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灏澜剑宗。
山门之外,护山法阵阵眼中浮起一柄虚剑,辉光耀目。乌见浒停步仰头看了一阵,奚落道:“这么久了,这护山法阵的核心阵法,竟还是我当初设下的,你们这些人果真没用。”
守阵弟子们各个手持长剑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乌见浒身侧,十数他的亲信死士也出剑,剑指前方,两相虽众寡悬殊,但气势上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身处焦点中心的乌见浒却分外闲适,绕着这护山法阵的阵眼转了一圈,有如闲庭信步。
他在神识之中与容兆闲聊:“原以为进山门会有些麻烦,是我高看他们了。”
“你真觉得会碰上麻烦?”容兆压根不信。
乌见浒笑起来:“那谁知道,敢对外谎称我已死,堂而皇之地取代宗主位,我还以为他们多少有点真本事。没意思,早知如此,还不如多陪你几日,晚点再来。”
容兆看一眼案上的沙漏,笔尖的墨汁滴下,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乌见浒不在,漫长时间都变得分外难熬。
是他自己让人回的南地,才不过半个月,又如此想念。
闲话几句,乌见浒目光一顿,抬眼看向前方,来了众多门中精英弟子,摆出防御剑阵。真正鸠占鹊巢的那位,却不敢露面。
无胆鼠类。
乌见浒不屑,不欲再浪费时间,挥剑挑去,剑炁似游龙贯出,纵横开阖,所过处掀翻一片人,最后撞上前方法阵阵眼,一息之间将之击穿。
一众弟子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已狼狈跌倒在地,看着顷刻间被破开的护山法阵和山门,瞠目结舌。
乌见浒插剑回鞘,冷然示下:“方才那招不是杀招,给你们点教训,再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玄极殿中,听闻乌见浒一招就破了护山法阵,偷得宗主位的宋元真瞬间坐不住了。虽核心阵法是乌见浒从前设下的,他也亲自加固了几道,竟如此不堪一击!
他来来回回地踱步,惶恐不安:“你们倒是想想办法!”
下方众长老与精英弟子们皆不言不语,他们本就各有异心,并非所有人都信服宋元真,之前只是不得已,让他占得先机夺了宗主位。
灏澜剑宗已被逐出仙盟,九霄天山的那场仙盟大会自然没去,但当日种种,他们又怎会没听说过。那时就预料到迟早有今日,无非是抱着侥幸或许乌见浒伤重不会再回来,如今也落了空。
既如此,又何必跟着宋元真一条道走到黑。
见无人回应自己,宋元真不由恼怒,叱骂人的话刚到嘴边,玄极殿大门忽而洞开。他目露惊恐,乌见浒已迈步进来,似笑非笑:“要我帮你想办法吗?”
“你、你——”
宋元真惊惧之下,竟半日说不出一句完整之言,其他人亦诧异万分——自山门往玄极殿,尚有无数关卡,便是这玄极殿外,也有侍卫众多。他们甚至未听到任何打斗声,这么短的时间乌见浒人已到这里,总不能是外头那些人见了他便全部缴械投降了,那便是他当真能一招制服所有,如入无人之地。
“拿下他、给我拿下他!”宋元真终于惊呼出声,颤抖的声调却让他先露了怯。
乌见浒轻蔑一哂:“拿下我?宋元真,我由着你占了这么久的宗主之位没跟你计较,你倒是当真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你本半妖,弑父夺位,又挑起诸多祸事,陷宗门于不义,本就不堪任宗主大位——”
“那也轮不到你来。”
乌见浒目光徐徐扫过殿中人,点地的剑在他手下慢慢转了一圈:“诸位想必都听说了,云泽少君凭一人之力,一夕之间屠尽元巳仙宗长老和精英弟子,我可是羡慕得很,我这柄点墨剑,也很想见见血。”
他话出口,四下有些微的喧哗,除了听宋元真吩咐拔了剑的侍卫,余的人第一反应竟是齐齐后退了一步。
乌见浒还特地开神识,让容兆听了这一段。
“乌见浒,你不要在人前胡言乱语,毁我名声。”容兆幽幽提醒。
“好吧,以后不说了。”乌见浒逗着他。
座上宋元真大怒:“你竟这般猖狂——”
乌见浒没兴致与他多言,执剑飞身而上,杀戮之剑直冲对方。宋元真只勉强接了他三招,被他一剑洞穿了心脏。
剑抽出,鲜血四溅,大睁着眼的人轰然朝后倒去,死不瞑目。
殿中极致静了一瞬,无不骇然,大乘期的修士,就这么轻飘飘毫无抵挡之力地死在了乌见浒剑下。
所谓剑炁仙剑之法,恐怖如斯,他们今日才第一次真正亲眼得见。
乌见浒嫌恶地甩去袖上血污,一只脚踩在宗主座上,望着下方众人:“还有谁不服?”
