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正谊猜输赢的时候根本没认真想,随口一说,没想到猜中了——SP打赢CQ夺冠了。
比赛过程可谓是一波三折,充满反转,打得极其精彩。
CQ以战术见长,如今的SP也是。两家教练花式斗法,左正谊和纪决在台下看得羡慕又心酸。
打到第三局的时候,左正谊忍不住问:“上回杜鱼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有新教练要来吗?”
“是吧。”纪决说,“听说是个外国人。”
“啊?哪个赛区的?”
左正谊有点意外。不过仔细一想也合理,国内优秀教练一只手数得过来,厉害的挖不到,能挖到的不够厉害,只能去国外寻找。
EOH官方有一个全世界赛区积分排行榜。
每个赛区的积分靠各战队在世界赛中的表现来赚取,世界赛排名越高,积分就越高。
将所有战队的最终积分加到一起,就是赛区积分。
例如,上赛季全球总决赛的对战双方是SP和WSND,均来自EPL赛区,那么这两支战队获得的世界赛积分,都将累计到EPL的赛区积分里。
目前排在第一名的就是中国EPL赛区。
第二名是韩国ECS赛区。
第三名和第四名分别是欧洲ELE赛区和澳洲APL赛区。
第五名往后都不太强,历史战绩一般。
左正谊对国外各赛区的教练不太了解,不知杜宇成将目光瞄准了谁、究竟能不能请到。
他看SP和CQ的决战,一开始咬着雪糕漫不经心,后来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无他,哪个追求冠军的选手在台下看别人捧杯,心情能不复杂?
这让左正谊快乐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霾,和纪决一起回到基地后,他还在唉声叹气。
他坐在二楼训练室里,叫了声“尖尖”,把小布偶猫招过来抱进怀里,使劲揉它的肚皮。
小尖被揉得直呼噜,四仰八叉地躺着,舒服得要睡过去了。
左正谊低头亲了亲它,问纪决:“它是不是长大了两圈?”
“嗯,长大不少。”纪决捉住小猫的爪子,握手般摇了摇,“我们以后也养一只吧。”
左正谊四处一张望,悄悄道:“我想要小尖,能把它偷走不?”
纪决:“……”
偷猫当然是玩笑话,小尖现在是蝎子基地的吉祥物,在互联网上大小也算一只名猫,有粉丝的。
昨天纪决在自己的微博上发了一张左正谊和小尖的合影,一人一猫同时看镜头,表情达到了惊人的神同步——都瞪圆眼睛看过来,仿佛愤怒谴责纪决的偷拍行为。
这张照片一经发出,热评第一条是“这猫成精了,怎么跟End哥哥这么像,亲生的吧”,第二条是“这人成猫了,End哥哥怎么和小尖这么像,一个品种吧”。
纪决给两条分别点了赞,想给下面的CP粉评论也点赞,但克制了一下,忍住了。
最近因为秀恩爱操作实在太多,纪决和左正谊的CP粉数量猛涨,“纪左”超话的关注人数翻了一倍,连“决谊胜负”超话里的《老公,怀孕,怎么办》类型文都变多了。
左正谊每每看得皱眉,又偏要去看,天知道他是什么心态,可能是猎奇。
但今晚他不看了,他撸了会儿猫,放它去自由奔跑,自己上网搜国外各大战队的资料,提前了解世界赛对手的现状。
这两天职业圈里有一个热议话题,那就是游戏改版。
EOH每隔八个月左右进行一次调整全体英雄强度的版本大更新(期间小更新不断,也会出新英雄),比赛途中不锁版本。
但今年的更新时间刚好在世界赛前夕,据说官方考虑到对全球性重大赛事的影响,有可能将更新推迟。也就是说,世界赛仍然沿用刺客版本。
但也有小道消息说官方不打算推迟,认为一切按原计划执行才是真正的公平。各国战队一同经历版本变更的考验,也能让比赛更精彩更具看点。
左正谊说不好自己支不支持改版,因为他不知道官方会改成什么样。
如果进一步削弱法师,他肯定不支持。
但他觉得,只要官方策划不犯病,肯定不会再削法师,真正该削的是刺客。
但话说回来,不论怎么改,主流打法都将发生变动,形势是否利好暂时难以判断。
左正谊上网搜了一会儿,从韩国队查到欧洲队,把那几支种子队都好好观察了一遍,翻出他们的比赛录像来看。
他正在看比赛呢,隔壁电脑桌上摆着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纪决的。
左正谊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纪决正在打单排,也看了一眼,没接。
“谁呀?”左正谊见状生出好奇,凑近看来电显示,屏幕上书“谢兰”两个大字,他撇撇嘴,“你妈,不接吗?”
