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温如许的回答依旧简洁。
出差。
陆瑾瑜心念电转,忽然想到先前听祝小白说过节目组这一次的录制地点是临时更换的地点,再联想到那位跟拍摄像说过《生活》这档综艺的背后投资方其实是温氏。
也就是说,节目组忽然将录制地点改到这里,因为温如许会在这里雾岭县出差?
……
难怪之前他们会赭山偶遇。
那根本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什么有缘。
那这一次,温如许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和他吃饭,还是因为其他呢?
“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去接你。”电话那边的温如许又问。
“接我?”陆瑾瑜脱口而出,“不接阮遇?”
温如许微微蹙眉,不明白陆瑾瑜怎么会忽然提到阮遇,他还没开口问就又听陆瑾瑜说:“不用了,我录完还要赶通告,没时间和你吃饭。”
接着就是“嘟嘟嘟嘟”的盲音。
温如许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微微眯了下眼睛,车辆一阵颠簸,手里的手机也顺势摔在了车座底下。
坐在他身侧的温别忽然出声,“我让你过来是去确定阮遇的情况,不是叫你来约会。”
温别的声线要比温如许的声音沉一些,而且习惯用命令的语气,所以这话听起来并不是那么舒服,不过温如许已经习以为常,平淡地反问:“那我走?”
温别:“……”
默了两秒,温别轻笑一声,又嘲讽似的开口:“所以你是被拒绝了?”
温如许弯下腰将手机捡起来,勾起嘴角看着温别凉凉道:“要不我再给阮遇打一个,告诉他你也来了?”
但两人到底是兄弟,这嘲讽的劲儿是一模一样。
温别目光沉沉地盯着温如许看了好几秒,扭过头没再开口。
温如许摇头失笑,也没再打过去电话,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一个小时前,这辆车还是在开往雾岭县政府的路上,而他和温别也正在准备和政府官员会议的资料,听到阮遇昨天被困的消息之后,温别就立即让司机改了道,掉头驶向了雾岭县村落蜿蜒曲折的土路。
关于阮遇的事儿,他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辆驶过绵延的丘陵农田,终于是到达了节目录制的农庄附近。温如许下车,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车里的温别。
“你真不去?”
温别没说话,出神地眺望着农庄方向,默了两三秒才开口道:“他应该不会想见到我。”
“……行吧。”温如许叹道,关上车门往那边走去。
在得知他们要过来的时候,节目组那边就已经有人过来迎接,将温如许领到了别院。
没过一会儿阮遇也回到了农庄。他还没去完成任务,就先被跟拍导演领到别院。一进门就看到了温如许正坐在院子里,头顶上是一挂挂的玉米,面前则是一串串辣椒。
温如许还穿着挺括的西装,坐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违和。
阮遇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虽然这么问,但他惊讶不过一瞬,很快就明白温如许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
他昨天叮嘱过身边的人自己被困的事对温氏保密,显然没有什么用。
也不知道该说是他身边的人太不听话,还是温别的眼线太多。
温如许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一边,“正好在这边出差,就来看看你。”
“嗯?”阮遇在他面前的竹椅子坐下,噙着笑问道,“只是来看我?”
不是来看陆瑾瑜?
温如许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点头“嗯”了一声,“昨天的事儿我听说了。虽然你经纪人说你精神还可以,但我g…还是有些不放心。”
阮遇低笑了一声,再开口声音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有些沉,“你一个人来的?”
温如许右侧眉梢挑了一下,不予置否。
“我没什么事,”阮遇说,顿了顿他随口说了句“你让他放心。”
温如许看了阮遇两三秒,轻叹了一口气儿。
以温别对阮遇的在意程度,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许医生说你答应接受脱敏治疗。”温如许忽然说。
“嗯。”阮遇点点头,他扭头看着廊下被风吹的哗哗声响的红辣椒,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总要走出来不是吗?”
他知道这件事儿瞒不住,就像知道昨天的事儿不一定能瞒住。
温如许心里五味杂陈,沉默许久没说话。
阳光被乌云完全遮盖,但辣椒依旧红似火,阮遇收回视线,看着温如许笑了笑,“这毛病太不方便了,不能乘电梯,总要爬楼梯太累了。”
他有意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但温如许笑不出来,毕竟阮遇会患上幽闭恐惧症是因为温别。
而且如果不是重逢之后亲眼见到阮遇被困电梯险些崩溃的场景,他也不会知道当年温别将他关在房间里的事儿会给他留下了这么严重的创伤。
作为朋友,他对阮遇歉疚的同时也很心疼,但他知道阮遇并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他的关照。
“行了,任务还没做完。先走了。”说完阮遇就打算离开,他起身时忽又想起什么什么转头对温如许说:“对了,你的小金鱼好像误会了什么。”
温如许颇为讶然地一挑眉梢,“陆鱼?”
阮遇没对这个名字感到惊奇,他转过身抱着手靠在门边笑说:“他昨晚看到我箱子里的衬衫,之后情绪都不太对。”
“衬衫?”温如许微微蹙眉,心念电转间就想明白过来,“我哥的?”
