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合打量了下这孩子,上次见到,还只是个只会玩蚂蚁的小屁孩,现在却大了不少。
外表也看起来有些少年的样子。
“师傅,魏先生。”元宝有些拘谨的一一鞠躬行礼。
“如今瘟疫暂时有我的方子稳住,不会扩散,但要想根治,恐怕还得一段时间。我请你来,便是见见元宝,同时”
九影从怀里取出一个叠纸,递了过来。
“这是我写的瘟疫治方,你收好,若是有机会,可尽量推广更多人。”
魏合接过。
“你为什么不自己整理一下,扩散出去,也能获得名声。”
“有你这个魏大门主在,我还担心这些作甚?”九影笑了笑。
“也行,我回头便将你名字印上。还有什么事要交代?”魏合问。
“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我现在的愿望,就是保住元宝,保住老友的那两个孩子。其余的,以后再说吧。”九影有些感慨。
“”魏合看着他,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
此时的九影,精气神完全不像一名武师。
他和外面那些患了瘟疫的人一样,面色苍白,气血亏空。
“这么看着我作甚?”九影笑道,“我试验场那边留下的东西和笔记,都给你了,你自己看着用。一时半会我估计是回不去了。若是元宝有什么要问的疑惑,你要是愿意,就帮忙解答下,不愿,那便算了。”
“好”魏合点头。
“好了,你我相交一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人生在世,我九影活了几十年,也算有起有落,有高有低。该享受的也享受了,该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不后悔了”九影咧嘴笑道,露出一口大黄牙。
“师傅”元宝的一旁似乎也看出了什么,懵懵懂懂的上前抓着九影的手。
“还有你之前给我提过的几个课题,蚕丝劲你解决了,鲸息状态,我给你找到了一个线索。”
“哦?”魏合精神一振,没想到九影居然又给了他一个惊喜。“什么线索?”
“我从古籍中翻找到,曾经有一名家,画过一副著名画作,名曰明月长鲸图,其中便蕴含有鲸息月息两种意境,若是你能找到这幅画,应该就是你之前所寻找的鲸息态。”九影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此时面色微微泛红,低头小声咳嗽起来。
“鲸息月息明月长鲸图么?我试试找找看。”魏合点头,“你先休息吧,这个线索对我很重要,若是查证属实,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就希望你马到成功了。”九影笑道。
“好。”
魏合当即不再多说,转身告辞离开。
明月长鲸图的消息,他打算发动门下力量,同时让王家帮忙,一起查找。
另外,对王少君的提议,魏合和众人商议后,决定加入泰安军一方。
早先被赤景军围剿追杀的遭遇,他们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所以这一次众人一致同意,和王家捆绑一起,加入泰安军阵营。也即是州牧州尉阵营。
轰隆
阵阵雷声,滚滚蔓延到远处,豆大的雨点倾盆洒落,将整个宣景城笼罩在一片水雾朦胧之中。
几只雨燕斜斜飞过,偶尔有武者在城中屋顶驰道上一闪而过。
远棋町内,一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一身黑衣大袖,腰悬长剑,一副文士打扮,面无表情的走在街面上。
他手上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伞面还绣着雪白柳叶。
柳叶从未有过雪白色,但在这雨伞上,却和眼前此人的气质显得极其协调。
男子在左侧街边一路往前,很快,在一家挂着‘秋风细雨’的牌匾铺子前,停了下来。
这铺子门外也没有摆设,只是门半敞着,里面安安静静,隐约能听到鸟叫人声。
在宣景城,像这样不是酒馆,不是茶铺的私人会馆,并不少。
但这秋风细雨,却是比较特别的一家。
因为这里不光提供茶水,茶点,还提供少许书册阅读。
虽然都只是一些简单启蒙书册,或者杂记游记,但也吸引了不少闲人前来观阅。
毕竟书册在这个时代,一样是奢侈品。
中年男子进了秋风细雨,在门前屋檐下收了伞,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双脚的布鞋鞋底,全是烂泥。
他叹了口气,将伞放进一旁的竹篓里滴水,自己搓搓手,跺跺脚,走进铺子里面。
铺子里十来张桌椅,每个桌椅之间都隔有山水画屏风。
客人也稀稀落落,坐了大半。
男子一路走到尽头,在一处角落里,一个青衣老妇面前,缓缓入座。
老妇戴着黑面纱,身上打扮干练简洁,披着雨衣,座椅旁放了一根龙头拐杖。
“好久不见。”老妇抬头,冷淡的看了眼中年男子。
“是好久不见。”男子点头,木讷的面孔上,带着淡淡怅然。
“有三十年了吧?”老妇道。
“三十二年了。”男子回答。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结果,呵呵居然还愿意回来。当真是”老妇面带讽刺。
“只是碰巧而已”男子叹息,“以前的事,我早已忘记,这次回来,不过是职责所在。”
“什么人,连你也不能违抗?”老妇微微诧异。
“不能说,不能说,不过,如今泰州,寻日为主,柳夜为辅,一明一暗,当能将一州之地,牢牢掌控。”中年男子语气平淡。
“你变了以前,你可没这么残忍”老妇沉声道。
“那是以前而且,我不是残忍。”男子叹息一声。“我只是奉命行事,所以,你若是来寻我求情,我也无能为力。”
“赤景军,铁衣军两边都是你的手笔吧?合纵连横,借那些江湖人的力量,只是小小的给出一些承诺,便解决了心腹大患。难怪那位如此器重你可如今,你居然想要对你自己的家族出手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姓甚名谁!?”老妇铁声道。
“当今天下,若要有得,便要先舍。过去的事,不能成为束缚,未来之事,才是我所想要。”男子摇头。“我有不可说的理由。而且,我来,也是因为你们是我之家人。”
“有你这般对家人出手的例子?”
