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

作者:日出朝露

暗恋多年的那个人要帮着别人追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悲的呢?

安微自嘲的笑着,眼眸弯弯流于落寞。

空荡的走廊尽头,残阳洒向地面散出稀稀落落的金光,安微一步一步叩着地面,发出细微的轻响。

午后,残阳,徒然而生的萧瑟,是无力感,也是事与愿违。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在寂静的走廊中格外清亮。

安微被强制拉回了现实世界,屏幕上闪烁的辅导员姓名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要知道,这辅导员在系里是出了名的“难对付”。

踌躇了好一阵,她终于摁下接听键。

“喂,白老师,有什么事吗?”

听筒那边的语气十分严肃,“一会儿有时间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安微轻轻叹了一声,认命似的,“好。”

制药学院三楼,辅导员办公室。

“安微啊,你的成绩一直不错,但是……”

辅导员白禹安顿了几秒,一手扶着额,另一只的指尖敲了敲桌面上的纸页,“我看了下,你的六级一直没过是吗?”

安微扣着手指,闷着头点了点,“嗯。”

白禹安换了个姿势,身体坐直向后靠去,“年底呢,会有一次评选的机会,我是有意推荐你参选的,但是……”

他很苦恼地皱起眉,惋惜道:“学院最后可能会把六级当作一个门槛。”

言外之意就是,她极有可能失去这次机会。

评选会影响到期末的奖学金,甚至还会关乎以后的保研资格。

但是,她在学习语言的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

安微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浅浅笑了一下,“老师,这学期我会尽力考过六级。”

没有人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

白禹安拧住眉心,很是疲惫,“行,只能先这样。”

他有气无力地倚在桌前,抿了一口水继续道:“规矩也不是死的,你这段时间可以抽空来院里帮帮忙,领导们看到了,到时候也可以成为一个评分标准。”

安微顿了顿,总算理清辅导员喊她过来的终极目的……

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笑笑,客套的回话,“老师您有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叫我。”

白禹安终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闭眸倚着靠背点了下头,好像在说,算你还有点脑子。

从办公室走出来,安微“喜提”一沓文件,她耷拉着脑袋,表情有些丧,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一般,了无生气。

“唉……”

望着手中这些原本属于辅导员的任务,安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注定是要通宵熬夜的一个周末……

翌日清晨,安微在混沌中睁开了双眼。太阳光从窗前跃进,扑在她身上,暖意拢得人舒舒服服,安微半眯着眼,抬手揉了揉,乱哄哄的头发炸起毛,莫名喜感。

她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胡乱地摸起桌面上的眼镜,随手卡上鼻梁,眼前的朦胧瞬间清晰起来。

只可惜,头脑还是不太清醒。

睡眠不足的直接后果就是头疼,安微觉得自己太阳穴正在一下下的跳着表示抗议。

她洗了把脸,状态相对好一些。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脸庞,安微竟然破天荒的拿起了自己仅有的那只口红,一点点勾勒出唇形。她弯了弯唇,淡淡的玫红色衬得她越发白皙。

安微又顺了顺自己乱哄哄的长发,对着镜子照了好一阵才起身。紧接着便拉开衣柜,在里面胡乱翻腾一通,终于精挑细选出一条墨青色的扎染长裙。A字型吊带款,温柔间不失性感,正是这件衣服设计的心机。

安微漂亮的肩颈线展露出来,两条莲藕似的手臂纤瘦白皙,整个人发着光一样。看着镜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安微极为不自在。