上回谢兰对左正谊说了一番引他反感的话,委婉地劝他们分手,没成。
后来被纪决拦住,她再也没来找左正谊的麻烦。
左正谊不知道纪决对她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对抱孙子这件事死心了,保守估计应该不会那么容易。
纪决不接电话,手机就不停地振动。
当谢兰打到第三遍的时候,纪决终于接了。
“嗯,我打游戏呢。”他说,“你有事直说。”
离得近,左正谊能听见他手机里漏出的声音。谢兰一如往常,柔声细语地说:“你不是放假了吗?怎么不回家?刚好这两天我也没什么事,你和正谊一起回来吃顿饭吧。”
“……”
左正谊脑中警铃大作,连忙给纪决使眼色。
纪决道:“不,我们很忙,要备战世界赛呢。”
谢兰不悦道:“忙什么忙?杜经理说放了整整一周假呢,你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美国总统都没你忙!”
纪决的脸色不大好看,直截了当道:“挂了。”
“你敢!”谢兰的声音提高几度,“每次找你都是这副态度,敷衍,应付,从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
“我知道,你嫌妈妈啰嗦,可我不是为了你好、为了纪家好吗?你——”
她话还没说完,纪决冷着脸,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关机。
左正谊在一旁看得咋舌,默然片刻,忍不住道:“她还在一直拿那件事烦你?要不……我们跟她好好谈谈吧。”
“不用。”纪决说,“讲不通,随她怎么想吧。你别担心,我不会让她再闹到你面前。”
“……”
纪决这局游戏还没打完,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操作着,眼看队友们将兵线推到了敌方高地,却因失误一波被灭,敌方反推获得胜利,纪决叹了口气,无奈道:“好烦。”
这句的腔调和左正谊很像,他学了他的口头禅。
左正谊的目光在训练室中一扫,看了眼各自沉浸在游戏中头也不抬的队友,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你,你别不开心好不?”
左正谊将椅子拉近,按住纪决的手臂,捏了捏他。
纪决微微一笑:“哥哥这么关心我,我都要开心死了。”
左正谊瞪他一眼:“我认真跟你说事呢,别耍肉麻。你妈一直这么烦你也不是办法,要不我们就去吃饭,趁机跟她把话说清楚,让她死心。”
“别,我怕她把你气哭。”
纪决按住左正谊的肩膀,把他连人带椅子推回原位:“安心吧,哥哥,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你只要负责跟我好好在一起,其他所有的一切——所有,都不要管,我会办好。”
不能在训练室里接吻,纪决就悄悄握住左正谊的手,靠近他耳畔吹了口热气:“相信老公好不好?”
纪决面上一本正经,桌子下的手却从左正谊的手背摸到了大腿根。左正谊当场给了他一拳,又心虚地抬头看队友,发现大家都戴着耳机,专心盯屏幕,这才松了口气。
——简直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左正谊心想,谈恋爱不能如此肆无忌惮,纪决这随时随地动手动脚的坏毛病必须得改改。
诚然,这里面也有他的过错。他对纪决太纵容了。
左正谊深刻反省了一下,准备从今晚开始,对纪决展开家庭教育。
却不料,回房间后他关上门,教育的长篇大论刚开了个头,纪决就堵住他的嘴,把他按到床上,用行动制止了这一切。
左正谊腰酸背痛,第二天早上醒来后躺在床上思考了半个小时:纵欲过度是不是不好?可是,怎么办呢?
