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致森是在周三那天回来的,落地后直接去了公司,一直忙到傍晚,下班前给宁知远发消息,提醒他晚上一块吃饭,顺便帮他搬家。
宁知远刚跟人谈完项目,对方热情邀他共进晚餐,他本来无所谓,看到亮起的手机屏幕时笑了笑,直接推辞了:“不好意思,晚上有约了。”
于是难得的又一次准时下班,宁知远春风得意,出门时还被其他人调侃了。
——他在光棍节前脱单这事,致远人尽皆知,虽然对象身份成迷谁也没问出来,但肯定不是一般人。
周浩诚和他一起坐电梯下楼,注意到他手上的尾戒,顺嘴便问:“我这才出去几天回来,就听说你新交了女朋友?之前破镜重圆的那位呢?又分了?”
“就他,”宁知远看着逐渐往下落的楼层数字,在电梯门开时嘴角噙上笑,说,“还有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哈?”周浩诚目露惊奇。
“真的。”
看老同学一脸抓心挠肺想问又不好意思问,上车前宁知远好心解答了他的疑惑:“你认识的人。”
周浩诚脱口而出:“那位岑总?”
宁知远扬眉,意外又不意外:“你竟然知道?”
周浩诚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可能有像你们这么亲密的兄弟,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啊,那就不奇怪了。”
“你别误会,”宁知远笑着解释,“是在知道我俩不是亲兄弟之后,才发展成这种关系的。”
“误会倒是没误会,”周浩诚感叹,“不过我以前就觉得你太在意你哥了,倒也不是特别惊讶。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那么多人一起去外度假,都到地方了,你竟然说要回去,就因为你哥忽然去了那边看你。”
他一说宁知远也想起是有这么个事,眼中笑意明显:“那没办法,谁叫他是我哥呢。”
周浩诚有些受不了他这语气:“别炫耀了。”
“抱歉啊,忘了你现在是单身。”
“……你故意的吧?”
“理解一下。”
说笑了几句,周浩诚最后说:“总之祝你开心吧,不耽误你约会了,走了。”
“多谢。”
宁知远独自开车去了岑安,在停车场等了片刻,岑致森下楼来,拉开车门坐进他副驾驶座。
顺手递过来的礼物,是在那边买的一盒糖。
宁知远接过问他:“我自己也去了一趟那边,还要你买礼物?”
“别人推荐的,这间糖果店的东西挺好吃,你应该会喜欢,尝尝吧。”岑致森说。
宁知远拆开包装,剥了一颗扔进嘴里:“还不错,谁跟你推荐的?”
“不是你说的不能叙旧的人,放心。”
宁知远看他一眼,接着剥了第二颗糖,手伸过去,眼神示意他。
岑致森笑着低头,就着他的手将糖含进了嘴里。
确实很甜。
宁知远发动车子,边倒车边说:“你要是觉得我干涉你交友,那也得忍着,我就是这样,以后还会干涉更多。”
岑致森几下把糖嚼碎:“嗯。”
宁知远看过去:“嗯什么?”
“现在肯说实话了,以后继续保持。”岑致森揶揄道。
宁知远懒得理他,发动车子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他们在外找了间餐厅吃饭,七点多时回到宁知远家,收拾行李。
东西倒不多,带些衣服、私人用品和他常看的书过去就行,其他的岑致森那边都有。
“你当初说给我两个选择,”收拾着东西,宁知远忽然问,“我现在做出第二种选择了,那些是不是能还给你了?”
“你还要跟我分这么清楚?”岑致森半蹲在他身前,翻了翻他的那些书,抬了眼。
“我说了一码归一码,”宁知远坚持说,“不把东西还了,我好像没什么底气跟爸说我们的事情。”
岑致森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再说吧,不急。”
“你每天就看些这个?”他岔开了话题。
宁知远书柜里的书,除了教材、工具书,能算得上闲书的可能也就是些名人传记。
“不枯燥吗?”
