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作者:减肥专家

璀璨星光以神意星芒为中介,在万全脑宫中迸出,初时不过三五点,但很快便积蓄成一定的规模,星光波荡间,仿佛是一汪清泉,神意星芒就是泉眼。

“泉眼”很快适应了这种输送,更多的星光涌出来,泉水倾泻,变成一条小河,先是充溢脑宫,又周流全身。

这是天河祈禳咒。

万全体内损伤殆尽的经络筋骨,已经不是寻常手段所能治愈,天河祈禳咒也不行,余慈只能借此符,将其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下,最大限度地减免万全的苦痛。

万全体内的禁制,除了给他带去痛苦,还永久性地毁掉了年轻人的肌体,此时的万全,其肉身脆弱程度,比之一个垂死的老叟都不如,在皮肉较薄的手足等处,已经能够见到老化的现象。

陆素华,手段确实狠毒。

此刻,万全其实是陷入了浅度昏迷状态,虽然通过乞求、反馈这一途径,和余慈建立了联系,但自我意识已经衰减到了极限,只能由余慈亲自操控符箓变化。

这无疑是很没效率的一种形式,余慈就在尝试,将天河祈禳咒印在万全的神魂深处,使之成为一种本能,就算无法让他痊愈,至少也要拖在生死线的这一边。

这是纯粹的赠予,就算是看在陆青的面子上吧。

时间过得飞快,等余慈睁开眼,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石台上,宝蕴依旧在昏迷中,余慈想了想,放出一颗星芒,钻入她脑宫。这是受万全那边的提醒,虽然宝蕴的情况看起来,比万全要好上百倍,但也不要大意。

置入神意星芒,就是有一个及时的反应。

可就这么一手,余慈心头就是微跳。在宝蕴的神魂外围,怎么有一层“阴影”?

这是针对微小变化的本能感应,没有更明确的指向,所以才用“阴影”来形容。

陆素华的禁制?

不对啊,他在回来的时候,曾用纯阳显化的神光扫视宝蕴形神,那时就对陆素华所下的禁制有所了解,知道该手段并未涉及神魂层面。

余慈略一沉吟,便继续让神意星芒渗入,既曰“阴影”,自然有其死角在,他就是绕过其感应,将星芒逐步渗入。

这需要一个过程,余慈不急,他煞有介事地在石台前踱步,做思考状,随后便抬起宝蕴一只手,在纤纤食指上划了个口子,挤出几滴鲜血,在旁边的工作台上操作一番,摆成了样子,然后他撤去隔绝内外的禁制,对着一直守在外面的侍女道:

“将她送我卧房里去。”

石台上,宝蕴仍在昏迷之中,然而衣裙尚算齐整,不像做出什么事的样子。这时若在地面上,天都亮了,可又要送到卧房里去,如此别说是管事,就是新来的侍女们,都觉得这主人脾气古怪极了。

当然,她们没有置喙的资格,只上去将宝蕴抬起,转到卧房那边。

余慈又整理了一下器具,这才不紧不慢地跟过去。

作为长青门为客卿单独开辟的院落,这里有比较典型地下城特征,却又通过一系列的布置,处处消减这个特征。

余慈修炼用的静室、工作间,都是依山而建的石窟,以保证安全,不过在装饰上却用大量装饰性的屋檐,搭建出地上独院的轮廓,又用回廊、照壁等,穿插出更幽深的空间,像厅堂、卧房这样的地方,则是完全的屋舍结构,不见得结实,但足够排场和享受。

穿过一条曲廊,余慈就到了卧房。房内布置算得上清雅,由碧纱橱隔出内外,外间守着一位侍女,见他便福身行礼。

进去一看,里面置了一座架子床,描金挂帐,很是华贵,托抱宝蕴的侍女,刚将其安置在床上,还有人放下里面的薄纱内帐,拿开明珠蒙布,并放置上淡粉的纱罩,使得光线变得分外暧昧。

余慈正看得好笑,忽有侍女惊叫一声,从纱帐里抢出来,正是安置宝蕴的那个,险些就撞上了余慈,她忙跪了下去,浑身抖颤:“主子,新人……新人发病了。”

