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名

作者:娜可露露

左正谊怀疑自己是菩萨,才会答应纪决的要求。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太好描述了。

纪决可能是看片太多,也可能是生而变态天赋异禀,他弄了把椅子,自己坐在上面,往椅背上一靠,两条长腿略微岔开,让左正谊坐上来。

纪决的风衣都没脱,衣摆垂在两侧,里面是一件十分正经的白衬衫,扣子系到最顶端,搭了条能凸显斯文气质的领带,让他乍一看成熟得与年龄不符。

年龄感倒是无所谓,让人尴尬的是,他搞成这样,活脱脱像个正经人,就衬托得左正谊格外不正经。

左正谊怀疑他是故意的,今天早上他们一起出门的时候,纪决有系领带吗?好像没有吧?记不清了……

“发什么呆?哥哥,过来。”

虽然衣着严肃,但纪决在椅子上的姿势相当懒散,他单手解开皮带,将裤腰略往下按了按。手指的动作十分缓慢,有意吸引左正谊的注意力,当后者看过来时,他才慢吞吞地完成了整个动作。

左正谊也慢吞吞地走过来,跨坐在纪决的腿上。

吊带袜绷得太紧,他抬腿有些费力,裙摆在腰下散开,像一朵花。但裙子太短,随着左正谊的坐姿往上缩了一截,露出了他的尾巴根儿。

唔,准确地说,不是他的,是猫的。

刚刚这条猫尾巴被纪决贴在他身上,不知道是用什么贴的,黏黏的感觉弄得他很不舒服,忍不住想动。

他一动,尾巴就开始摇晃。

天知道这猫是什么品种,尾巴又大又毛茸茸的,疑似是某种长毛猫,可能是布偶。

左正谊被打扮成这样,俨然成了纪决的“活礼物”。

与其说这是他忘记纪决生日的惩罚,不如说是纪决蓄谋已久,今天终于有机会执行早就准备好的计划。

左正谊为防止自己滑下去,扯住纪决的领带往上蹭了蹭。

纪决忽然睨了他一眼,说:“哥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过生日的事?”

“嗯?哪次生日?”

“第一次啊。”纪决说,“六岁那年。”

“……”

左正谊想起来了。

这可真是非常、非常遥远的第一次生日。

那时左正谊和纪决一起在纪国洋家生活,但他们都不是纪国洋的儿子,进门有先后顺序。

左正谊是后进门的那个,当时他三岁,妈妈刚去世。

以前和妈妈在一起生活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左正谊早就记不清了,印象中应该是不太好。到了纪国洋家,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他枯燥的生活里突然有了一个玩伴——纪决。

纪国洋是个粗心的大人,能给左正谊一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会记得他的生日?

对纪决也是这样,他不偏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所以在纪国洋家生活的最初几年,左正谊和纪决都没有庆祝过生日。

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在六岁那年。

如果没有记错,当时好像是邻居家的小孩过生日摆宴席了,纪国洋被邀请去坐席,左正谊和纪决也跟着去蹭了顿饭。

回来之后,纪国洋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家的两个小娃娃也该过生日。

但生日该怎么过呢?

买蛋糕和做好菜都要花钱,他们生活拮据,两个生日就是两笔开销,纪国洋不舍得,便想了个馊主意。

他决定,把左正谊和纪决的生日合在一起过,这样既能省钱,又有仪式感,正好他们生日日期挨得近,只差半个月,没大碍的。

所以,到了1月25日那天,纪国洋就罕见地弄了几个好菜,买了一个大蛋糕,摆在桌子中间。

他招呼左正谊和纪决过来吃饭,给他们一人头上扣了一个寿星帽。

生怕两个孩子不理解,他还专门解释说:“今天是小正谊的生日,小决的生日还有半个月,虽然差几天,但我觉得提前过也挺好,热闹。——来来,你们一起来许愿,祝两个宝贝生日快乐。”

“……”

左正谊听懂了,他觉得纪决应该也听懂了,偷偷地瞄了纪决一眼。

果然,纪决并不开心。

六岁的小朋友不懂大道理,但能感觉到自己被敷衍。

纪决当场就垮下一张脸,但没被父母溺爱过的孩子不会对家长发脾气,发脾气本质是骄纵过头之后的变相撒娇、索要福利。

纪决不会撒娇,他只是闷闷不乐,什么都不说。

纪国洋应该是察觉到了,但他不在乎,所以当做没看见。

左正谊却不能当做没看见,他不安极了,感觉好像是自己占了弟弟的便宜,虽然这不是他的决定。

当时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也不算坏,小朋友而已,脑子里没有好坏的概念。

他们每天一起玩,因为抢玩具打过架,也一起打过别的小孩。深刻的感情尚未建立,只当彼此是玩伴。

这次生日就是一个转折点。

1月25日之后,小纪决生了好几天的气,甚至迁怒左正谊,认为他抢走了自己的东西。

虽然他嘴上没说出来,但脸上写满了“我不想跟你玩了”。

左正谊看得一清二楚,他没去找纪决和解,而是瞒着所有人,悄悄地给纪决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

那可能都算不上礼物,只是几颗奶糖而已,小正谊不舍得吃,悄悄攒下来的。

同时攒下的还有他生日那天戴过的寿星帽,纸质的,蛋糕店给的赠品。

左正谊把那几颗奶糖用硬纸壳包好,像模像样地叠成一个礼盒的形状,藏在自己枕头后面。

2月9日一到,他就把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先把寿星帽往纪决头上一扣,然后自己给自己配音,“锵锵锵锵!”他双手捧着奶糖“礼盒”,递给纪决,奶声奶气道:“小决,祝你生日快乐!哥哥记得你的生日噢!不要生我的气啦!”

