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谊问纪决,是随口一问,他不觉得连他都不知道的事,纪决能有印象。
但纪决竟然五分钟都没回复。
五分钟,别说回微信,都够在一楼和二楼之间跑几个来回了。
左正谊不高兴,打语音通话,过了十多秒才接通,他问:“你干吗呢?怎么不理我?”
纪决的声音和平时并无二致,说:“刚才去洗水杯了,没看见。”
“哦。”左正谊还是不高兴,但不计较这等小事,他满心烦恼,拖长嗓音对纪决撒娇,“好烦好烦,好烦啊——快来,我要你陪我。”
“遵命。”
纪决挂断通话,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了。他进来后反手上锁——习惯性动作,防止亲热的时候有人误入。
纪决走到床边,扑到躺着的左正谊身上,先亲了亲他,问:“你爸惹你生气了?他来干什么的?”
左正谊低声道:“他得胃癌了,来见我最后一面。”
“……”
纪决愣了下,下意识想说“节哀”,但左正谊心里应该没什么“哀”。
话虽这么说,看他的表情,也不像一点都没有的样子。
“哥哥,你还有我。”纪决伏在左正谊身上,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像只乖顺的大狗狗,听话又会安慰人,“他们都会抛弃你、离开你,但我不会。就算是死,我也一定死在你后头,不让你为我伤心。”
“……”
虽然纪决几乎对他百依百顺,但除了当年刻意装乖的时候,很少会这样。纪决本质上是个极其叛逆的人,不听话,坏心思很多。
但此时此刻他是真心,左正谊十分受用,心里熨帖就更觉心酸,双手抱紧纪决,把自己的心事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
“我觉得好孤单。”左正谊可怜兮兮地道,“虽然有你陪我,但我还是觉得背后空落落的,没人可依靠。就像是没有根,扎不进地里,总是飘飘荡荡,像蒲公英一样被风吹着跑……天高地远,哪里才是我家?”
“……”
“我没有家,纪决。”左正谊抱着身上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我小时候的东西都丢了,在WSND那些年攒下的家当也没留下。什么都没有,搬家都只有一箱衣服,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搬……我想有个能回去的地方,你懂不?”
“我懂。”纪决也抱紧他,亲了亲他的头发,突然说,“我们结婚吧,哥哥。”
“啊?”
左正谊呆了下:“你说什么?”
纪决道:“我想和你结婚,虽然我们还没到法定年龄,国内也不能领证,但可以去国外领。到时候买个房,装修成你喜欢的样子,再养点植物和小动物,好不好?”
纪决亲他的额头,脸颊,唇角,亲了又亲,温声道:“我想给你一个家,正谊。”
“……”
左正谊傻掉了,纪决又问:“你愿不愿意?快点头。”
“这是求婚吗?”左正谊喃喃道,“好突然啊,我还没想好……”
“想什么?除了我你还有别的人选?”纪决贴住他的额头,目光灼灼,“迟早的事,我早就说了,我要当你老公。你快点嫁给我,宝贝哥哥。”
“……”
左正谊刚才满腹的苦大仇深被冲散,眼前只剩纪决饱含期待的目光。
纪决简直太随意,轻而易举就提结婚。可仔细一想,他们熟到不能再熟,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以这种互相了解的程度,谈到结婚没什么不合适。
但是……
“我没想过要结婚。”左正谊说,“感觉好怪哦。”
“哪里怪?结婚只是一个仪式,一道程序,它不影响我们的相处,但能增加你对家的归属感,这不好吗?”
纪决的手指插进左正谊的头发里,帮他轻轻按摩,放松心情。
“对我也有一个好处,”纪决认真道,“我要用结婚证绑住你,让你永远对我负责,不能再找别人。”
左正谊想了想道:“好吧,听起来不错。”
他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幸好还有纪决,左正谊第无数次这样感慨。
他们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腻腻歪歪地亲热。
左正谊心情一好,在这方面就格外主动。他搂着纪决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吻,黏糊地亲了半天,意犹未尽,继续亲。
每当他觉得亲不够,主动缠纪决的时候,小动作就多得要命,要搂要抱,亲亲蹭蹭,还要挠纪决的后背,被吻得重了,就皱眉喊疼。
纪决嗓音低沉,贴着他下巴问:“哪儿疼?”
左正谊道:“你咬到我舌头了。”
“……”
说这句的时候,他的唇张张合合,纪决的目光盯着他嘴唇深处,不等他说完,又咬上去,含住舌尖吻到更深,叫他喘不上气,说不出话,这才算完。
但吻得久了,就不满足于吻了。
左正谊的裤子被扔到床下的时候他觉得这样不好,天还没黑呢,好不知羞耻。
可纪决不管三七二十一,脱都不脱,直接解开腰带,全副武装地提枪上阵。
窗帘轻薄,挡不住正盛的夕阳。
左正谊一身汗,手撑在纪决胸前,无意识地滑下去,摸到他的腹肌,纪决就问:“哥哥喜不喜欢?”一边问,一边捉着左正谊的手继续向下。
可能雄性在床上都喜欢抖擞羽毛,纪决今天还格外腻乎,偏要左正谊夸他身材好、夸他大。
左正谊觉得好笑,又被他弄得笑都笑不安稳,夸了几声,纪决就备受鼓舞,变着花样地折腾他,哄他,接吻没完没了,亲够了唇又亲脖子,身上也没能幸免。
左正谊简直像是被做了一遍全身按摩,舒服得不得了。
身上舒服了,脑子却不会转了。
事后他靠在纪决的怀里,懒懒地打着呵欠,心想,好像有什么事给忘了。
什么事来着?