是陆素华的禁制发动了吧。

余慈摆摆手,尽是无所谓的神态,侍女们迷惑之余,也都依序退出,不过按照规矩,碧纱橱外,还是留了一人,听候吩咐。

余慈也不管,自往床边去,掀帐而入。

架子床上,响起了宝蕴低细的呻吟,便见晕红的珠光下,宝蕴全身肌体便是涂了一层丹朱,上面则沁了密密的汗珠,光泽鲜亮。有珠光映照,也有她皮肤透上的来的血色。

宝蕴早已经给疼醒了过来,裹着鲜艳裙装,便像是一只垂死的红狐,将铺好的被褥拧得皱了,汗渍也给抹下来,但转瞬就有更密集的水光呈现。

余慈伸手轻探,感觉宝蕴皮肤更显湿腻润滑,但温度也高得不正常,脉象更是混乱到极处。他似乎可以看到,床上女子原本活泼的生命力,正随着高温、随着汗水外渗,一层层蒸发。

这是死亡的另一种形式,就像是枯荣开谢的花朵,绚烂之后,便是死寂。

从某个角度看,这也是一种美。

这是否可以见出陆素华对男女迥异的态度呢?

在床前发了下呆,余慈忽然“哈”地一声笑,声震屋梁,随后他就解去自家外袍,又伸手压住呻吟扭动的宝蕴,强迫她趴伏在床上,伸手去撩那已经散开的裙摆。

珠光映在他脸上,也透出一层属于灵欲本能的红光。

便在这要命的时候,帐中腾起一道雪亮光华。

那光发自宝蕴脑后,迎风而化,就是森寒利刃,嘶地一声响,从余慈前额劈下,一路斩至下腹。

余慈身形当即两半!

可惜,平滑的剖面上,半点儿鲜血都无,随后这两段残躯,就化为流光四散。倒是在架子床尾部,现出他的身形。

也在此刻,碧纱橱外,人影急进,而在发动之初,沉若山岳的强压已将整个碧纱橱内的空气凝固。

余慈的身形再度扭曲,到非人的程度之后,却是一声闷爆,烟气迸发,架子床周边登时浓雾弥漫。

烟雾必然是极特殊的,它不仅遮蔽视线,也混淆了气息和气机感应。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任何一个微小的混乱都是机会。刹那间,来人看到,九烟已经通过那诡异的分身术,以及更为玄妙的遁术,从她的拳意压迫下蹿出,飞上了架子床。

因为有宝蕴在,那里是她杀意未曾倾注,但防护又最为严密之地,可在一波符箓灵光照耀之后,这九烟的身形就像是融化在了空气中,就算只是一瞬间,已足以让他跨越不到五尺的距离,到了宝蕴身后。

之间她置入宝蕴脑宫的“裂魂分身”,已化为刀光,在最初一击中消耗殆尽,如今宝蕴当真是没有半点儿防护力。便见得裙袂翻起,雪白肌肤和鲜艳红裙形成了世上最香艳的盾牌,将目标身形挡住。

“暂停!”

沉喝声中,两边都是静止,只有余慈手上的宝蕴,昏沉沉的,在禁制折磨下,她身体抖颤,全身却没有半点儿力气,不自主地往下坠,正因为如此,余慈不得不伸手环着她的脖颈,让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

宝蕴宽松外袍的束带,在刚刚的痛苦挣扎中,已经脱开,内里抹胸也很是凌乱,此时她上半身几无蔽体之物,余慈刚刚也脱去了外袍,火一般的热力几乎是毫无遮挡,传递过来。

床下,冰寒的目光便如刀刃一般。

余慈不由苦笑。这种不要脸面的应对之策,实非他所愿,可当下境况实在太过紧迫,他也没想到来人会用上这么激烈的手段。两个步虚或者说接近步虚级数的高手交战,气机再怎么收敛,都不免为外人所知,而刚刚一轮冲击来得可怕,他甚至都来不及让小五铺设封禁,当然,也不合适。

制香是秘密,玩女人难道也是秘密?如此频繁地架设封禁,便是傻子都会怀疑的。

余慈心中念头飞转,还有一点儿疑惑:怎么刚刚那手,没效果?