当时的左正谊不能说是懂事,他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他一无所有,只有纪决这个“玩伴”陪在他身边,他不想失去。

当时的纪决也不懂事,孤僻带刺,情绪都写在脸上,无差别地讨厌所有人。

但左正谊用几颗奶糖,一个二手寿星帽,打破了他的心防。

当然,六岁的纪决还不明白“心防”是什么东西,他吃了左正谊的糖,被左正谊的奶味和甜味淹没了大脑,淹没了灵魂,恍惚地说了声“谢谢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叫左正谊“哥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叫到长大,叫到沦陷。

虽然长大后也有曲折,但总体来说,他们走到今天,结果还算不错。

纪决回忆起这件事来,当成一个乐子来讲,他说:“你小时候对我那么好,真是天下第一好哥哥,可惜现在不稀罕我了。”

“……”

左正谊哽了下。

他的猫尾巴还在纪决手里,被后者揉来捏去,时不时捉到前面来搔一搔他的脸。

“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见左正谊不吭声,纪决贴住他的脖颈轻轻嗅了嗅,并不能嗅到什么,但空气中有股左正谊独有的气息,令人着迷。

纪决眼中尽是忍耐之色,仍不忘今天的目的:“你答应我要主动的,哥哥。”

“……知道了,你好烦。”

左正谊没反悔,只是这个过程不太好受。

纪决一点忙都不肯帮,让他自己努力。他的确是够努力了,可纪决偏要添乱,忽然把手伸进他的吊带袜里作恶。

那袜子本就紧绷,再伸进一只成年男人的手,被撑得几乎要裂开了。

左正谊眼睛通红,粉白色的女仆裙让他看起来格外软嫩可口。

他费尽全身力气,头晕眼花地叫了声:“纪、纪决……”

“嗯?”

“你好讨厌!”

“……”

左正谊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道:“我咬死你算了。”

他张嘴来咬纪决,却被扣住后脑被迫与对方接吻。

他的嘴巴被狠狠吻住,舌头被吮得酥麻,神经战栗,裙摆花瓣似的开了又落,猫尾也来来回回地摇动,承载着他的情绪,直到又被纪决抓住。

“哥哥是我的小猫,好可爱。”

身下响起布料撕裂声,是吊带袜被纪决扯碎了。

……

左正谊仿佛淋了一场雨。

纪决是笼罩在他头顶的乌云,将他打湿,染上自己的味道。

最后左正谊已经有点意识混乱了,呜咽着趴在纪决的肩膀上不肯再动。

纪决偏要在他脑子这么迷糊的时候跟他谈情,扳住他的脸,叫:“左正谊。”

“干什么?”

纪决道:“从你生日到现在,我们那个次数不少,可你怎么一直都不正眼看我?”

“什么啊,我哪有不正眼看你?”左正谊哼哼唧唧道,“明明每天都在看你,烦也烦死了……”

“你就是没看。”纪决亲了亲他,让他的眼珠正对自己的脸,问,“你觉得我长得帅吗?”

左正谊扑哧一声笑了:“干吗啊你?臭不要脸。”

纪决却道:“我认真的,你回答我。”

“……”

左正谊盯着他,目光从他的额头扫过鼻梁与下巴,最终与他对视。

纪决的眼睛是浅棕色,是好看的,尤其当他用深邃的目光注视左正谊时,眼睛里仿佛藏了一个宇宙,让人有深入探索的欲望。

这样一看,左正谊意识到,他好像确实是没从这个角度认真看过纪决。

因为他以前是直男——现在不能算了——直男怎么会从择偶的角度打量另一个男人呢?

这不是左正谊的错。

但也不能说完全没在乎过纪决长什么样。

“如果你长得很丑,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啊。”左正谊顺了口气,低声道,“但我其实不那么在乎外貌,差不多行了。你……你怎么突然计较这个?是不是有容貌焦虑?”

“……”纪决哽了下,“你根本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左正谊无语:“那你就直说啊。还让人猜?烦不烦哦……”

纪决没吭声,搂紧他的腰,又一阵云过雨歇,左正谊精疲力尽,比任何时候都像猫,爪子与尾巴都收敛起来,乖乖地趴在纪决怀里,不仅不想说话,连气都不想喘了。

过了好半天,纪决才说:“你什么时候才会觉得,我有一点点吸引你呢?”

左正谊微微一怔,纪决的手拂过他侧脸,轻声道:“我知道你逐渐开始需要我了,对我越来越依赖,又像小时候那样……但我想,这种作用似乎是弟弟就能完成的。我不是你弟弟,是你老公,左正谊,你什么时候能稍微饥渴点,对我露出点对老公的渴望呢?”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左正谊被他这种露骨到极点的发言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撇开脸道,“你以前说过我不用爱你的,你反悔了?”

纪决摇头:“没反悔,就是有点欲求不满。”

他倒是很坦诚,又说:“你知不知道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虽然你不爱也没关系,但我仍然希望你能爱我……我好想和你结婚啊,哥哥。让你当我名正言顺的老婆,天天在我怀里撒娇,离开我就想哭,见面会主动亲亲,晚上会爬到我腿上要老公给你满足……喜欢我,渴望我,我是你唯一的男人。”

他静静地望着左正谊,仿佛在诉说自己平生最伟大的愿望。

左正谊下意识想骂他几句,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变态。

可纪决的表情那么认真,左正谊骂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心里有个地方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是心脏被刺开一道裂口,流出酸涩,混着微妙的甜与苦,使他心情复杂,更加难言。

纪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不说话,只好自行收尾:“没关系,反正现在我也是你唯一的男人,就这样吧。”

他亲了亲左正谊:“不论如何,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