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春娇

作者:江上渔

临安侯府在永嘉坊,景阳侯府则是在永嘉坊下方的兴庆坊(兴庆宫的位置),其实距离并不算远。(有图)

但花车并不是只直接从这家到那家就完事了,得从永嘉坊出来,沿着大道一直往西走,再从皇城的延喜门进皇城,一路穿皇城而过,从另一边的安福门出,中间还从太极宫前的承天门经过。

从安福门出来之后,一路绕着皇城归来,从顺义门到含光门,再到正中的朱雀门,最后是安上门,此后,一路顺着大道往东,经过崇仁坊、胜业坊,最后才是兴庆坊。

当然,这种迎亲队伍穿皇城而过的事情,那也是本朝头一遭,更是元景帝给予的殊荣,独独看这件事,世人便知元景帝对这昔日的外甥如今的侄子是如何的偏宠。

世人先前不知,如今见这迎亲队伍穿皇城而过,顿时就沸腾了起来,迎亲队伍刚刚进穿过皇城,便有人将事情报到了齐王这里来。

齐王微微皱眉,也觉得不妥:“父皇对这位表弟的隆宠真的是太过了,便是我等亲儿子都没有这等殊荣!”

“不过事已发生,再提也没意思,反而会惹父皇厌烦,只是这位表弟看来我还需得多费一些心思,去,将一会儿要带去的贺礼多添两件。”

此时,元景帝与上官仆射、平清王一同坐在迎亲队伍经过的一家茶楼里,看着迎亲队伍经过。

新郎身着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当得气宇轩昂,春风如意。

新娘坐在花车之中看不清,倒是后面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晃了人的眼,可见是这位新娘子嫁妆丰厚,家底丰厚,出身不俗。

平清王僵硬地坐在那里,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心情也是万分的复杂。

有吾儿终于长大的感慨,也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尴尬,而更多的,便是惊恐。

是了,惊恐,固然他对谢琅之事一概不知,但谢琅在平清王府吃了那么多年的苦,若不是定了亲觉得人生有些期盼奋起,他那一辈子估计都要废了。

如此,元景帝又怎么能放过他呢?

设身处地想一想,若他是元景帝,谁人敢这样欺负他儿子,他也是怒不可抑,恨不得拿一把刀捅人了。

再则,他真正的亲儿子竟然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这着实是令他惶恐了。

他不知如何才能保住谢家上下,也不知该如何保住他那个曾经做过储君的假太子,偷梁换柱的假太子啊,就算是他什么都不知,那都是死罪了。

“朕有时候觉得,他确实是太像朕了。”元景帝突然感慨,“有足够的智慧,足够的胆量,若想,便去做,纵然身处困境,也不会觉得惶恐害怕。”

“认定了的事情,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上官仆射点头:“确实像。”

纵然跌落深谷,受尽了苦楚,当他想爬出来的时候,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爬出来。

不过谢琅与元景帝还是有不同的,元景帝当年是真的苦,也独他与首阳长公主苦苦挣扎存活爬出来,如今的谢琅有元景帝在,自然有人为他安排好一切,他只要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就是一片光明。

“不过三郎君有陛下在,日后便是坦途了。”

元景帝听了这话,心中顿感欣慰:“你说的不错,将来便是坦途了。”

他错过也好些年,也眼睁睁地看着谢琅遭受许多不平而置身事外,如今也总算是有些补偿,他也心安许多。

昔年的事情,其实也怪不得他,毕竟在他看来,首阳长公主才是他的至亲,外甥还是隔了一层的。

首阳长公主那样对待儿子,他觉得有些不好,但首阳长公主坚持,似乎对平清王还有谢琅都有很多怨恨,他也不能让她不高兴吧。

毕竟他做梦也想不到,他那样相信的阿姐竟然会做出如此胆大荒唐之事,也不知晓,那个所谓的外甥,其实才是他的亲儿子。

只是有些事不能以道理论对错,他没有做错什么,但想到他们父子二人二十年相见不相识,他看着儿子吃苦却不能相助,元景帝心中便有诸多的愧疚与怒火。

愧疚是对谢琅,而怒火自然是对首阳长公主与谢家的。

若是不惩治这些人,难消他心头之恨。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以往他没有人管,但将来有了。”元景帝语气平静平淡,但听得平清王心头一跳。

元景帝看向平清王,问他:“平清王,你觉得朕说的可对?”

平清王脸色有些发白,僵硬地点了点头:“陛下说的对,是臣有诸多不对。”

说起来,也是他这个父亲没有做好,若是他好好地培养谢琅,对他加以爱护,在谢璟欺负谢琅的时候秉承公正,做好一个父亲,那么如今,元景帝也不会太怪罪于他。

毕竟他也无辜,对这些事一概不知。

若是谢琅足够优秀,那他甚至还会有功,有了这一份功德在,若是陛下和谢琅都仁善一些,不说能保住平清王府,便是那太子的性命,指不定也能保住了。

谢琅在谢家过得不好,这才是他的罪责的根源。

元景帝有好好教导太子,平清王却这样对待谢琅,元景帝能咽下这口气才怪,是人都咽不下。

“既知是不对,就该好好赔罪。”元景帝眯了眯眼,眼中有些冷,不过这会儿他也没空和平清王纠缠,挥了挥袖子道,“行了,你回平清王府吧,朕与上官爱卿一会儿还要去景阳侯府。”

平清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声‘是’,然后躬身告退。

待人走了,元景帝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对上官仆射道:“走吧,我们走快一些,正好能赶在新人之前抵达。”

等到时候,他坐上了高堂,这小夫妻俩估计都要吓一跳吧。

元景帝想到这里,突然心情好了起来,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衣裳,问上官仆射:“爱卿觉得朕今日这一身衣裳如何?”

上官仆射评道:“贵气且不失和蔼,虽不及陛下的华服威仪,但若坐高堂,便是极为合适的。”

这评价当真是说到了元景帝的心坎上,他高兴道:“爱卿果然是深知朕心。”

他今日想去做高堂,可不是去做皇帝的,锦缎华服再好,也不如这合适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