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故意卖惨撒娇,为自己谋取福利,纪决几乎从来不向左正谊诉苦。
他似乎感受不到训练的劳累。
但他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不累。
左正谊把自己挂在纪决的肩膀上,捏住他的手腕,有点惆怅:“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很疼啊?”
“没有,只是有点手酸。”
“你上回也这么说。”
“……”
纪决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借着贴近的姿势亲了左正谊一口:“真的不严重,如果严重我不会瞒着你。”
“严重的话你想瞒也瞒不住。”左正谊叹了口气,罕见地像个哥哥,居高临下地用力搓了一把纪决的脸,带着几分无处宣泄的郁闷,忽然说,“要不你休息一下吧。”
“怎么休息?”
“和替补轮流打。”
左正谊说完,和纪决一起沉默了。
他比谁都明白手伤是怎么来的,除了休息没有更有效的处理方案。
但SP已经打到淘汰赛了,丁海潮突然掉链子,如果纪决也去轮换,换上远不如他的替补打野,那SP别说三冠王,冠军杯晋级都有风险。
——对左正谊来说,打野比上单更加重要。
他已经习惯了有纪决帮他抓节奏、控蓝buff的生活,无法想象如果纪决不在,他要过怎样的“苦日子”。
但他更不希望纪决步他的后尘,拖着不休息,导致手伤恶化。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大事,但这毛病要爆发也很迅速。
雪上加霜的是,SP突然开始换后期打法,今天只是个开始,如果未来一周、一个月,都这么训练,左正谊可以确定,纪决的手绝对好不了。
“我不管,明天你就休息,我去通知教练。”左正谊按住纪决的肩膀,不容置疑地说,“我就不信,在我好好指挥的情况下,替补打野一点都不行。实在不行我就双倍发挥,把你那份也打出来。”
纪决被他的措辞逗笑了,“通知教练”。但笑不到两秒,纪决收敛了神色,用玩笑般的口吻说:“如果替补上场打赢了,我会很难过的,哥哥。”
“?”
“那意味着,随便一个打野都能取代我,我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
左正谊无语了,什么屁话?
纪决却忽然搂住他,安抚道:“我自己的手我心里有数,你别乱想。我不仅会对自己负责,而且对你负责,绝对不会出现我手伤突然严重上不了场,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中路的情况——”
“靠,你俩肉麻死了。”
封灿端着水杯从一旁路过,瞥了左正谊和纪决一眼,冲训练室门外喊道:“我也手酸,程肃年——教练——队长——快来安慰我——”
左正谊:“……”
封灿这么一搅和,左正谊的担忧被冲淡了几分。
他心想,纪决的确是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他没必要手伤PTSD太严重,过分紧张了。如果纪决的训练强度不适合他现在的状态,队医也不会放任不管。
左正谊不再多说了,但他还是有点不开心,因为纪决,因为丁海潮,也因为SP陡增的压力。
不开心就要发泄在男朋友的身上。当天晚上,训练一结束,左正谊回到房间就开始作恶,抱着纪决一通乱咬,把纪决的肩膀和手臂上都咬出了好几个牙印。
疼倒是不怎么疼,主要是精神上比较折磨人。
纪决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左正谊推进被窝里,扼住他的下颌,亲自堵住了他的嘴。
折腾半宿,左正谊被哄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他的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不少。
SP的训练日程一如既往,下午一场训练赛,晚上一场训练赛,其余时间是复盘和单项训练时间。
今天的训练赛打得比昨天顺利一些,左正谊第一次在主观上感受到了第七神装的好。
第七神装有好几种形态,大刀,剑,斧头,匕首,弓箭,枪,戟等热门武器一应俱全。
它们的数值加成是通用的,没有法术伤害和物理伤害的区别,但有近战和远程之分。比如法师和射手都可以玩弓,但近战战士和刺客就只能玩近战武器,玩不了弓。
不过英雄那么多,总有例外。
以伽蓝为代表的近战法师,也玩不了远程武器。
而武器当中也有例外,比如大刀,它竟然是远程武器而非近战。
左正谊最喜欢的当然是近战的剑,可惜他大部分时间只能玩远程法师,伽蓝能用剑,但她永远待在BAN位里,左正谊的后半辈子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摸到她。
他们训练赛打得顺利,有人开心,也有人不开心。
最不开心的就是丁海潮。
SP的冠军杯淘汰赛被安排在4月2号。
就在1号,比赛日的前一天晚上,左正谊看见丁海潮的房门没关,他一个人蹲在房间里,靠在墙边低头玩手机。
左正谊走到门口,有点好奇地问:“你怎么老是蹲着,这个姿势能解压吗?”
丁海潮抬起头,脸上的黑眼圈比前几天更重了。
他都已经十八岁了,却活像个未成年人。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大家都忙于训练,没人关注他,左正谊冷不丁的问候竟然有催泪效果,他眼眶一红,说:“能啊,蹲着我有安全感。”
左正谊:“……”
不等左正谊问第二句,丁海潮说:“End哥哥,这几天我考虑了一下,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打职业?”
左正谊一愣,皱起眉。
丁海潮说:“我看到网上的分析帖说,我有两个大毛病,一个是心态不好,发挥不稳定。另一个是英雄池太小,只会玩输出型战士,没大前途。万一将来哪个版本把战士削弱了,我就废了。我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
“……”
左正谊的眉头皱得更深,心里窜出一股火来——不为别的,单纯是看不惯丁海潮这副自暴自弃的废物样子。
“你什么意思?”左正谊道,“想放弃了?”
丁海潮没回答,有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似乎是在向他寻求安慰。
但左正谊没有那么好的脾气,安慰废物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一想到SP是因为丁海潮才被迫转后期打法,给纪决的手、也给他们每个人都增加了这么多压力,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放弃吧,退役吧。”左正谊走近了些,冷着脸,“顺着他”说,“你一点电竞精神都没有,的确不适合打职业。”
丁海潮听了这话,表情更凄惨了:“可我还是想上场,End哥哥。明天打TT战队,我觉得他们的上单没我厉害,我能压崩他……”
“你还挺自信。”左正谊踢开他拽自己裤腿的手,不高兴道,“现在知道想上场了?每个替补坐在台下的时候,都是这么想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
“你的机会已经被你浪费了,Lamp。”左正谊说,“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胡同里冒出来的新人,一出道就能在SP打首发,给三个世界冠军当队友,这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求神告佛都得不到的机会——你再敢哭一声,我就打歪你的头。”
“……”
丁海潮憋住眼泪。
“自己想吧。”说完这些,左正谊的气也消了一些,他不再故意激丁海潮,说了句实话,“明天打TT,如果SP打赢了,你以后就真的很难有机会了。程肃年虽然满脑子激情,但他本质上是个为团队考虑,永远求稳的人,懂么?”
左正谊昂着下巴,言辞锐利:“而我愿意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你,是为了纪决。除了你自己,没人在乎你,你清醒一点吧。”
左正谊临末尾终于还是没忍住,踹了丁海潮一脚。
他没用力,只象征性地点了一下,丁海潮却一点也支撑不住似的,顺着他的力道一栽,碰瓷般直接趴下,然后又哭了。
这回他哭得比分手那天还凶,鼻涕眼泪齐飞,“呜呜”地发出难听的声音,像抱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了左正谊的脚。
“你可真是烦死了!”
左正谊费力把脚抽出来,实在不想再搭理他,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