左正谊思绪飘忽,正在想,纪决却不停地打岔,问他:“既然哥哥答应了,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不是说年龄不够吗?”
“没关系,可以先看房。”纪决说,“把房子弄好,领证还不简单?”
“嗯,也行,打完世界赛再说……”
左正谊又打了个呵欠,猛地想起来:“对了,我发的微信你看到没?刚才左毅说,我奶奶联系不上我,写信也没回复。可我根本没收到信,你对这件事有印象吗?”
“……”
纪决目光一顿,他那张五官深邃的面孔有一瞬间的表情停滞,但紧接着,他露出几分困惑:“什么信?我没见过。”
左正谊就知道他不可能记得,叹了口气道:“可能是快递公司出了问题吧,寄丢了。也可能是叔叔收到信,刚好赶上醉酒的时候,顺手给扔了……”
后者的可能性很大,左正谊越讲越失落,又觉得不应该:“可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我记得当时家里的电话一直是好的,也没换过号码,对吧?”
左正谊对此印象深刻,因为他有一段时间,每天放学都要去电话前守几分钟,盼望奶奶传来音讯。
——她知道他放学的时间,但一次也没打来过。
后来左正谊就不等了。
天天等天天失望,不如随缘。
当时他想,即使错过一次电话也没什么,只要奶奶想找他,就一定找得到。
可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那老人临终前还在惦记着他,她想让他上更好的学校,为这件事豁出老脸求左毅,但也没得到结果。
她联系不上左正谊,身体不好也不能再远行,亲自来找他。
就这样,他们祖孙二人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如今回头一想,左正谊当时那么想和奶奶联系上,不是因为真的想跟她走。他只是单纯的、想和她保持联系而已。
如果她准备好一切,能接他离开,他未必愿意去那个陌生的家庭里生活,当别人的眼中钉。
他只是,想听她说话,再见她一面啊……
左正谊趴在纪决的肩膀上,郁闷道:“我怀疑有人做了手脚。”
纪决身躯一僵,左正谊没察觉,自顾自说:“八成是左毅,他好怕我赖上他,可不是要断了我和奶奶的联系?好烦,我真是倒八辈子的霉,被这样的爹生出来。”
“算了,都过去了,不要不开心。”纪决拍了拍左正谊的后背,安慰他,“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不给你伤心的机会,我们向前看,好不好?”
“嗯。”
左正谊点了点头,回抱纪决,又亲了亲他。
……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一眨眼就过了三天。
5月17号,在EPL年度排名尘埃落定后,神月冠军杯也终于迎来决赛。
这几天,左正谊和纪决把那天下午没来得及看的电影补上了,又去几个景点游玩了一圈,拍了好多游客照。
纪决除了喜欢拍床上的左正谊,另一个爱好是,拍吃东西的左正谊。
冰激凌,烤串,奶茶,棉花糖……只要左正谊张开嘴巴,纪决就要举相机。
——用手机拍照只是特殊情境下不得已的选择,纪决更喜欢用相机。
然后把相机里的照片再导入电脑里,账号云同步,统一保存。
除了在网上保存,他也喜欢冲印出来,收集在实体相册里。
他说,等他们结完婚,要在家里留一面墙壁专门贴照片,赏心悦目。
纪决聊起未来想法很多,话也多,讲起来没完。左正谊像个行为模式简单的机器人,听到赞同处就亲他一口,不赞同就拍他一巴掌,说“不行”。
但其实纪决的每一个想法都很用心,令人赞叹。左正谊总共只说了两次“不行”,一次是纪决说墙留两面,一面贴正常照片,一面贴床照。另一次是纪决说装修时做个情趣房,专门那个用。
左正谊当时一口否决,事后回想起来,感觉情趣房什么的,其实也不是不行。他就戳了戳纪决的肩膀,悄声委婉道:“试试也可以,我就勉强同意你吧!”
纪决笑得不行,猛亲了他一口。
左正谊晕晕乎乎地又飘了起来,太甜蜜的恋爱令人忘我,他几乎都忘了比赛的紧张感,直到冠军杯决赛夜来临,他和纪决决定去现场观战。
今年决战双方是SP和CQ。
前几天CQ刚庆祝过EPL联赛冠军,如果今天再夺冠,今年就双冠了,并且有机会冲击世界冠军,达成史无前例的三冠王成就。
理论上如此,但三冠王太难了。
左正谊不觉得今年的CQ有如此强的统治力。
他和纪决是走后门拿到的票,坐到了SP这边,他咬着雪糕说:“我觉得CQ赢不了,你说呢?”
纪决不管众目睽睽,凑到他嘴边:“我说老婆说得对。”然后咬了一口他手里的雪糕,把最后一块巧克力脆皮叼走了。
左正谊:“……”
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