正想着,对面一声低哼,气息分明有了变化。

炸开的烟雾已经开始消散,不过这时候,来人却发觉,她先前吸入的一点儿烟气,便似一条寒流,直贯脾胃,再由五脏运转生发,贯通全身,透过毛孔排出。

修为到她这个层次,全身肌体柔韧密滑,如软玉一般,肌肤纹理、毛孔等都收缩到了极限,但终究还有内外交通的功能,一进一出,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她的周身气息,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余慈确认此事后,便是发笑:“看来,这冷香清露还是有点儿效果。此香一日外浴内服三次,十日之后,遍体气机将与香露混化,吐纳冷香,液如清露,只这一条,就让那些爱美女子如癫如狂,甘愿为之抛洒万金……”

稍顿,他又丢下一句话:“陆坊主,你却是拿什么来酬谢?”

室内骤然沉寂。

两人在是在一个架子床的上下,相距只有五尺,不说吐息可闻,彼此的气机却是交缠得厉害,但此刻,谁也没有躲避,谁也没有攻击,就这么近距离对峙。

烟气散尽,彼此看得更是清楚。

余慈看到那对长而媚的眼睛,他很奇怪,进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

眼前,正是守在碧纱橱外的侍女,显露出来的,是一张不甚熟悉的面孔,可那对令人印象深刻的眸子,则必须是属于陆青的。此时,正是那对明眸,盯在乌蒙蝉蜕形成的黑脸上,疑色如同遮月的阴云,将眸子的杀机暂时掩去。

余慈又咧嘴露出满口白牙,环着宝蕴脖颈的手臂松开,任其跌落在被褥上,随后他举起手,做出最诚恳的休战姿态,同时也完全舍弃了“九烟式”的嗓音:

“抱歉,这玩笑开得有点儿大。不过,陆坊主,你的心思可乱了!”

又是半晌沉寂,那边终于有了回应:“是你?”

“久别重逢,陆坊主就用这种没新意的回答?”

啧,一点儿都没有个激动人心的场面。

相较于陆青的冷淡,余慈却是颇有点儿自来熟的意思,对着依然保持着戒备状态的女修,侃侃而谈:“你这回出手太过简单粗暴,要知既然陆素华对宝蕴和万全下了禁制,注意力肯定还在这边……”

“你知道?”

“知道什么?哦,陆素华啊,还见过一面来着。”

差点儿还被她宰掉。当然,这话就没必要现在说了。

只听陆青道:“我引她去了北地。”

“是吗?呃,就算如此,如此轻率出手,一击不中,可也能生出好多是非。”

这正是余慈说她“心思乱”的理由,以前他一直觉得,陆青的思路非常冷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抢上风,争夺全局的主动权,且是进退有度。可这回出手,完全是为了救人而救人——如此明确的目的性,真能瞒过陆素华么?

余慈表示怀疑。他甚至还怀疑,陆青这种行事风格,究竟是要救人,还是拼命?

这么一想,他倒有点儿小小的紧张。不过,类似的念头一转,便被他暂时搁置,如今,先把这边的破绽消弭了,才真是要紧。

“抱歉,又要唐突一回。”

不等陆青回应,他便在身侧宝蕴下颔处一抚,震开了她的牙关。此时的宝蕴早已被禁制折磨到了极限,只是凭着胸中那一点倔强和硬气,才仅发出丝缕呻吟,可被余慈上了这手段,就再也控制不住,惨厉的嘶喊穿透了窗棂门户,整个院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吧,这么一来,谁都会认为,那个脾气古怪的九烟大师,正玩得兴高采烈呢。

余慈迎上陆青的视线,苦笑了一下:“做戏做全套……刚刚为了引坊主你出来,确实有点儿过头。”

陆青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置疑,只是平淡应道:“别再叫我坊主。”

短短几个字,里面的层层压抑的情绪,却不是人言所能劝慰的。

余慈摊开手,没法说什么,却见陆青上前,坐在床沿,伸手轻按着宝蕴攥死的拳头,稍一停顿,便用另一只手,撕下了那鲜红的裙幅。

余慈眼皮跳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