无人敢应声,直到人群之后,一直无人注意的池睢上前一步,开口:“赵长老、柳长老、冯长老……”
他一口气报出二十几个在场之人的人名,不顾众人怒目而视直言道:“这些皆是拥护宋元真上位,与之同流合污,在宗主您不在门中这段时日与他一同为非作歹、危害宗门之人。”
“是吗?”
乌见浒自喉间带出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透着十足慑人之意,目光扫过,问的是池睢,也是被他点名的一众人。
看清乌见浒眼中不掩饰的杀意,那些人,尤其那三名长老,各个面色铁青、又惊又怒,彼此对视一眼,到这个地步,却只能拼死一搏了。
他三人一同跃身而上,释出攻击,余的弟子迅速跟上。
旁的人有冷眼旁观者,有浑水摸鱼者,也有一退再退害怕被殃及池鱼者。
殿中打斗声格外激烈,乌见浒持剑于阵中翻飞,剑势时而迅疾、时而柔缓,像有意戏耍这些人,还能抽空与容兆传音:“关门打狗的感觉果然不错,可惜不是所有人都配合。”
“你也不能将他们都杀了,”容兆提醒道,“情形不同,你只能杀鸡儆猴。”
乌见浒将殿中众生百态看在眼里:“你说得对,不过这杀鸡,也得足够震慑,要不都是白搭。”
话音落,他手中通体乌黑的点墨剑忽而急遽震荡起来,剑风肃杀,摧枯拉朽般扫荡过整座大殿,一张张因慌乱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显出极度惊恐。绝强剑炁轰出,无一人能挡,两息之间,殿中百余人尽皆倒地——
对乌见浒动了手的弟子包括那三名长老,无不七窍流血而亡,余的人脏腑震动,皆受内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至此,胜负已定。
大殿里最终清净下来,乌见浒只留下了池睢一人。这位也因他最后那一剑受了伤,垂着头态度十足恭敬,不敢多言。
乌见浒沉目打量他一阵,语意不明道:“你这几年,倒是在这边做了不少事,本事了得,从前是我小看你了。”
池睢心知他已知晓自己投靠了容兆,跪下请罪:“我背叛宗门,罪不可赦,请宗主降罚。”
“我能罚你什么,你方才不还将功折罪了,倒是会见风使舵的,”乌见浒随意敲了敲剑柄,带了警告的意味,“这次便算了,下去老实待着吧,以后你还是灏澜剑宗人,别想着一张嘴吃两家饭。”
池睢默默咽下到嘴边的话:“……是。”
神识中复又响起声音:“乌见浒,你是故意的?”
“是啊,”乌见浒承认,“这个人不能给你。”
“为什么?”
“不能就是不能。”
当初容兆为了争这池睢还与自己执剑相向过,他心眼小,反正不会再放人去容兆面前晃悠。
容兆:“……”
算了。
之后乌见浒便一直留在了灏澜剑宗里,大刀阔斧整顿宗门、排除异己。接着快刀斩乱麻,两个月内结束了这场持续已久的南地动乱——
先前声势最大的临沧宗被他拆了整座山宗,宗主斩于他剑下,宗门彻底覆灭。依附临沧宗的其它宗门树倒猢狲散,灭的灭、降的降。余的势力也被打压得不能动弹,很快偃旗息鼓。
灏澜剑宗蛰伏了近两年,本已失去南地第一宗门的位置,如今又再度成为仙盟众瞩目的焦点。
各宗各派关于灏澜剑宗、关于乌见浒的批判信函纷至沓来,容兆连看也不看,回复谁都是同样一句:“南地内部纷争,我们东大陆人不便插手。”
后头便逐渐有人看明白了,人家本就是两口子,今日种种怕不是他们睡一个被窝里商议出来的,他俩根本一丘之貉!