阮遇:“……”
阮遇迅速收敛笑意,没有回答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踏上台阶时,他又忽然用慎重的语气开口说:“我不知道你和陆瑾瑜之间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真的喜欢,就好好珍惜吧。”
真的喜欢,好好珍惜。
看着阮遇背影远走,温如许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两句话。然后拿出手机给温别打了通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室内寂静,只余风声,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出神地看着那扇被风吹得好像随时会掉下来的木门。像是在思考是不是真的喜欢,是不是想要珍惜。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清风拂过,他皱着眉头被暖风抚平,目光也从迷茫到清明,眼尾压下,瞳孔里漾出一些无奈的认命感。
从最初的临时起意,到现在的特别在意,他好像早就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另一边的陆瑾瑜还没结束窑厂的拍摄。
半小时前,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盖雪般变得深沉,甚至偶尔还会传来雷鸣。泽芜多雨,此时正值雨季,一会儿多半会有一场暴雨,节目组也是担心暴雨影响山道,所以加快了拍摄进度。
素材拍够了之后,陆瑾瑜就跟着节目组的车回到了农庄,他要和阮遇合计任务完成程度,然后等着其他嘉宾完成任务,汇合之后结算每组的任务积分,分个胜负这一期差不多也就可以收工了。
陆瑾瑜却没有什么收工的快乐,原本欣赏青瓷的好心情都被温如许这一通电话给搅成浑水,让他更生气的是,他拒绝之后温如许就没再打来了!
因为其他嘉宾还没完成任务,所以农庄没什么人,连摄像师都没几个,工作人员都在休息室纳凉。陆瑾瑜进门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早早回来的阮遇,倒是在休息室里见到了一直跟着阮遇的女PD。
“阮遇呢?”陆瑾瑜问,“他还没回来吗?”
女PD楞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一旁的另一位工作人员说:“我刚看到他好像去了别院的方向。”
陆瑾瑜余光注意到那位女PD方才伸手拉了一下那位工作人员,他“哦”了一声,心里划过一丝疑虑,但没深思,就去了别院找人。
早点干完,早点收工。
农庄的别院是一个独栋带院子的平砖房,是用来晾晒农作物和存放自己酿的酒的的地方,由一条曲径的石板路和农庄前院相连,两侧种了不少些果蔬,有葡萄架还有黄瓜架,其他的陆瑾瑜也认不出来了。
沿着这条曲径往下走的时候,陆瑾瑜忽然在山坳的另一边看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因为没贴节目组的标识所以他驻足多看了两眼,在看清不是奔驰而是奥迪的时候陆瑾瑜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儿。
风吹过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忽然响起了微弱地“咯咯咯”的奇怪声音,陆瑾瑜狐疑地转过头,就看到葡萄架下方一片绿意里窜出来一小片红色,随后便是两只圆眼镜和尖锐的鸡嘴。
!
陆瑾瑜瞳孔骤缩,甚至来不及惊呼身体就先于意识地往相反方向狂奔出去。
刚从葡萄藤里钻出来的大公鸡愣了一秒,也扑着翅膀也跟着他往前追去。
鸡翅煽动的声音和‘咯咯咯’的鸡叫宛如催命符,陆瑾瑜心跳得飞快,一边在心里骂着“狗屎”一边慌不择路地绕着别院跑。
直到他找到大门,拐进挂满了玉米辣椒的屋子才甩掉后面那只公鸡,一同甩掉的还有他的跟拍摄像师。
瞧见身后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心有余悸的陆瑾瑜猛地松了口气儿。
“要命了。”
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深呼吸好几次等到逐渐缓过气儿,他现在可没劲儿去找摄像老师,也没心思去完成什么任务。打算就在这等着摄像老师找到他,什么破任务的也爱谁谁吧。
等到心跳逐渐平复下来,陆瑾瑜忽然听到隔壁屋子里隐约传来说话声,他不由自主地往那边侧了侧耳朵,像是阮遇的声音,不过语气好像不太对?
思忖两秒他起身往那边靠了过去,距离拉近那边的交谈声便变得清晰起来。陆瑾瑜刚握住门把手准备推门,耳朵便准确地捕捉到了阮遇说了一句“温二来…时,我就知道……”
中间那几个字因为风声和雷鸣变得模糊,陆瑾瑜没听太清楚,但一听到“温二”这个称呼,他就本能地皱起眉头,气不打一处来。
Shit!温如许这个狗屎果然是来找阮遇的!
还叫他吃饭!吃他个大头鬼吃!
陆瑾瑜心里腹诽一通,也不想在这听墙根,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又听里面阮遇略略提高声音说了一句“我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这是在吵架?
陆瑾瑜脚步一顿,怎么好像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紧接着另一道低沉声音响起,陆瑾瑜还没听清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哐哐的杂乱声响,敲得陆瑾瑜心头一跳,他回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到阮遇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住挣脱不开。
下一瞬,他就已经是猛地冲过去推开大门,
“哐——”
“温如许你个狗——”
屋子里的两人同时扭头看向陆瑾瑜,在看清那个高大男人的瞬间,陆瑾瑜脸上的表情也从气愤化成了错愕,脱口而出的大喝也戛然而止。
“……???”
对上温别冷淡锐利的视线,陆瑾瑜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这他妈是谁?温如许这个老狗呢?
六目相对,皆是怔楞。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还是阮遇率先回过神来,他的眉头依旧皱着,但已经是藏起了眼里的情绪。作势想要抽出被温别抓住的手腕,奈何温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陆瑾瑜。
被盯得面红耳赤的陆瑾瑜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撞鬼了!他陆鱼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刻,这比兔子舞还要社死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阮遇试了两次没能挣开,索性不再浪费力气,而是看向陆瑾瑜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回过神的陆瑾瑜不尴不尬地将手从木门上收回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我…那什么,来找你做任务。”
像是被他逗乐,阮遇忽然笑了一声,“好,现在去做。松开。”
后面那两字是对温别说的,语气冷的不是一点半点。
站在那里的温别依旧没动,他收回视线,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两三秒后,对着电话那边沉着开口道:
“过来把你的蠢鱼领走。”