“没有岑总你那么多文艺细胞。”宁知远好笑道。
可能是他以前的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所以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最近才越来越觉得,除了工作,生活也并非那么无趣。
“那得看对什么人。”岑致森帮他把书装箱打包。
最后一共收拾出了四个大箱子,东西差不多都装齐了。
“衣物先带这一季的过去,其他的下次再来拿吧。”宁知远将最后一个行李箱盖上,松了口气,“当年我出国时是这么几个箱子,十几年后回国也是,回国不到一周就一个人搬来了这里,还是这么多箱子,现在搬去你家也是。”
“这是最后一次搬家,”岑致森的语气轻松,帮他把几个箱子的拉链一一拉上,“以后都不用四处奔波。”
“那可不一定,话不要说太满。”宁知远笑。
岑致森目光落过来,他笑得促狭:“我的意思是,你那套房子,看着也不像能让我们住五六十年的,那么高,等年纪再大点,我可不乐意住那里,万一碰上电梯坏了爬都爬不上去。”
“五六十年?”
“嗯,”宁知远点头,“难道不是?”
岑致森也笑:“还可以更久一些,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车开出宁知远家的地下停车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开车的依旧是宁知远:“你坐着吧,时差都没倒过来,别跟我抢了。”
岑致森确实有些累,但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坚持今天就来帮宁知远搬家。
先前还挺好的天气,忽然又下了雨。
等红绿灯时,宁知远看着前方快速来回刮动的雨刮器,轻吐出一口气:“还好出来的早,再晚点这雨更大了。”
岑致森听着雨声反而有些享受:“知远。”
宁知远回头。
“手伸过来。”岑致森示意他。
宁知远不明所以,听话将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伸过去,岑致森握住他的手,指腹从那道疤慢慢摩挲到小指的戒指上,最后掌心相贴,扣住他的手。
宁知远有些想笑:“哥,绿灯了。”
岑致森放开他的手:“你专心开车吧。”
宁知远握回方向盘,笑着重新踩下油门。
他知道岑致森在想什么,在这样潮湿的雨夜,想要堕落的并不只有岑致森一个。
之后一路无话,他们一起听着车窗外的落雨声,宁知远渐渐加快了车速。
进家门后便迫不及待相拥在一起,来不及开灯,他们一边接吻,一边解着领带、脱下衣服往房间里去。
身体交缠倒进床中时,宁知远双手捧住了岑致森的脸,手指轻轻扫过他凌厉的眉骨:“哥。”
“嗯?”岑致森抱着他的背,一双手在他身上慢慢游走,不像在布拉格的那夜那么急不可耐,终于可以好好摸一摸他。
“我爱你。”宁知远说,连看着岑致森的眼神也格外诚挚热切。
岑致森低声笑,亲吻覆上去:“我知道。”
宁知远爱他,他从来就知道。
直接来的感觉依旧很刺激,宁知远双腿缠在岑致森身上,几乎挂不住,几次滑落,又被他捏着腿,拉上去。
大雨倾盆。
那些淋漓不尽的潮湿黏腻逐渐席卷全身,腰侧和胯边的纹身重复相连分开,再相连,直至愈发密不可分,成为一体。
洗完澡宁知远回去了客厅收拾自己的东西。
岑致森跟出来帮忙。
“你要是累了先去睡吧,”宁知远提醒他,“我自己收拾就行。”
“衣帽间分你一半,那间不怎么用的娱乐室我让人改造成了你的书房。”岑致森说,完全没有先去睡觉的想法。
宁知远没什么意见,他有时回家还要工作,岑致森估计也差不多,书房不分开他们什么都别做了。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到之前忘了问的事:“你没带人回来过,那客房是用来做什么的,摆设吗?”
像他那里,因为知道自己不会带人回家住,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设计过客房。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岑致森:“你真想知道?”
