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雨

作者:困崽

钟雨猝不及防的被边阳扯得一个踉跄,随后也顾不上手臂传来的疼痛,直直跟着就往外跑。

后面两个人反应过来后立马冲出来就开始追,边阳回头望了一眼就开始边跑边喊:“师附中有人砍人了!”

街边熙熙攘攘的人一听,都开始往他们这看,还有人立马就缩回了店铺关上门的。

“操!砍你妈呢砍!”那个人其实就拿了把小刀,一听边阳这么一吼立马把刀揣回去,停下来的时候还踹了一脚旁边的树,“这狗杂种。”

边阳把钟雨拉到河边才停下来,他弓下腰止不住地大喘气,钟雨比他稍微好些,喘得没多凶但是一张脸也是跑得煞白。

“不是吧小疯......哥们儿,你怎么惹上这群人的?”边阳正要松开钟雨手腕时,突然向下握了一下钟雨的手,“我操,你这手怎么比死人还冰啊,我刚刚抓着你皮肤都觉得凉。”

钟雨被他握那一下弄得还没反应过来,边阳的手心火热,一瞬间把自己像是都烧得滚烫了起来。

“血液循环差。”

“看着你就不爱运动,你手上没事吧,我也没药。”边阳看着钟雨那一道血口在他那病态白的皮肤上看着很是明显,虽然没出多少血,但是看着也很痛。

钟雨像是才想起,他抬起手不太在意地看了一眼:“划的很浅。”

“还好我给他打歪了没给你扎进去。”边阳就这么朝街边小卖部的台阶上一坐,大大咧咧把两条长腿伸得笔直,“我要是刚不捞你,你可能真被人砍了,拿刀那个去年被退学的,也砍伤过人还砍的自己女朋友,就因为听说人劈腿了,在人家楼下当着爸妈面砍的。”

边阳像是想起了什么,说着就呸了一声:“这他妈什么畜生。”

钟雨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神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嗯,刚才谢谢了。”

“别谢谢了。”边阳听得烦,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微信里没钱了,他摸了摸身上也就只有两元的现金,“操。”

边阳拿着揉得像腌菜一样的钞票买了瓶矿泉水。钟雨看见他拧开后就开始喝,像是渴了很久,他现在才注意到的边阳手臂上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除去那些还有已经恢复了的但是像蛇一样蜿蜒在各寸皮肤上的疤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喝不,钱就够一瓶。”

钟雨还盯着他手臂发呆,突然一瓶矿泉水就在自己面前了。他看着已经被喝掉了差不多大半瓶的水,还有因为靠近显得更加清晰的疤痕,表情有些微妙。

“不喝拉倒,大老爷们儿还嫌人口水啊。”边阳看着钟雨那个表情就烦躁,钟雨给人感觉就是干干净净的像是有洁癖的样子,还透着一股和这个年龄不符的森冷。

“我不渴。”钟雨视线移向了边阳的手臂,语气平淡,“这些,是之前和他们打的吗?”

边阳操了一声,随后把袖子赶紧放了下来:“不是,刮伤的。”

钟雨微微眯着眼,边阳似乎随时都穿着校服外套,哪怕是这么闷热的季节,大家都穿着夏季校服的短袖,他也松松垮垮地挂着这件外套。

“我问你怎么惹的那群人。”边阳手肘撞了一下钟雨,迅速转移话题。

钟雨沉默了一会儿才简短的复述了一遍,边阳可太清楚那些人尿性了,那小太妹不就是自己有二心还想找个顶锅的吗。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钟雨,大概是觉得就这个人这么闷的性格,能主动勾搭女生才怪了。

“笑死我了,那何二也是个傻逼。”边阳咧开嘴,“人家去市上做的鼻子又被你咬烂了,你小心那群人天天蹲你。”

顿了顿,他想起了什么一样,表情又有些难以琢磨:“不过你还真是个疯狗啊,咬人鼻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钟雨觉得攻击他曾经受过伤的地方就像是本能。他没说话,舌尖上到现在还传来淡淡的像是废铁生锈的味道,钟雨无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脑子里又浮现出他痛苦狰狞的表情和悲惨的叫喊。

四下有些安静,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只是风也没吹走湿热的闷气。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直到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这份宁静。

“我没在网吧,真的。”

边阳举着手机像是在着急着解释,不过钟雨觉得接电话时的边阳眉目间褪去了吊儿郎当的浮躁,倒是多了几分温柔。

“我马上就回来,我今天值日,打扫久了。”

“嗯知道了知道了,在路上了。”

挂完电话后,边阳拍了拍他:“你记得回去擦点药啊。”随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操,我的包和自行车还在那边呢。”

说完也不等他回复,边阳一溜烟就跑走了。钟雨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手上的那个血口,那里有些迟钝的传来密密麻麻尖锐的疼痛,有些血迹已经干涸了印在上面,他想着边阳手臂上的那些疤痕,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往回家的方向走。

边阳提着被踩得满是脚印和泥印的书包放在了自行车的前兜里,他蹬车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伞也被放在了前面,他懒得拿,马上要到了。他真的烦透了这里的夏天,哪怕是快结束了也依然是止不住的阴雨绵绵。

他扯了扯胸口因为闷热汗湿的校服外套,在前面拐角处屋檐下蹲着一只橘猫的地方停了下来。

院子里面钟了很多的花和草,只不过因为雨滴让这些本该生机勃勃的植物看起来有些焉焉的,透露着和这个小镇一样的死气沉沉。虽然他妈妈很喜欢捣鼓这些,也把它们养育得很好。

“我回来了。”边阳把车抬进了院子里的棚子下面,扯了一块塑料布遮着。

周怡春开门的时候,看到边阳浑身淋湿的样子瞪大了眼睛:“不是拿了伞吗?”