她抬着手臂,一会儿挡挡肩膀,一会儿挡挡胸口,最后还是受不了这视觉冲击,翻出件小外套披在了肩上。然而又因为大部分衣服都是休闲为主,这件外套和这条裙子显得格格不入。

最终,安微还是换回了自己常穿的白T和牛仔裤……

后来到医院,她下意识地寻着那道身影,大抵是没睡好的缘故,她连连认错了好几个人。看谁都像他,也看谁都不像。

坐在输液室里,安微不经意间恍过神,她垂下眸,忽而耸着肩笑了一下。

她笑自己大费周章,笑自己言而无信。

明明是决定不再喜欢的人了,却还在期待。

这一会儿,她彻底冷静下来。早就没了早上换衣服那个劲头,甚至有一种想把口红蹭掉的冲动。

然而她也只是想想,因为还没等她付诸行动,小护士就已经走来了。

又是一场极为困难的输液较量,等扎好针已经是十多分钟以后的事情了……

安微额角浸着汗珠,一下又一下发出细微的喘息。她正襟危坐着,饱含水光的眼眸明亮亮的,仿佛刚刚打赢一场胜仗。

还没等她从这亢奋的情绪中缓过来,那道熟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

“今天有进步嘛。”他声线很低,带着与生俱来的少年感,惯用的调笑语调。

与这声音同步而来的,是身前渐渐靠近的黑影以及清新的皂角香。再近些,安微嗅到了淡淡的烟草气,应该是刚抽过烟。

她的视线刚好落在他插在裤兜露出半截的腕骨上,连着一道青筋,看起来很有力量。

目光缓缓上移,黑红色相间的冲锋衣敞着怀,内里搭了一件白色卫衣,胸前的图案很是张扬。

他的衣着和他的人一样,浮夸,但过分好看。

安微扫过他的喉结,空咽了一下。很快,她便移开了视线。仰起头,正对上那双上挑的桃花眼,眼尾挑着,邪气十足。

安微只瞄了一眼便向下挪开,视线虚虚地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些生硬问起,“你还要扎几天啊?”

“两天。”沈熠驰低低的声音从头顶飘过,空无情绪的随口一答。

他侧过身,坐向安微身边的位置,一双长腿毫无章法地向前伸着,左侧膝盖刚好抵上安微的右侧扶手。

不知是距离太近还是心理作用,安微甚至感受到了来自他的体温,和他的人一样,热烈,极具侵略性。

她缩了下手指,忽而手背传来一丝刺痛,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输液……

安微是天生的痛觉敏感体质,加之内心的恐惧,全然忘了身边有个人。

出于本能的“自救”,她瞬间摆平手掌伸展开五指。

安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那可怜的手背上,她如临大敌一般,整条手臂都拘谨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直到,身边传来了那声低笑……

安微有些懵,下意识看过去的目光闪着茫然,好像在问,怎么了?

在她抬起头的一瞬,沈熠驰便擒住了那清澈的眸,像是猜准了她会看过来,守株待兔般的只等这一刻。

他挂着惯有的坏笑紧紧盯着她,大有让人无处遁形之势。

安微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眼神中闪起警惕,“怎么了?”

沈熠驰不言,只顾低低的笑,一双桃花眼越发肆意的落在她无措的脸上。

安微神情茫然,脑部神经因着这莫名其妙的笑意而紧张,她有些讨厌被人牵动情绪的感觉。

然而,心中的恼火尚未来得及涌出,便被掌心之下的那会动的“扶手”浇了个彻底……

看着自己不知何时搭在他膝盖上的手,安微一瞬愣怔,大概是冲击太大,她甚至忘了反应。

直到,那膝盖又动了一下,单薄的布料磨着掌心,体温交叠,又热、又痒。

安微猛地收回手,“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声音发闷,莫名的心虚。

沈熠驰含着笑,视线缓缓向下,眉峰挑起,“手不疼了?”

顺着他要笑不笑的目光,安微看到了自己那只十分随意的手,甚至说,输液管还在手腕下虚压着。

“嘶……”不提还好。

安微迅速摆正手掌,赌气似的,“现在疼了。”

沈熠驰倒是笑得畅快,他耸着肩,被笑声震得抖动。

好一会儿,他才坐直身子,“你就是恐惧大于疼痛。”

“……”这样有深度的一句话,着实和他的人设不太吻合。

安微只是想想,沈熠驰却直接说了出来,“怎么?觉得不像我能说出的话?”

“我没有。”

“你表情都写出来了。”

“……”

安微想解释,却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说辞,空空张了几次嘴,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认。

“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只是……”

“只是什么?”

沈熠驰并没就此打住的意思,似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他扬了扬眉,自问自答道:“只是觉得我只会玩乐?”

“……”

眼下这尴尬的气氛是糊弄不过去了,安微只得应着头皮解释,她抿了抿唇,抬起眸,准备好好道歉。

原以为会看到他失意或是生气的模样,结果这两种情况统统没有。

沈熠驰看着她,长长的眼尾狭着,睨出狡黠的坏笑。

他好像,在逗孩子玩!

安微一时气不过,慢声细语的,“你本来就是。”

她顿了顿,继续道:“不学无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