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抄

作者:上村松园

伊势的白子滨有一个叫鼓之浦的渔村,从去年夏天开始,我在那儿租下了一栋独门独院的民宅。半是为了避暑纳凉、半是为了亲近大海,总之整整一个夏天,我都带着家人在那里呼吸新鲜空气、触摸清凉的海水。

今年夏天,我同样带着松篁夫妇和孙儿一起去了海边渔村。由于近几年避暑游客逐渐增多,小渔村也变得热闹起来,新建的西洋房屋之类的建筑也分外显眼。我们现在租住的房屋倒不如说有点像茶室,是一个宽敞的隐居之所。屋后有一条浅浅的入海河流,屋前是一片沙滩,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大海了。

屋后的河水中小鱼群游来游去,每天都有孩子来这里努力地掬小杂鱼、钓螃蟹。河水很浅,才没过小孩儿的膝盖,所以即便是年幼的孩子下河玩耍也非常安全。

松篁在渔村里四处写生、散步。他的绘画笔记本越来越丰富了,本人看起来好像很满足的样子。

就算是正午时分,这儿的气温也没有那么暑热,比起京都和大阪来简直是太凉爽了。从这一点来看,小渔村就是特别宜居的土地。村庄地理位置偏远,所以在这儿是吃不到特别美味的食物,也看不到奢靡的东西的,不过,能在卖鱼虾之类寻常海产的商贩那里,以便宜的价格买下刚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新鲜食材。所以,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绝不会感到丝毫的不自在。如果实在想吃美味食物,多回几趟京都就是了。我们一家人也时不时地回一次京都,再返回小渔村。

鼓之浦供奉着地藏菩萨。传说很久之前,地藏菩萨就是从这片海域诞生的,所以大家把菩萨供奉在庙堂中。不过,我始终都没去那儿。

谣曲中也有关于鼓之浦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海浪拍打到这个渔村海岸,发出咚咚咚的海浪声,听上去就像是敲鼓的声音,因此,这个渔村得名鼓之浦。

这些传说都没有事实根据,但是口口相传的史话、传说之类就令这片土地充满了古典气息,让人感怀。

由于我特别喜欢谣曲,所以我欣慰能听到鼓之浦流传的这个动人的传说。

去年春天的帝展发生了那起提倡不参加展会的骚乱事件,所以我的画也是中途搁笔了。这次为了参加文展,我一定要把这幅已经完成十分之四的作品制作完。我画的是一个盘着文金高髻的现代少女,她身穿长袖衣裳,正在表演仕舞。我期望画作能充分表现出跳仕舞者那落落大方、优雅沉稳的姿态,避免画出舞蹈、西洋风的现代舞等夸张的姿势。

仕舞是一种非常沉着的舞蹈,于有条不紊、冷静沉稳中蕴含着真实价值与独特韵味,也就是说,仕舞的根底里藏密着张力与活力。我为了表现这一点,着实下了一番苦心。

我最开始尝试着画了一位盘着丸髻的年轻夫人,但是她穿的和服袖子比较短,袖口翻折回去的褶皱不太漂亮,所以我又重新画了一位穿长袖和服的少女。这样一来,少女跳仕舞的时候,袖口翻折的样子就特别优雅了。

这幅画的灵感来自我时常去看的仕舞演出,少女、年轻夫人的曼妙舞姿充满了无穷的乐趣。

前几年,某个创作者曾画了一幅仕舞图。我看过这幅画,觉得画中人物拿扇子的手势好像有些奇怪,就去请教金刚岩先生。先生对我说:“那可不行啊,那么拿扇子的话,会被责骂的。”

看似事不关己,没想到几年后的今天也落到我身上了。因为我也要画一幅仕舞图。已有前辈的前车之鉴,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搞错姿势,所以画的时候十分紧张。

何为仕舞?引用名人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小拇指和脚底板用不上力,是跳不成气候的。因为是名言,所以我一直深信不疑。这次画仕舞图,起笔、落笔都万分小心谨慎,生怕用力不足。只希望将我自身对舞蹈的思考转化成几近完美的画作。会画出怎样的画呢?请大家拭目以待——

昭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