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锦绣

作者:木三观

“这就是父亲的想法?”刘易斯有些惶然,“父亲撒下弥天大谎,就是为了让我回去继承家业,不至于家产旁落?”

“对于这些老古董而言,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修斯的语气变得很冷,“继承。”

别说是老刘这种家财万贯的富翁,就是身无长物的贩夫走卒,也常常死活要拼个儿子,好让自己“有所继承”。对于传统的老人而言,“继承”与“繁衍”是头等大事。

修斯相信,如果一生的奋斗成果被外人撷取,老刘一定会感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和绝望。

这就是修斯想要的。

他要老刘最大限度的痛苦。

“我答应了他,我会好好考虑的。”刘易斯有些迷惘,“说实话,如果我当了董事长,也帮不了你什么吧?”

“嗯,到底还是股权说话。”修斯点头,说,“所以,做不做董事长是其次,你要劝服他,将他手上15%的股权给你。”

“什么?”刘易斯大惊,“那不是等于要他全部的股权?”

修斯答道:“我们现在那么被动,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我们手里能够把持的股权不够多。所以现在他们要罢免我、或者是踢走你,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但是,如果我们能拿到老刘的15%,那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刘易斯却摇头,说:“话虽如此,但父亲怎么可能轻易交出股权?”

“是的,不会轻易的。”修斯说道,“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但是……”

修斯话语停顿了,刘易斯则耐心等修斯把话说完,因为,通常“但是”后面的话才是重点。

“但是,”修斯说,“你不是希望我不把你当孩子吗?你想证明自己,对吗?”

“没错。”刘易斯有些意外,没想到修斯真的有察觉自己的这个心态,“我确实是想证明自己。”

刘易斯想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证明自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证明自己是可以配得上修斯的男人。

修斯说:“那你用自己的方法试试吧。”

“嗯?”刘易斯有些意外,“你放心吗?”

“当然。”修斯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刘易斯却忽感压力重大:“我自己都不放心……要是办不成……”

“办大事之前最忌不自信。”修斯安抚说,“真的办不成也不会怎么样。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来吧!”

这却安抚不了刘易斯。

毕竟,最近刘易斯已经将自己定位成修斯的“追求者”了,在被追求的对象面前办不成事,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刘易斯开车送了修斯回家。路上,修斯一直在处理工作,忙个不停。刘易斯总算是稍微理解了修斯的工作状态了。大家都说修斯是“大忙人”,现在看到,还真的是“大大的忙人”。刘易斯以为自己最近还挺忙的,现在一看,确实比不了。

说起来也是,刘易斯现在也不过打理着两家公司,“傲鹰”集团旗下的公司可是数不胜数的,真比不了。

路上堵车,车子便停滞住了。修斯放下了手机,调低了座椅,小憩了一会儿。看着修斯这样疲惫的状态,刘易斯还不由得有些心疼,又不合时宜地嘀咕:“还不如真的被罢免了……这样还能偷闲……”

虽然是这么说,但刘易斯还是宁愿修斯继续做董事长的。因为,那是修斯想做的事情。

刘易斯将修斯送了回家,修斯已经从小憩中醒来,下车的时候,仍是神采奕奕的。

刘易斯不得不佩服,修斯真是精力旺盛,稍微休息一下,就能跟充了电一样浑身是劲儿。

二人回到了家中,一起吃饭。期间,刘易斯收到了七叔的来电,七叔说想约他明晚吃饭。刘易斯迟疑了一阵子,才说:“我现在不方便,待会儿给你回电吧。”

七叔笑道:“是在修斯身边么?”

“嗯?”刘易斯愣了愣,说,“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先挂了。”

说完,刘易斯挂了电话。坐在餐桌对面的修斯笑笑,问:“七叔吗?”