再之后,乌见浒以南方盟盟主身份,召集各宗门,共议南地和平事,地点就在灏澜剑宗山门外的扈阳城。
南方盟早已名存实亡,无论一众南地人心里怎么骂,拿到烫手山芋一般的请帖,又见仙盟始终秉持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不问的态度,权衡再三,只能赴邀。
议事开始,乌见浒不多废话,直接将拟好的停战协议条款传阅各宗门,要求众人签字盖印。
可以提出修改意见,但不能反对。
众人迟疑不决,打了这么久,可谓几败俱伤,他们也早就烦了,能停战是最好的,但由已被逐出仙盟的灏澜剑宗来调停?
当真可以吗?
乌见浒实则根本不在意这些人想什么,心不在焉地默数日子,算着几时能再见到容兆。
便听有人问:“乌宗主,灏澜剑宗如今不在仙盟里,即便我等跟你签了这份协议书,若是仙盟不认可,那又该如何办?”
乌见浒晃眼过去,道:“之后灏澜剑宗会正式发函至仙盟,提请和谈。”
至于仙盟接不接受……虽仙盟督守是羌邑国君,但如今那位羌邑国君自己都名不正言不顺,世人皆知仙盟里真正掌控话语权的,其实是元巳仙宗。
“但当日,元巳仙宗宗主亲口说的,绝不接受灏澜剑宗的和谈。”
不知谁冒出这么一句,议事殿中极其诡异地安静了一刻。
乌见浒轻笑出声:“那我求求他吧。”
众人默然,好吧。
依旧有人不满:“乌宗主,我等之前被你骗了一次,落得今日这地步,你如今又强逼我们一起坐这里谈这些,焉知不是你又在算计我等?”
乌见浒反问:“你还有哪里值得我算计?”
对方也是大宗门之人,德高望重的长老,听着这话自是不悦:“你与元巳仙宗宗主是道侣,谁能保证你不是被美色所惑,要将我们南地宗门所有,一起献祭给元巳仙宗!”
乌见浒几被逗乐,不得不说,这老头还挺有想法。
恰有侍从进来,小声禀报:“宗主,夫人来了。”
那一刻乌见浒的脸上,如沐三月春风,融化所有。
容兆迈步入殿中,一袭灏澜剑宗人独有的黑衣黑袍,高马尾束以金色发带,自光里来,英姿飒爽、明媚张扬。
乌见浒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容兆,他穿着灏澜剑宗的修士服,于众目睽睽下,走向自己——很特别,也很,招人。
众人齐齐一愣,容兆路过方才激动质问乌见浒的长老,停步,偏过头,淡淡开口:“美色?”
对方涨红了脸,脱口而出的话此刻才觉不妥,尴尬至极。
容兆手中长剑未出鞘,压上对方肩膀,稍一用力,将人镇住:“我若想要你们宗门,靠我手中剑便可以,何须以美色诱惑我夫君?”
被他以剑压制之人感受到他周身凛然而下的剑修威压,竟是喘不上气,连汗都冒了出来。
“我、我……”对方支支吾吾,气势彻底弱下。
周围无一人敢多言,容兆收了剑,不再理他,径直走去了乌见浒身边。
乌见浒笑着凝视他走近,对他方才说的最后两个字分外受用。
侍从搬了把椅子来,容兆在乌见浒身侧坐下,冲众人道:“你们继续吧,我今日是作为灏澜剑宗宗主的家眷前来旁听,不会多插手你们南方盟内部事。”
所有人:“……”
你分明就是来从旁助威恐吓的,一个明着坏,一个暗里坏,你俩真是天生一对,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