“但如果喜欢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好比,你也希望与你喜欢的那个男人……”

“够了……”刘易斯真是哭笑不得,“请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对不起,我好像又说错话了?对不起、对不起。”克涅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再次道歉,“看起来,你喜欢的那个男人,现在不喜欢你,对吧?……唉,我这话真是不合适……又该再跟你道歉一回了……”

刘易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抹了抹额发,看了两眼手机,歉然笑道:“嗯,其实我还有工作的事情要忙,得先离开了。”

“我有工作的事情要忙”,是一个得体的借口。克涅大概知道这是推托之词,但他并不认为刘易斯失礼,反而怪责自己不懂得文化差异,没有好好跟刘易斯沟通,导致刘易斯不想理会自己。

“那你快去忙吧!”克涅爽快地说,“忙晕了,就会忘记我的失礼了!”

刘易斯笑着和他挥挥手,说:“已经忘了!”

克涅心想:看来,我还是有机会的!

事实上,刘易斯说“我还有工作的事情要忙”,也不完全就是借口,他确实有工作要忙。那就是香水品牌的投资事项。这次的投资者比较谨慎,没有像上次“含英”那边一样好说话,这次拉投资,需要准备非常多的资料以及详细的策划案。

“怎么这么麻烦啊?”岩茶一边翻着目录一边不休抱怨,“能不能找点好说话的投资人?”

邵丹桂却说:“再好说话的投资人都是要这些资料的!谁的钱都不是随便扔出去的!你以为是玩儿?”

刘易斯也是头一回为了“设计”之外的事情加班。他平常是从不管这些“俗务”的,以前他认为这些“俗务”没有价值,品牌的核心应该是创意、理念、设计。但现在他真正用功起来,才发现“俗务”才是一家公司运营的基础,而且其中大有学问。

刘易斯不觉为自己以前的幼稚和高傲而感到惭愧,也是因此,他更加努力地吸收、学习,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加成熟。

“也是因为我的不成熟,他才将我当成小孩子吧?”刘易斯这么想着。

在茶水间里,刘易斯喝着咖啡,心里想的不是工作、就是刘修斯。

“我希望他能把我当成一个成年人,最好是一个充满魅力的成年人。”刘易斯喃喃自语道,“可是,在他的眼中,什么样的人才有魅力呢?”

“在想什么啊?什么魅力不魅力的?”邵丹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刘易斯吓了一跳,仿佛做贼一样心虚,又勉力微笑:“真吓人,怎么忽然出现?”

“这是公共区域,谁出现都不该吓人才是啊。”邵丹桂走到咖啡壶旁边,“你自己在心虚什么?”

“我没有。”刘易斯心虚地否认,然后又更心虚地转移话题,“对了,岩茶呢?”

“她啊?她看了几本就头昏眼花,说犯了头晕。我叫她回家了。”邵丹桂苦笑着回答,“你可不怪她吧?”

“哦,没事儿。”刘易斯和邵丹桂对岩茶的状态心知肚明。岩茶坐不住,只爱玩儿,让她做这些繁琐的工作,她肯定不愿意的。所以岩茶勉强来工作,便一时说头晕、一时说脖子疼的,寻着隙儿地躲懒。

现在,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刘易斯便趁势对邵丹桂说:“既然岩茶不舒服,就让她多休息几天,等缓过劲儿了,再来上班吧。”

邵丹桂明白刘易斯的体贴,便朝刘易斯感激地一笑,又有些惭愧地低头:“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孩子气。”

“孩子气……”这几个字戳中了刘易斯的心,“孩子气的人应该没什么魅力吧?”

“不,孩子气的人有孩子气的魅力,成熟的人也有成熟的魅力。那是不一样的。”邵丹桂端着咖啡在刘易斯对面坐下,“这叫‘姹紫嫣红都是春’!什么样的人都有她自己的魅力。”

“姹紫嫣红都是春啊……”刘易斯笑笑,说,“但也有云‘各花入各眼’呢。”

“是啊,像我就喜欢这样不靠谱的,那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邵丹桂露出无奈的神色,“你呢?Lewis?你上次跟我提过的感情烦恼处理好了么?”

“我?”刘易斯一怔,摇摇头,说,“很难。”

“为什么啊?”邵丹桂笑道,“我真的搞不懂,这太让我意外了。”

“嗯?怎么这么说?”刘易斯怔了怔,“我看起来像是不会被感情困扰的人吗?”

“那倒不是,如果说陷入一段恋爱的话,很难不被困扰。但你不像是会被困扰那么久的人呀!”邵丹桂想了想,又说,“更何况,我感觉你的恋爱还没有开始呢!哪来那么多的困扰?”

刘易斯一怔,半晌没言语了。

而刘易斯困扰的根源——刘修斯先生也遇到了困扰——刘修斯再次登上了杂志头版。

“你真的要红了,我告诉你……”电话那边的人喋喋不休地说,“你又成了热门话题了!多少明星都羡慕你!”

“他们羡慕我是应该的,”刘修斯淡淡地说,“我哪一点不值得旁人羡慕?”

“啧!”杂志社的人羡慕妒忌恨地说,“是,你就是天之骄子!”

刘修斯想了想,说:“这次的消息是谁让放的?你知道不?”

“我知道啊。”杂志社的人说,“是你六叔。”

六叔? 刘修斯倒是有些意外:“为什么会是他?”

六叔应该是最没威胁的才对。

“不知道,听说证监会在查他。”杂志社的人说,“可能和这个有关?”