“不能说?”宁知远愈发好奇。
“买这套房的时候,想着偶尔也可以请我弟弟来家里做个客,可惜搬过来好几年都没能实现。”岑致森说了实话,语气颇遗憾。
他那时其实就想过宁知远回国后肯定也要从家里搬出来,或许可以搬过来跟自己一起住。
但宁知远不乐意,回国第二天就和他们爸说了搬家的事情,说想自己独居。
从前他以为宁知远看不惯他这个哥哥,也许吧,但宁知远看不惯的,不是他这个人本身,仅仅是那些分了他注意力的人和事。
“……”这个答案确实是宁知远没想到的,“你从来没有邀请过我,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不会答应?”
岑致森承认:“嗯,我的问题也挺大的。”
宁知远:“哥,你其实也挺别扭的,我俩半斤八两吧。”
岑致森不否认:“对着你是。”
“啧,所以呢?”宁知远还是好奇,“那间客房不会这么多年一次都没用过吧?爸来过你这吗?”
“上来过几次,坐了坐就走了,饭都没吃过。”
“爸很久没来了吧。”宁知远幽幽道。
岑致森忍笑:“嗯。”
他们爸要是再来这里,进门一看就得穿帮。
但他俩现在也考虑不了这些,只能自私选择他们想要的。
“算了,不说这些。”
宁知远说着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蹲在地上仰头看着这个非但不帮忙,还不停说话给自己添乱的人:“真不睡觉?”
岑致森:“我自己的东西也没收拾。”
他今天才刚回国,又忙了一整天,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
岑致森打开行李箱,从夹层里拿出了个水晶相框,全透明的,里面是他们之前在布拉格拍下的那张合影。
宁知远拿过去看了看,这相框还挺有质感:“你在那边买的?”
“回来之前又一个人去逛了逛,看到这个就买了。”岑致森解释。
宁知远盯着那张照片多看了片刻,问他:“放哪里?”
岑致森:“随你。”
宁知远想了想,起身回去了主卧,将相框搁到了他们的床头柜上。
“岑致森,”他回头冲身后跟过来的人说,“虽然我没有一整本相册,但有这个相框也不错吧。”
“这就满足了?”岑致森笑问。
宁知远:“好吧,还可以更多一些。”
岑致森将那张拍立得也给他:“这个还是你收着吧。”
宁知远接过去,说:“去书房看看。”
他的书房几乎就是照着他自己住处那个复制的,进门宁知远打量了一番很满意。
将带来的书摆上书柜,他走去书桌前,拨开了台灯。
桌边有一扇窗户,窗外是寒夜的雨,而在这里,暖色的光倾洒而下,宁知远摊开的手掌伸过去,让那些光自自己指缝间落下。
从小他就喜欢玩这个游戏,在那些灯光下、白日的太阳下和月下,总是乐此不疲,试图抓住一点什么。
好像到今天,他才真正抓住了他想要的。
岑致森看着他的动作:“知远,抓住了什么?”
宁知远笑了笑:“所有。”
片刻,他收回手,问:“有没有打孔器和细绳?”
“你等下。”
岑致森去自己书房拿来东西给他,宁知远拿起那张拍立得,在右上角打了个小孔,用细绳穿起来,挂到了台灯下。
于是那些光也倾洒到了这张照片上。
像那次在办公室里一样,岑致森伸手揽过宁知远的腰,将他抱坐上书桌,倾身往前,两手撑于他身体两侧,看着他。
“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来一次吧?”宁知远双手也搭上他肩膀,不紧不慢地捏了两下,“真不想睡觉?”
岑致森亲了过来,先是唇,然后是颈、颈边的红痣,再是前方的喉结,最后落到锁骨处用力一吮。
宁知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紧,在岑致森的吻落回唇上时,问他:“哥,这里以后是我的家吗?”
岑致森的声音消融于他们相依的唇齿间:“是我们共同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