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谭小清的印象里,让广大少女们爱到发疯的临哥哥是一个性冷淡。
他演过冷酷的角色,酷到没边儿。
也演过性感的角色,浑身散发出的欲望气息令每一个观众肾上腺素飙升。
他还演过心理扭曲的变态、在现实生活中摸爬滚打的普通人、没出过社会的单纯学生……他什么都演过,都能演好,但每一个都不是他。
祝以临本人无悲无喜,宛如一个冰冷的花瓶。
这个花瓶太美了点,像艺术品,但依然是花瓶,没有属于人类的感情。
正因为如此,谭小清不相信祝以临和陆嘉川谈过恋爱,她想象不出身陷爱河的临哥哥是什么样子。
而且,对象也不应该是……陆嘉川吧。
果然,祝以临的回答在她预料之中。
“没有。”祝以临否认了他和陆嘉川“有过一段”的说法,语气很平淡,“只是以前认识。”
“以前认识?”谭小清不解。
祝以临看着她,微微皱了下眉,谭小清立刻闭嘴,不敢再打听了。
祝以临明摆着不想说,谭小清真的很怵他。
以前她不太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她当面来问?温娴明明可以亲自打电话问祝以临,更直接,而且能最大限度地保护隐私。
可温娴不知怎么想的,什么都要她问,然后再让她这个小助理转述给自己,同时还要问她,祝以临回答问题的时候是什么状态。
“状态”,这个词可太微妙了。
谭小清第一次当“中间人”的时候,非常茫然,次数多了,她隐隐觉得自己有点明白了,温娴似乎很担心祝以临的精神状态——可能是怕他压力太大吧,公众人物很容易神经衰弱。
但温总太忙了,不能一直盯着祝以临,只好远程遥控她,让她当大明星的保姆兼监视器。
“监视器”完成了今日任务,暗中松了口气。
热搜的后续处理跟她没关系了,祝以临背后有一个专业公关团队,二十四小时为他服务,从网上到网下维护他的形象。
谭小清又瞄了祝以临一眼,再次确认,他的情绪很正常,看来他和陆嘉川以前的交情不值一提,至少不足以影响他。
谭小清这才放心,又简单交代了几句有的没的,然后离开房间,为祝以临的晚饭菜单烦恼去了。
此时,17点23分。
女助理一走,客厅立刻安静下来。
茶几上的水凉了,祝以临盯着水杯,没动。
他突然有点想抽烟,但他早就戒烟了。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好像是好多年前,他第一次演台词超过三句的角色,那天深夜,他把那三句台词默默背了几百遍,然后一边抽烟一边想:什么时候才可以呢?
“可以”是什么意思,他不敢深思。
太久远了。
怎么又想起这些老黄历了?
祝以临仰头靠在沙发上,按了按太阳穴。
他现在不能抽烟,一是不健康,二是影响形象。“祝以临”早就成了一个品牌,上神坛容易下神坛难,他在粉丝眼里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只喝露水的天仙,又高贵又冷艳。
虽然他确实挺冷的,这一点不算虚假人设。
祝以临出奇地发了会呆,不需要工作的时候,他常常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是没有业余爱好的人的通病,他太忙了,没时间培养业余爱好。
于是脑子一空下来,又想起热搜了。
陆嘉川……
这三个字刚在脑海里滚了一圈,没来得及经由尘封的回忆酿出什么滋味来,手机就响了。
是温娴的电话。
这女的这会儿估计听完了“监视器”打的小报告,终于亲自来跟他谈话了。
“喂。”祝以临冷静地接通。
温娴先笑了声,虽然他们俩是老搭档,而且是利益共同体,比亲人还亲,但祝以临这副“孤儿脾气”,温娴和他合作这么多年也亲近不起来,说话还是客气:“以临,你才睡醒?白天不要睡太久啊,晚上容易失眠。”
祝以临道:“今晚有夜戏。”
温娴默了下:“张导不愧是周扒皮。既然这样,你晚上还要忙,我长话短说。”
“你说。”
“我想问问陆嘉川的事。”
“嗯,我知道。”
温娴又笑了声,她和谭小清不一样,她没有八卦欲,只有商业目的,所以即使问同一个问题,语气也大不相同:“听说你和陆嘉川以前认识,交情怎么样,熟吗?能和他谈谈不?”
祝以临蹙眉:“你要谈什么?”