“你最聪明,什么都算到了?”刘易斯无奈一笑。

修斯却道:“今日下午老刘找过你了,七叔那边肯定坐不住的。”

“也是……”刘易斯想了想,又问,“他约我明天吃饭,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你认为呢?”修斯像是鼓励刘易斯说出自己想法一样,温和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刘易斯想了想,说:“我看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不应该去,但是……”

“但是你觉得这样很失礼,对吗?”修斯问。

刘易斯干笑两声:“是的。”

修斯却道:“你直接回绝已经很有礼貌了。如果我是你,我会先答应他。然后约定当天去干别的,晾他三个小时再告诉他,对不起,去不了了。”

——哥哥的个性真恶劣啊。

刘易斯无奈笑笑。

而一直以为自己理想对象是“谦谦君子”类型的刘易斯,才算明白自己真正爱上的是这个恶劣得可以的家伙。

修斯很快回去休息了,他说放心将一切交给刘易斯,这反而让刘易斯很不放心。

第二天起来,修斯怀着抖擞的心情到了餐厅,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焦糊味,违心地说道:“好香啊,是谁在做饭?”

刘易斯脸色发黄地说:“怎么哥哥总是起得这么早?”

莲子姐笑道:“是啊,你哥总是起很早的,每天都是坐那儿等你起来了才吃早餐的。”

刘易斯怔了怔,说:“原来是这样吗?”

莲子姐拍着刘易斯的肩膀,对修斯笑道:“少爷仔不服输呢,觉得昨天没发挥好,今天又起来跟鸡蛋抗争了!”

修斯笑道:“昨天没发挥好吗?我觉得挺不错的。”说着,修斯看了一眼锅里的蛋皮,有点放心了——没昨天糊得厉害。

事实上,刘易斯已经煎废了三张蛋皮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空气中有那么大的焦糊味儿。

莲子姐说:“行咧,再煎一个吧。”

“我看这个就挺好的。”修斯为刘易斯辩护,“别浪费了。”

“浪费?不就几个鸡蛋么?”莲子姐口气特别的“大户人家”,“是鸡蛋值钱还是大少爷的胃值钱呀?”

修斯说:“是少爷仔的心意值钱。”

刘易斯不觉心里一跳,脸颊仿佛锅里的油一样热了。

莲子姐没好气地说:“就没见过你们这么黏黏糊糊的兄弟,跟俩糖人似的。”

说着,莲子姐把刘易斯做的蛋皮放好在盘子上,递给了修斯。修斯一边吃着,一边夸奖。莲子姐都听不下去了,便说:“那可不?喏。”说着,莲子姐递了一杯水给修斯:“这水是少爷仔烧的,您指不定能尝出甜味来呢。”

“小易烧的水?”修斯喝了一口,似啜酒一样品了品,“尝着是有点甜。”

刘易斯都听得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吃早餐。

等吃过了早餐,刘易斯便和修斯一起出门。修斯见他拉着自己进车库,便笑问:“今天你又要和我一道上班?那司机大哥可不得失业了?”

刘易斯笑道:“就这阵子吧。”大约刘易斯和所有男人一样,盘算把对方追到手之后就不会每天接送了。只不过,也不知要追多久……

修斯却笑道:“你在惠新街有什么事儿,这阵子都要大早往那儿跑?”

“打算在那儿弄个店面。”刘易斯叹了口气,说,“不过还是等资金到位了再说吧。”

他送了修斯到“傲鹰”之后,便掉头开车回了香水公司。刘易斯在那边呆了一会儿,就跟邵丹桂说:“我最近还有事情忙,所以,这边要拜托你多一些了。”

“没关系,我知道的。”邵丹桂拍拍刘易斯的肩膀。最近“傲鹰”的家族纠纷闹得满城风雨的,邵丹桂当然也听说了,知道刘家正值多事之秋,刘易斯烦着呢。她便笑着说:“你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这边有我看着呢。”

刘易斯摇摇头,说:“这是我们合伙的生意,不能叫你一个人顶着,这样太不公平了。”

这时候,助理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说道:“刘总,刘七爷来找您了。”

刘易斯怔住了半秒,才笑笑,说:“好,让他来我办公室吧。”

原来,昨晚饭后,刘易斯已经打电话回绝了七叔的邀请。没想到,今天一早七叔就找上门了。

七叔在助理的带领下走进了刘易斯的办公室,见刘易斯正坐在办公桌旁边,对着电脑不知鼓捣着些什么,便笑笑,说:“Lewis,在忙呢?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怎么会?”刘易斯客气地笑笑,“请坐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特别不想见到我。”七叔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一边打量着刘易斯的神色,一边半试探地说道。

“不,”刘易斯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七叔笑道:“这不是上次见面不愉快给闹的吗?”