“正因为是家人,若他人见我对家人族人,也如此严厉,一视同仁,不分彼此,那我所推行之方略,落到他人头上,便无人有话可说。”男子认真道。
“所以你就要肃清泰州所有门派!?”老妇压抑着声音,忍不住一下站起身,手指着对方。
“古今之变法,无有不流血牺牲者。”男子面容不变,抬头望着对方。“大姐,你可知我出去后,见到了什么?你可知,我等再不求变,未来将会面对什么?”
“我不知,我只知,你如今杀戮成性,早已迷失了自我!”老妇面色铁青,起身拂袖而去。“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弟弟,也不再是我谢家之人!告辞!”
男子端坐在原位,腰依旧挺得笔直。
他没有去看老妇离开的背影,也没有起身去追,只是端起茶水,轻轻一饮而尽。
“遵州牧之命。一年内肃清所有州内中小门派。所有武林门派,世家,大族,拳院,不允结党结社。”
“收拢所有肉田,良田,收拢所有习武之人,作恶者灭门,为善者招安,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一名黑衣劲装使者,头戴黑纱飘带圆冠,手中展开一副带有红印的布帛,高声宣读。
对面王家一行人,以王芝鹤为首,纷纷躬身听读。
王少君和魏合也在其中,位于中后方。
在他们前面的,全是王家的二代骨干官员。如王少君之父王叶和,便在此列。
“王总兵,请接密令。”使者将布帛一收,双手捧着,送到最前面的王芝鹤身前。
王芝鹤闭目,然后再睁眼,长叹一声,还是双手接过布帛。
“王芝鹤,接令。”
“州尉大人可是对王总兵寄以厚望,您可千万别让两位大人失望。”使者笑着道。
“下官明白。”王芝鹤郑重点头。
只是他心中无奈,这泰州习武成风,要一年内做完这些事,谈何容易。
“王总兵也别着急,此事有寻日柳夜两大组织主导,你们只需要处理旁枝末节便可。”使者笑道。“左右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不过是些目无法纪的暴力隐患,彻底剪除,也是全泰州人的期望。您说是吧?”
王芝鹤无言以对。
他身后的王少君,魏合,两人也是对视一眼。
很快,使者坐上车驾,迅速离去。
王家再度召集第二代族人开内部小会,而王少君则是和魏合单独回到独院。
侍女们送上香茗后,纷纷退下。只留两人相对而坐。
“这下好了,不用猜了,最初赤景军魏合对天印门下手,历山派最近为何出事,还有丹阳门,之前也开始出现麻烦。这些东西,怕是都是上面的意思。”王少君苦笑道。
魏合沉默不语,他心中也是庆幸,若非他和王少君私交甚好,怕是这一次,也会被列入被肃清对象。
只是如今,虽然万青门没入名单,可依旧要出一份力,以证明自身立场。
“老魏,这次怕是要你助我一臂之力了。”王少君沉声道。
“怎么说?”魏合道。
“这次上面下了这个命令,其中还有一个用意,便是从此事中,测试各城主政自身的能力如何,所以我王家若是能凭借自身实力完成此事,未来必定更上层楼。”王少君看得很清楚。
魏合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