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路途

作者:马家辉

搭飞机从吉隆坡南下新山,同行的小叶预告,十一月下旬,蔡澜先生将与倪匡同来演讲,主题应该跟吃食有关。听了哗然大叫,恨不得到时候再到马来西亚一路相陪,每天听他们说笑话,跟他们吃大餐,人间忘忧,莫过于此。

曾听匡叔提及,他自小爱笑,整天笑口常开,几乎连睡觉时亦在嘴角挂着笑容,故同学们都叫他做“笑口枣”。在他看来,生命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一切笑了再说,遇上烦恼,苦着嘴脸不会令问题更易解决,反而多笑一声,便是多赚了快乐一秒;笑,永远有赚不赔,不开口笑是痴人。

这是哲学思维,亦是理性产物,为笑找出原因、寻出好处,清楚点破笑容的美好和需要。倪匡其实是哲学家。可是,话说回来,日常生活毕竟不是理性计算的精准结果,在思想上明白了道理是一回事,在行动上能否实践又是另一回事,而笑,恐怕往往受制于气质多于受制于理性。一个人是否爱笑、易笑,几乎是天生命定,其中又有很大部分根源于DNA的结构组合,基因影响气质,气质影响行动,所谓理性思维则只是用来把行动和气质合理化地后设推论,因为一个不爱笑和不易笑的人,同样能够找出十个百个理由来解释愁眉苦脸的需要。

简单说句:绝对不是你想做倪匡,就能够做倪匡。亦绝对不是在听完匡叔一番“笑的道理”后,你便有机会变成倪匡。如果阁下天生忧郁,即使你把整本《倪匡语录》背诵到滚瓜烂熟,结果亦必只能强颜欢笑,而笑完,根据心理学家的说法是,反而加倍沉沦到忧郁的情绪里,把快乐双倍奉还给魔鬼。

想做倪匡?最佳办法——甚至唯一办法——是求神拜佛或广积阴德,希望下世投胎做人,DNA长得又正又靓。

但也请别灰心:学不到笑,却可以学到吃。笑是享受,吃亦相同,多读蔡澜的书,学到一身吃的本领,懂得吃食之道之艺之技之法,生命其实也很快乐。蔡澜与倪匡,吃食与笑容,一场生命欢愉,一对人间活宝,香港有此人物,当然是个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