“我想签他。”温娴直截了当,“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博光确实出了大问题,陆少爷继承不了他爸爸的亿万遗产了,不背债就算万幸。”
“……”
“我还听说——圈内的小道消息啊,不保真,有人说,陆嘉川是私生子,半道才被接回家,陆家对外的说法是,他从小在国外读书,成年才回国,但实际上他根本没出过国。陆太太,也就是陆嘉川的后妈,和他的关系非常差,现在博光的楼塌了,陆家关起门来正掰扯呢,水深得很。”
祝以临没吭声,温娴自顾自感慨:“不怪人家都说他灾星,他这是什么命啊?走到哪儿克到哪儿,不过,说到底是迷信,他不能强迫别人出轨,也没法逼谁吸毒,博光这么大一个集团突然倒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与其他说克别人,不如说他自己倒霉。”
“嗯。”祝以临不接她的感慨,语气依旧冷冷淡淡,“你怎么突然想签他?”
温娴道:“我觉得他能红,不,他已经红了。我是指,他不靠负面新闻,凭自己也能红,他是个好苗子,以临,你觉得呢?”
祝以临很了解她,轻嗤一声:“摇钱树的好苗子?”
“有什么不同?你也是摇钱树,但你更是好演员。”温娴不以为意,“对了,你和他认识是哪年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在你出道之前吗?那你知不知道,陆嘉川真的是私生子吗?”
“这重要吗?”
“……”
他不说,温娴很识趣地不追问。
其实经过祝以临三番两次的反应,温娴隐隐看出来了,祝以临和陆嘉川的关系恐怕不能用“以前认识”一句带过。
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说深也深,说浅也浅。
她不知道祝以临和陆嘉川有过怎样的过去,但她可以确定,最近几年,他们没有联系。既然断了联系,那么无论是深刻的友情,抑或不为人知的爱情,都是过去式了,谁没点过去呢?
往事不必再提。
祝以临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温总商人本性,以己度人地想,前任和老朋友都能转化为社会人脉,祝以临必然懂她的心思,她真的很想签陆嘉川。
“陆嘉川一直没公司。”温娴说,“以前有博光捧,不签经纪公司也行,现在他连新戏都接不到了,再不签公司,以后喝西北风去?指望博光死而复生,我看是没戏。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博光倒了,陆嘉川走投无路了,除了他得罪过的公司,别的公司都想签他,还想趁他落魄敲他一笔——呃,我当然不会干这种事,但咱们也要赚钱的嘛,合同条件自然要尽可能地有利于我们。”
“好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祝以临从沙发上站起来,倒掉杯中冷水,换了一杯新的,“想签就签吧。”
温娴又笑:“陆大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是怕谈不拢吗?既然你和他认识,不如你亲自跟他聊聊?”
“……”
祝以临沉默了几秒,温娴听见电话那头有喝水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就在她以为祝以临不同意的时候,电话里的声音说:“行,给我一个联系方式。”
温娴挂了电话,发给他一个手机号码。
祝以临对着这十一位数字看了半天,越看越眼熟,保存到通讯录的时候,果然,号码已存在——这么多年不联系,陆嘉川没换号。
但祝以临早就换号了。
他打过去的时候,提示音响了大概五六声,电话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很疏离:“你好。”
祝以临顿了顿:“你好,我是祝以临。”
“……”
“哐”地一声,不知什么东西倒了,手机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忙乱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陆嘉川似乎走远了,走到一个僻静处才回应他:“祝、祝以临?”
惊讶的嗓音中竟然有点慌张。
祝以临还没开口,陆嘉川又说:“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吗?”
“嗯?”祝以临没明白。
陆嘉川道:“热搜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删掉了,但好像没什么用,抱歉。”
“……”
祝以临一时没接上话,陆嘉川的声音低了一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不小心给你添麻烦了。”
“嗯。”祝以临忽然词穷,好几秒才想起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应该是什么。
“没关系。”祝以临道,“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有点别的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谈。”
“……什么事?”
“电话里不太好讲,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现在!”陆嘉川突然说,“我现在就有空,你方便吗?”
“……”
祝以临默然,陆嘉川的反应和他预想中的很不一样,他以为,将近七年不联系,他们的对话不应该进行得这么自然。
七年啊。
太久了。
七年前的他是什么样,他自己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那时候的陆嘉川倒是很清晰地依然保留在他脑海里,但和娱乐新闻里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也不一样,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人,形象很难重叠。
但这通电话,只聊几句,他忽然有了点熟悉的感觉。
这份熟悉令他如鲠在喉。
“我最近在滨城拍戏。”祝以临低声说,“快杀青了,结束前走不了。”
陆嘉川却道:“好巧,我现在就在滨城啊,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吧,你忙吗?见一面没关系吧?”
祝以临听见他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我们这辈子不会再见了呢,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