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会这件事,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左正谊当初刚搬到蝎子基地的时候,心情极其复杂,满眼的物非人也非,只有纪决能稍作慰藉。
这回往SP基地搬,他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了,坐在车上嚼口香糖,甚至哼着歌,在微信群里聊天吹水。
群名叫“正常人不秀恩爱”,四个人:左正谊,纪决,程肃年,封灿。
群是封灿建的,一开始叫“能群聊就别私聊”,主要有两个功能,一是尽量避免程肃年和左正谊单独说话,二是给封灿这个秀恩爱专业户提供了一个新舞台。
现群名是左正谊改的。
End:“我们快到了,有人出来迎接吗?”
封灿:“到哪了?”
End:“还有五分钟。”
左正谊之所以拖到假期的末尾才来SP签手续,是因为蝎子的合同严格来说12号才到期,卡时间。
在此之前,蝎子并未因为他在合约期内而约束他的行为,或者要求他做商务活动,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勉强算得上是和平分手了。
虽然舆论并不和平。
出租车停在最后一个红绿灯前,左正谊懒洋洋地靠在纪决的肩膀上,手指慢悠悠地打字。
End:“听说你们基地是六层楼?”
封灿:“听说?”
封灿:“我们当了好几年邻居,你不会没见过SP大楼吧?”
End:“是啊,本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天天关在训练室:)”
封灿:“……”
End:“我还听说,你们辅助和AD睡一张床?”
封灿:“什么呀,那都是程肃年在役时候的事了,现在不是。”
End:“懂了,现在AD和教练睡一张床。”
封灿:“:)”
纪决最喜欢用的经典表情“:)”病毒般流传开来,最近封灿和程肃年也学会了。
但可能是因为“物似主人形”,纪决发这个表情的时候,不管用在什么语境,左正谊都觉得他阴险狡诈。但封灿发就没有这个味儿,反而有点喜感。
就像现在,左正谊能透过手机屏幕感受到封灿那股得意劲儿,拼命掩饰都掩饰不住。
以往聊到这儿,封灿就要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引到秀恩爱上,引导左正谊打听更多细节。比如,“当初你为什么和程肃年一起睡”。而且不用问左正谊也知道,封灿的答案一定是“因为他一见面就看上我了,非得强迫我和他睡”,经典的造谣式回答。
封灿等着左正谊问,但左正谊偏不问。
刚好过了红绿灯,司机一脚油门冲向不远处的电竞园区,两分钟停车。左正谊和纪决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一人拖一箱,走进大门。
正是二月中旬,天已经不那么冷了。园区早就复工,路上偶有工作人员经过,左正谊和纪决往SP基地方向走的时候,忍不住问:“封灿为什么那么喜欢秀恩爱?我也没见你像他那样天天秀啊。”
“……”纪决顿了顿。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风衣,系一条同色格子挡风围脖,衬得气质沉稳,甚至有几分斯文,一点也看不出私下里的禽兽模样。
纪决最会装腔作势,当即拉踩封灿吹捧自己:“其实我也很想秀,但我不像他那么心智不成熟,秀多了对你影响不好,我能忍住。”
“哦。”左正谊斜眼看他,“那上回的微信头像是怎么回事?”
“……”
纪决哽住一下,连忙心虚转移话题,生硬地道:“对了,我忘记跟你说,SP房间不够分,程肃年让我们睡一间,没问题吧?”
左正谊瞪他一眼:“是不够分还是你故意的?”
纪决的表情略带几分无辜:“怎么能算故意呢?我只不过是给程肃年提议,当年AD和辅助一起睡,为SP睡出了一个世界冠军。现在该发扬打野和中单一起睡的优良传统了,第二个冠军马上就来。”
左正谊:“……”
他们边走边打闹,左正谊捶了纪决好几拳。一抬头,远远地望见SP大楼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出来接他们的封灿。
左正谊有点惊讶,刚才他在群里喊人迎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封灿竟然当真,这位“毒瘤AD”比他印象中实诚不少,看起来挺好相处。
仿佛猜出他心中所想,纪决道:“SP的人都很好相处。”本来是一句夸奖,纪决偏要再接一句损话,“因为平均智商不高。”
左正谊:“……”
不搞宫斗是SP的一大优点,左正谊心中甚慰,快步走到门口,跟封灿打了声招呼。
封灿还挺正经,可能是带任务下来的,顶替了领队的活,一开口就安排流程:“程肃年和法务在五楼等你,先去把合同签了吧,然后我和Righting带你去六楼放行李。”
左正谊没有异议,跟着他们进大门,上电梯,来到五楼的会议室。
SP俱乐部的基地大楼里住了好几个游戏的分部,EOH分部独占五、六两层。
五楼是训练区和办公区,六楼是生活区。食堂在一楼,由所有游戏分部共用。
这就是未来几年,左正谊生活的地方。
“几年”,暂时没有明确数字,他跟SP签的合同十分特殊。
话要说回年前,他和程肃年的两次谈话。
第一次是在饭店的露天阳台上,程肃年说动他加入SP,冲击三冠王,开出条件之后,让他签“2+1”,即两年期满可转会,不转就自动续一年。
左正谊没同意,又思考了几天。
第二次是五天后,他们在电话里长谈了一个小时。
左正谊不想把自己绑得太死,不得自由。程肃年也担心战队频繁换人影响长期稳定性,两人意见不一,但最终各退一步,拟了一份若流传出去会引起相当大争议的合同——
合同规定,左正谊和SP签约四年半,即S13到S17赛季。
在S17结束之前,左正谊不能转会到EPL里和国外的任何一家俱乐部。
但他可以选择以非转会的形式离开SP,同时也必须离开EPL。
“非转会形式”包括但不仅限于:退役,或以自由人身份进入国内次等级联赛等。
合同内条款写得相当详细,考虑了多种特殊情况。
简而言之,在这四年半里,只要左正谊想以普通选手的身份在顶级联赛里好好打比赛,就只能留在SP,不能转会。
但如果他想退役,或者亲自去建俱乐部,从次等级联赛从头干起,程肃年也不拦着。
这份合同看似苛刻,又极度自由。
程肃年是个很大胆的管理者,这种条款亏他想得出来。他和左正谊一个敢想,一个敢签,最终双方都挺满意。
左正谊心想,他当然不吃亏,事到如今他唯一的职业愿望就是建设属于自己的俱乐部,想走就走,难道不好吗?
程肃年却觉得,左正谊根本不可能在当打之年离开EPL,想法总是简单,付诸行动却很难。
所以,这就是一份长期合同,变相的卖身契,左正谊被他套路进来了。
既然双方都认为自己赢了,这也可以称之为一种特殊的“双赢”。
SP五楼的会议室里,左正谊和程肃年相对而坐。
会议桌上的白纸合同一式两份,左正谊翻阅几遍,拿起签字笔,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欢迎加入SP,”程肃年微笑着向他伸出手,“世界第一中单,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