刘修斯一下子就想通了:“我明白了,谢谢。”

幕后黑手不是六叔,是七叔。

之前,刘易斯曾经拿着刘修斯给他的证据去威胁六叔,让六叔放弃出席股东大会。刘修斯猜测,六叔缺席这件事引起了七叔的怀疑。七叔便派人去追查,发现了六叔贪污公款的把柄。

实情和他猜的差不多。

七叔发现了六叔遭到威胁,但他没有跟六叔交涉,而是直接向证监会举报六叔贪污。六叔只知道自己被捅了一刀,哪里能知道是自己兄弟动的手?之前,六叔被刘易斯威胁过,自然就以为是刘修斯做的手脚了。因此,六叔马上就对刘修斯展开报复……

六叔,不过是当了七叔的刀罢了。

六叔以长辈的身份,联合了其他几个叔伯,齐齐站出来,拿着DNA鉴定报告,指出刘修斯并非刘家亲人,以欺骗的手段获取了董事长的职位。刘修斯根本无权继承刘家家产。他们指出刘修斯存在欺诈行为,要通过法律途径要告倒刘修斯,顺带还举报了刘修斯内幕交易、操纵股市。

总之,刘修斯此刻官非缠身了。

尽管,之前关于刘修斯并非刘家子弟的传闻甚嚣尘上,但都没个确切的。刘家这边甩不掉刘修斯这个“董事局主席”,也不敢贸然行动。然而,现在六叔发现自己要坐牢了,心如死灰,加上七叔的煽风点火,自然就不顾一切,要和刘修斯拼个鱼死亡破了。

刘修斯坐在办公室,看着发来的律师函。

Mary走进了办公室,一脸蜡黄的请示刘修斯:“刘总……”

“别喊我这个,”修斯笑道,“我不姓刘了。”

他说着,语气是愉快的。

铺天盖地的新闻扑面而来,刘家那边甚至说要把修斯从宗族中除名了。老刘是家族族长,他也同意了这个决定。这让所有人震惊。

刘易斯知道这个消息是,也是错愕不已:“如果说六叔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要和哥哥拼命,那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父亲也突然站出来、用这么强硬的手段反对哥哥?”

这对老刘可没任何好处呀?

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文章 ?

刘易斯忐忑地离开公司,在公司楼下,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魁梧的外国男子——正是克涅没错了。

“克涅?”刘易斯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克涅笑道:“我正好有事经过,看到了新闻,便想来看看你。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刘易斯脸色微微变得阴郁,但勉强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关心。”

“你还好吧?你……应该很为难吧?”克涅小心地问道,唯恐再次出言冒犯刘易斯。

刘易斯摇摇头,笑道:“其实我一早已经做出了选择了。”

“什么?”克涅有些惊愕,想了想,说,“难道,你一早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嗯。”刘易斯勉强点点头,“而且,我已经决定了相信自己的直觉。”

“你的直觉是什么?”克涅问。

刘易斯想了想,说:“我的直觉是跟随对我最好的人。”

“啊……”克涅想到什么似的,咧嘴笑道,“我对人也挺好的。”

“你……”刘易斯会意过来,无奈一笑,“是么?”

“总比你喜欢的那个人对你好吧?”克涅的语气像是吃醋一样,“你应该跟随对你好的人呀。”

刘易斯一怔,说:“你怎么知道他对我不好?”语气还有些不高兴。他哥哥对他可好了。外人懂什么?

克涅却说:“他不是不喜欢你么?”

刘易斯听着这话,心内也不知什么滋味:“谁知道呢?就算他现在不喜欢我,将来也可能会被我吸引的。”——刘易斯不是在朝这个方向努力着吗?

“这是什么意思?”克涅问,“你要去追他?”

刘易斯听了这话,怔了半晌,似茅塞顿开了一样,一笑道:“对啊,为什么不呢?”

他刘易斯这些年来都追过不少男人了,这些男人中每一个及得上刘修斯那么迷人、优秀。为什么他可以做小伏低去追求那些人,却别别扭扭地蹲在刘修斯背后吃醋?

这可太没气概了。

既然,他哥不是他哥,那他为何不索性将刘修斯当成一个他遇到的迷人男子而展开追求?

——但是,刘修斯并不是他人生路上忽然遇到的一个过客啊?

刘易斯找到了自己之前别扭的原因,是他太过在乎刘修斯,害怕如果遭到拒绝,二人就不能继续做兄弟了。

“如果追求失败了,就会变得尴尬吧?”刘易斯突然又缩了一下,似是商量一样地和克涅说,“如果你追一个好朋友,被拒绝了,朋友都做不成了,会感到懊悔吗?”

“不追才懊悔吧!”克涅相当爽快地说,“而且,我喜欢你,我追你,你不答应,你就会跟我绝交吗?不会的,提出绝交的那个通常是追求者,而不是被追的那个。”

“哦?”刘易斯一时没明白。

“如果追求者要离开,被爱的人才困扰呢,他会觉得自己少了一个朋友。如果他不喜欢的人愿意回到朋友的身份,他才高兴啊,因为又可以无负担地交往了。”克涅继续说道,“只有追求者才会感到痛苦,想要挣扎离开。而被追的那个是没有顾虑的。”

刘易斯闻言,不觉苦笑。

确实,只有动心的那个人会感到煎熬吧。

听着刘易斯的话,克涅此刻便处于失恋的煎熬之中,他相当不甘心,忽而问:“我和他的肌肉谁大?”

“什么?”

“就是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啊,”克涅摆出健美的姿势,“和我比,谁的肌肉大?”

刘易斯打量了一下克涅那膀大腰圆的身材、虎背熊腰的体态,不得不说:“你的大。”

克涅“啧”了一声:“你怎么选了一个小的男人?”

刘易斯的脸忽红忽绿的,半晌只得说:“也、也不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