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作者:苏二两

周末休息了两天。游书朗病愈上班。

埋身实验室一上午,经人提醒,才惊觉到了午饭时间。

胃肠娇弱,他不敢怠慢,起身换了衣服,向食堂走去。

长岭药业最初是长岭大学的三产,后来分立出来,却依旧承租着大学的校舍,吃着教职员工食堂。

出门右转,抄上小路,没走几步,就见一个人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白色西服,锃亮的皮鞋,在校园里显少见到,但也不足为奇,游书朗加快脚步,错身越过了这人。

“游主任吗?”

脚下一顿,游书朗寻声回望。

白西服热络地凑上来,双脚踏上了游书朗铺在身前的影子:“真的是你,打你电话怎么不接?我等你很久了。”

第一时间,游书朗是想皱眉的,但又理智地压平了纹路,淡淡的开腔:“薛副总,好久不见。”

职工食堂的角落,坐着游书朗和薛宝添。

薛宝添一身白色西服十分乍眼,加之又自带暴发户气质,妥妥的收割了一波目光。

游书朗将餐盘推到薛宝添面前:“学校的饭菜不如餐厅,薛副总多包涵。”

“知道,我也不抱什么希望。”薛宝添的眼睛泛着贼光,“我就是从来没在学校吃过饭,新奇。”

他拾起筷子,又问:“没有餐布?”

见游书朗摇头,“啧”了一声,起身脱了西服。

游书朗曾与薛宝添一同吃过饭,对他的挑剔矫情印象深刻,山珍海味也要挑挑拣拣,入口没多少,骂的比吃的还要多。

此时却是拉开了架势,风卷残云般地吃了个干净,最后一口汤被咽进肚子,薛宝添才开始嫌弃:“这清汤寡水的,果然一般。”

“薛副总,找我有事?”

除了应酬,游书朗不愿在吃饭的时候谈事,但他不想与薛宝添久耗,便引着他谈了正事儿。

不过他还是不了解薛宝添,没有什么正事儿能让薛宝添专程跑来,又一直久等。

“你知道吗樊霄垮了!”

游书朗神色如常地喝了口果汁。

“对对对,你肯定知道,他家的事儿闹得那么大,你俩又是那种关系,怎么能不知道?”

指节敲了几下桌子,游书朗虽口吻平和,却目露警告:“薛副总,注意场合。”

薛宝添表示认同,猫下腰,压低声音:“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回来了?一点身家都没有了,最近在跑销售,骑个破摩托走街串巷,身上那身行头加起来我看都不足这顿饭钱。”

他啧啧几声,表面唏嘘,眼睛却大放异彩:“他以前那么霸道,处处踩人一头,可以说是树敌无数,原来他有钱有路子,大家忍着他,恭敬他。现在他屁都不是,熟人见面,哪还由得他嚣张,被人当面贬损挤兑的,哎哟,可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

游书朗没抬头,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薛宝添似乎也不在乎什么回应,继续说道:“昨天他去我们药店了,想把他手里的药在我们店里上架。”

薛宝添一拍大腿:“我想着这机会不就来了吗?风水轮流转,你樊霄也有落到我手里的时候!”

“我以前只能看着他脸色行事,巴巴地恭维着,他心情好,叫我声太子爷,心情不好,脸子撂得比谁都快!如今也轮到他看我脸色了!”

有相熟的人从身边经过,游书朗微笑地打了招呼,笑容收得很快,落回薛宝添脸上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薛宝添摸出一支烟,没等游书朗说话,他便抢先一步:“知道,这地方不能抽烟,我就拿着,不然心烦。”

游书朗继续吃饭,咀嚼的间空随意问道:“你都把樊霄踩在脚下了,有什么好心烦的?”

“真踩在脚下我就不心烦了。”薛宝不爽,“昨天……昨天我在办公室都演练一遍了,可真见了樊霄,草,我他妈……没敢。”

薛宝添挪动屁股,换了个姿势:“你知道吗?他就穿那身破衣服往那一站,笑么滋儿的看着我,我就觉得他没憋好屁,保不准留着什么后手呢!”

“草,喝的我两千块钱一两的好茶,还说没你游主任的茶好。”薛宝添扬了扬眉,“一会儿游主任请我喝杯茶呗,让咱也尝尝好茶是啥滋味。”

游书朗放下筷子,结束了用餐,再次问回了刚刚的问题:“薛副总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薛宝添有些奇怪:“樊霄回来了,而且是那么落魄地回来,难道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游书朗笑了一下:“薛副总觉得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报复啊!”薛宝添差点拍桌子,“他当初不是强迫你的吗?原来拿他没办法,现在正好是报仇的机会。”

薛宝添磨牙:“我家那个要是落魄到任人可欺,我TM弄死他,让他跪在地上叫我爷爷。”

“你家那个?”

“啊……”薛宝添想扇自己嘴巴,“游主任,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

游书朗拿薛宝添有些没办法,只好顺着他的话问:“要怎么报复?”

薛宝添拿着香烟隔空点点游书朗:“你呀,就是太善良。看看人家白三秒,卯着劲儿要报复樊霄呢,也不知道他们结了什么梁子?”

“白宇鹏?”

游书朗想到了坐在卫生间中半身是血的那个人,樊霄正是联合了他,才掩盖了罪行。那日,樊霄将白宇鹏打得半死,在自己面前赚足了好感,也正是那件事后,游书朗才与樊霄真正的亲近起来,允许他以朋友的身份走进了自己的生活。

食堂的窗沿上总有麻雀啄食,游书朗望着它们,平淡的说道:“欠什么便还什么,也算公平,最坏不过被一顿打罢了。”

“一顿打?”薛宝添嗤了一声,“游主任想得还是太简单了,我听说他们这次想玩死樊霄。”

窗沿上的麻雀扑棱棱的飞走了,修长的手指一卷,握掌成拳 ……

下午上了两节课,导师点人回答问题,游书朗破天荒的没给出正确答案。

导师玩笑:“你们的游叔叔终于给你们留点活路了。”

游书朗在班级里年纪最大,起初大家还正经的叫游哥,后来不知哪个女孩撒娇的叫了声“叔叔”,这称呼就传开了。

游书朗十分不喜这个称呼,会让他想到陆臻,他纠正了多次,却收效甚微。

今天心里不痛快,众人的笑声中,他缓缓开口:“以后大家别叫叔叔了,床上被人这么叫过,所以听着别扭。”

笑声收得很快,一室鸦雀无声,不过片刻高高低低的“卧槽”此起彼伏,连六十多岁的导师也假咳了几声,勒令:“以后都不许叫了,大家都是同学,叫游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