他和纪决现在正处于热恋期,感情掌控大脑,理智岌岌可危。
纪决明着放纵,他表面矜持欲拒还迎,两个一拍即合,别说夜里,白天不吻个十回八回,都心里不安定。
左正谊从前从来不想“什么是爱情”“爱情有何意义”,如今却情不自禁感慨,也许纪决就是命运夺走他所有依靠之后,给予他的补偿。
有失必有得,纪决是上天派来爱他的人。
左正谊心中情浓,对纪决的爱也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甚至想,纪决除了独占欲太强,几乎没缺点,简直是好到不能再好的完美男朋友。
左正谊整个人幸福得晕头转向,有生以来第一遭,被“恋爱脑”支配了。
但他仍然竭尽全力地保持着克制,不再跟纪决外出游玩,每天待在训练室里看比赛录像,偶尔也和纪决一起打打双排。
就这样顺利又快活地过完了假期,在5月20号的傍晚,也就是蝎子收假前夕,左正谊收到了一个快递。
是左毅寄来的。
上回见面,左正谊让他把奶奶的遗物寄给自己,没想到,他挺有良心,竟然照做了。
左正谊很难讲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拆快递箱,他知道里面没多少东西,衣物之类的不可能留到现在,大约只有一些首饰之类的物品吧。
他没打算要什么,挑个东西留做纪念罢了。
左正谊用剪刀拆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都是零碎杂物,一些小收藏,不值钱的摆件、首饰,还有写过字的日记本,和一封似乎是当初没来得及寄出的信。
写给他的吗?
左正谊鼻腔一酸,不忍翻了。
他想,他对奶奶的感情不该有这么深的。若不是因为他没亲人,她不会如此重要。
对她来说也一样。
那个老人有儿子、儿媳,也有孙子。但她在那个家里被嫌弃,没人爱她,她是多余的累赘。因此左正谊对她而言有了非同一般的意义,他们爱彼此,是因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归属和寄托。
两个孤独的边缘人,成了世上最需要对方的存在。
可惜……
左正谊忍住鼻酸,放下信封,拿起旁边那本日记。
他随手翻了翻,还没来得及细看,忽然,日记本里掉出一张夹着的小纸片。
是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有点眼熟。
左正谊微微一愣,认出来了——正是他当初留给奶奶的纸条,让她把自己的号码保存好。
当时小正谊十分不舍,咬着笔头哭鼻子,除号码之外,还在纸上多写了一句话:
“奶奶路上小心,回家后要想我噢!——爱你的正谊。”
时过境迁,字迹已经泛黄。
左正谊伸手摸了摸,摸到“正”字上的时候,目光一顿,心里忽然感觉不太对劲。
是错觉吗?还是时间太久记不清了?他怎么觉得,这个字好像不是他写的?
“……”
不会吧?左正谊呆了一下。
别的字好说,他的确记不清了。好几年过去,他的笔迹和当初相比也有变化。
但他不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正”字写得端正,照着字帖练的,跟临摹一样,几乎不差分毫。
当时他总拿这个来嘲笑纪决,因为纪决不爱练字,尤其写不好“正”,要么过于死板,要么过于放飞,歪歪扭扭,放荡不羁。
这张纸上的“正”字……
左正谊仔细看了几秒,在他的大脑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后背先窜上了一股凉气。
他浑身被冻住,僵硬地想:这是纪决写的。
他认得出来,很确定。
这使左正谊静默片刻,眼珠也被冻住了似的,半天才转动,目光下移几寸,落到那行电话号码上。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看。
“……是错的。”左正谊喃喃道。
电话号码——竟然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