“哦,上次见面不愉快,这次见面就会愉快吗?”刘易斯的话语难得的尖锐,不像他平日的样子,“过两天你们不是打算将我踢出董事会吗?”

“哈哈哈!”七叔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一向乖巧的侄子长了脾气,“不是,你爸跟我们说了,说想要让你做董事长呢。其实我对这个是没什么意见的……大家都这么说,毕竟你是我们的亲子侄。如果你愿意在董事会上投票罢免修斯,我们就都支持你、拥护你做我们的新领头人。”

刘易斯有些意外,没想到老刘的行动力那么强,已经说通了叔伯们让刘易斯荣登董事长宝座——前提是他背弃修斯。

“父亲真是一片苦心了。”刘易斯态度暧昧地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七叔却道:“可是我觉得你不一定会背叛修斯啊。你和他不是关系很好吗?你会背弃他?我觉得不可能。”

刘易斯并不回应,只笑道:“嗯,还有什么事吗?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七叔打量了刘易斯一下,见刘易斯脸上的笑容不动如山的,便说:“好孩子,长大了呀。看来在修斯身边一天,胜过在你爸身边一年。”

说完,七叔寒暄两句就走了。七叔刚离开,就给老刘打了个电话:“喂,大哥呀,我跟你儿子聊过了。我看他还是一心向着修斯的……”

“修斯那个混球……不知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汤!”老刘闻言大怒,只骂修斯。

七叔又道:“可不是么?只是你儿子天天在修斯那儿喝迷汤,怕是靠不住呀!”

老刘却静心细想:我儿子靠不住?那你就靠得住吗?可拉倒吧!

不过,老刘确实有一块心病,就是刘易斯和修斯走太近了,受修斯的影响太深。“修斯绝对是包藏祸心的……”老刘喃喃自语道。

到晌午时分,老刘家里就迎来了刘易斯。刘易斯带着炖汤来的,说是看望老刘。老刘才想起自己那“肝癌患者”的角色,又装作虚弱的跟刘易斯谈话,还说自己昨晚呕了一两血呢。

刘易斯闻言,便露出伤心的样子,说:“唉,您竟然这么虚弱了?……那我想说的话,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你说呀,”老刘觑着刘易斯的脸色,“怎么?你该不是想拒绝我的提议吧?你……你不要做董事长了?”

“嗯。”刘易斯点头。

老刘气死了,问道:“你……你是为了修斯?”

“不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刘易斯呆呆地说,“不是这个原因。”

“那、那是什么原因?”老刘好奇地说。

“今天……今天七叔来找过我了。”刘易斯叹了口气,说,“七叔说了,我就算做了董事长,也是炮灰。没意义。我的股权才那么一点儿,根本影响不了什么,名义上是‘董事长’,实际就是个签字的,什么决定都做不了,倒是有什么事情,我就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受累的。尤其是阿伊尼亚项目欠下的坑,必定是我填的。我觉得也是有道理的……”

老刘气得要死:“老七这混球,他跟你这么说?”

“嗯,是的。”刘易斯点头。

“老七这老混蛋,居然这么跟你说!他还跟我说……”老刘仔细一想:难道老七的心里打着小算盘,所以在背后搞小动作?他这边跟我说Lewis是向着修斯的,另一边却跟Lewis说董事长就是炮灰……这老七是不是最近太不老实了?对了,说起来,老六的事情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七叔跟您说什么了?”刘易斯仿佛很好奇的样子。

老刘摆摆手,一叹气:“不提也罢!”

“哦,那就不提。您别气了,对身体不好。”刘易斯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珠子,十足一个天真无辜的样子。

对比起七叔那老奸巨猾的模样,任谁也不会想到撒谎的是眼前温驯无害的刘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