“半路下的,马上就到了我懒得拿。”边阳把书包拿了进来,书包也是湿得彻底,和那些泥印混在一起看起来脏兮兮的,他敢肯定里面的本子也是湿透了。

周怡春拿了几根干毛巾过来,看到边阳书包时,立马走上了前:“怎么脏成这样了?”

“哦,骑车的时候掉地上了,我又不小心碾上去了。”边阳撒了个谎,随便擦了擦头发脱掉了校服外套。

周怡春明显不太相信:“你是不是又打架了?”

“我真没打,你还说我去网吧了。”

边阳头顶着毛巾,还没反应过来周怡春就突然抓着他的手看了又看,像是在检查。不过她目光落到那些那些疤痕上面时,又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眼里尽是心疼。

“好了,鸡汤呢?”边阳立马抽回了手,换上了一副不太在乎的语气。

周怡春立马转过身进厨房去端了出来,边阳把书包里那些练习题册拿出来放在了茶几上晾着,他准备待会儿再拿吹风机吹吹,免得第二天拿得溶成豆腐渣的册子给人看。

坐在桌子前喝到鸡汤的时候他感觉那点燥热一下就消失了,鲜美的味道直接就在味蕾上绽放开来,让全身都变得舒畅了起来。

“你们老师没叫你把头染回来?”周怡春看着边阳一脸满足的样子,撑着脸问。

“叫了,我才懒得染。”

“你每次都和老师对着干。”

“染头又不影响啥,就他屁事多。”

周怡春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边阳把碗筷放了下来,语气没什么起伏:“他今晚回来吗?”

周怡春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帘,和已经快黑掉的天空,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不知道.......”

边阳也不是特别在乎了,他好像每天都会问这个问题,如果不是每天那就是想起了就一定会问。到底想不想让他回来,他不知道。

............

喝完后边阳去洗了个澡,随后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吹头发的时候他顺便把那些题册也重新吹干,直到整个册子逐渐变得有些僵硬他才摊开在了桌子上。

许止已经给他发了作业的答案。他掏出笔的时候,墨水在看起来已经变得干燥的纸面上还是染开了墨韵,变成了漆黑的一团。他操了一声,重新换了支更细的笔。

他在抄作业,许止和王世旦就在他们的小群里聊今天又输了几局,哪个队友又死妈了,最喜欢的主播开始直播了。消息在窗口一直跳动,烦得边阳直接屏蔽了。

倒是抄完后重新点开聊天界面时,他看到王世旦发了个八卦,说何二好像鼻子才弄好又要进医院了,家里这次都要找上门了。

边阳想起那个画面笑了一声,回了一句:钟雨咬的,你们信不信。看着立马跳出的问号,他乐了,只是一想到要是何二家真找上钟雨了,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赔不赔得起。

边阳想叫钟雨赶紧拍照保存一下自己身上受过的伤,至少方便对峙,结果末了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加他。他想着找人问,结果这人上了这几天的学跟没上一样,班里好像没人和他有联系,就一个女生说自己有,给的qq还像个僵尸号。

不过好在边阳躺在床上游戏直播看一半的时候,突然显示了好友已通过。他上去就发了个:何二家里来找你了?就是今天打你那个。

钟雨过了一会儿才回了个没有。

边阳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下:你记得给你那些伤都拍个照,我能当你证人,听说他家里人要找你事,到时候真吵起来了他们也说不清,毕竟你是正当防卫。

他心想还好他当街吼砍人了吼得大声,就那附近的商户指定能看到谁手里拿着管制刀具。

只是等了半天边阳才等到钟雨回了个好的。他突然有些暴躁,心想钟雨这人怎么转头就不领情,亏得自己还为他考虑这么多,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边阳看游戏直播的心情都没了,他出去上了个卫生间,外面漆黑一片。周怡春只留了餐桌上的一盏台灯,她佝着背正在包饺子,昏暗的灯光下照得她瘦弱的身躯有些孤零零的,边阳能看到她凸起的颈椎骨,和上面那道小小的被缝过的疤。

他微微眯了眯眼,没忍住:“妈,早点睡。”

周怡春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一下:“我才把你书包洗了,这个饺子包好我就去睡了,你倒是早点休息。”

“嗯,你明天还去餐馆吗?”

“我月休五天呢。”

边阳没说话,他关掉卫生间灯回房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像是喝多了的咳嗽声。他神经立马变得有些紧绷,周怡春倒像是没察觉什么异样。

边阳蹑手蹑脚地躺回了床上,在拉上灯房间重归黑暗的时候,听觉似乎变得更加灵敏,他捏紧了拳头,直直看向了天花板。

咳嗽只是短促的响了几声,接下来他听到脚步声逐渐放大,边阳的神经都被挑动了起来,尤其是听到这种明显是因为醉酒而有些步履颠倒的蹒跚,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都显得不太规律。

只是最后传来的是隔壁的开门声,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还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